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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帮忙, 和别人比赛考试。”元秉说。
穆慕似乎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请求, 沉默了一会儿说：“有什么缘由吗？这个忙听起来，好像有些奇怪。听起来不像是替考的样子。”
元秉说：“你放心, 我知道你不会做帮人舞弊的事情，考试都是私下里进行的。”
“不妨详细说说看？”穆慕建议。
元秉便把袁丞光硬是要和他比试的事说了, 穆慕听完后, 问：“那个袁丞光, 应该就是之前给了我二百元大洋的人？”
元秉说：“不错。”
“我不乐意和他有往来, ”穆慕想到之前在堂子里, 竞价的也有他的一份, 说，“不过，你帮了我妈妈大忙。如果和他考试可以帮到你的话, 我愿意答应。”
“那么，我先在这里谢过你。”元秉说着, 没怎么注意脚下的路，不小心提到了花园里的一块石头上，趔趄了一下。
“这可是你家，别摔着了, ”穆慕笑了出来，“不用谢，把你书房里的书借我看看就行。”
元秉大方道：“你随便拿吧, 不用特意向我来借了。”
穆慕却摇了头：“我以后专门拿一本本子, 在上面登记好我借书的详细信息如何？”
元秉笑道：“何必这么麻烦？又不是图书馆。”
穆慕低头, 语气有些温柔：“这是我给自己立的规矩，也是对书本的尊重。你想起来的时候，二本则略翻一翻就可以了。”
听他这样说了，元秉便点了头。
到了穆慕隔壁的房间，被褥已经由仆人收拾好了，柔软干燥，十分舒服。两人简单的告了别，各去睡觉，别无他话。
十几日的时光就这样匆匆的过去，眨眼间就要到了开学的季节。
这天，元秉正在晨练，穿着一身素色格子旗袍的李悠悠就走了过来，向他绽放出一个微笑：“白四哥，快开学了，也该去买一些上学需要用的物品了，邀请你和我一起去，不知道你肯不肯赏这个脸？”
元秉对她并无什么坏印象，于是道：“当然可以，正好由我来开车，也省了司机的事，”
李悠悠捂嘴笑道：“瞧你说的，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和司机作比呢？”
元秉说：“在我看来，司机并不仅仅是一个职业，也是一个身份，我既然答应了帮你开车，就是暂时是你的司机，不知道这样说你满不满意？”
其实天下之人都有虚荣之心，元秉的态度不卑不亢，是个心平气和的模样，不过说出来的内容却成功地把李悠悠逗笑了。她笑说：“白四哥都讲了这么一通大道理了，我自是不敢不满意的。”
元秉吩咐仆人去车库把车开出来，在房间里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出门。
不经意间一抬头，他看见书桌上放的一本小册子，是穆慕平时用来登记书的，忽然想到他应该也需要做一些开学采买，就询问了一下李悠悠的意见，去把去他也叫上了。
李悠悠和穆慕彼此已经过面了，但平时不是很熟悉。
不过他认为这两人毕竟有血缘关系，而且人品都正直，性格也算好相处，一起走一走交谈一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当然，元秉承认，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对于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他还是比对别人投入了更多的关注。
李悠悠看到穆慕时，礼貌中带着疏离地打了声招呼，穆慕也同样向她回礼，不过表情还是和他平时一样淡淡的。
元秉负责开车，李悠悠和穆慕坐在后座上，她趁人不注意，悄悄注视着自己这个“弟弟”。
前几天的时候，正好是黄道吉日，白司令在家里举行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仪式，收了穆慕为义子。
她和母亲李太太作为李家人，自然也去参加了。
白司令此举，倒是帮自己家省去了很多麻烦，且也保全了母亲的体面。但是李悠悠心里清楚，自己家不肯收留穆慕，到底还是做得不对。
她母亲在仪式上拉着穆慕说了许多亲热而客气的话，还说要亲自去看穆慕的母亲，但是却被穆慕以她身体不好不方便待客为由拒绝了。
那个叫穆雪的女人，当年在自己家也算是比较轰动，令她印象深刻。
不过，当年的事情她一知半解，却也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不像母亲所说，全是穆雪的错。想来母亲一定还有事情瞒着自己。
李悠悠面上不显地思考着，她料想穆慕是个比较内向安静的人，就自己主动先开了个口：“穆……”她在称呼上犯了难，是叫弟弟好呢，还是直呼其名，抑或是用穆弟这种含糊的说法？
穆慕被她吸引了注意力，说：“叫我穆慕就好。”
李悠悠神色自如地笑着接道：“穆慕，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是周岁14，虚岁15吧，打算报考什么年级呢？按理说应该是初二的，可是我听白四哥说，你很聪明，应该比这个水平更高一些。”
当时的民国政府向美国学习，学制已经由原来的“三段七级学制”改为了后世普遍应用的“六三三学制”，即六年小学，三年初等中学，三年高等中学。
对于学业，穆慕一向是非常认真的，他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思索的神色：“这个问题我还在想，还是先进行了入学考试再说吧。”
“对于入学考试一说，我倒比较有经验，”李悠悠说，“你有什么想问的，不妨来问问我。”
元秉在前面听到了，就接话说：“悠悠，我记得当年你可是拿了国文第一的成绩。”
李悠悠谦虚地说：“运气而已。”
穆慕正巧对于新学校有一些想问的，这时候就把问题一个个抛出来了，李悠悠耐心地解答着，不一会儿，两人就比原先熟络很多。
元秉透过后视镜看到穆慕和他姐姐相处的比原先自然一些，不由露出一抹微笑。想着他能和人多处好关系也是好的。
李悠悠注意到了他的神色，也在心底悄悄舒了一口气，不管如何，那次白鹿鸣在李家听到她们母女谈话留下来的坏印象，应该是消除了。
下了车，几人买了些东西，元秉注意到前方走过来一个人，招摇地带着几个护兵，充满了军匪气息，不是袁丞光是谁？
很显然袁丞光也看到了他，因为他明显的眼睛一亮，就走了过来，很自来熟地搭住元秉的肩膀，同时和他低低耳语道：“白四少，左拥右抱的，日子过得很滋润啊？”
元秉道：“袁少爷似乎应该学一门课，叫如何得体地说人话。”
袁丞光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放开了元秉，走到了穆慕身边去，和他攀谈了起来。
“穆慕，上次的事和上上次的事是我不对在先，希望你不要介意了。”
“没事。”
“我们要到一所学校出上学了吧？你感觉压力大吗，读过几年书？”
“两三年。”
虽然穆慕的态度有些冷淡，但袁丞光还是略略放下了心，他不知道元秉已经把酒桌上的事情都和穆慕讲了，以为还要自己亲自去找他比试。
“你是在买东西吗？我正好有空，带你去吧？”袁丞光说着，就要拿穆慕手上的书包。
穆慕把包紧紧地拿在手里，说：“不用了，袁先生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
“噗，”在一旁旁观的元秉忍不住笑出来，感到袁丞光追求人的手段实在有些不高明。
其实袁丞光也比较苦恼，他以前追求过的人都是女人，而且是玉蝴蝶那种事事会看人眼色的人，只要付出足够的钱就行了，让他正正经经追求人一次，他还真做不来。
何况，现在他对穆慕的兴趣也没有到达能让他非追求到手的地步。
无非还是看脸罢了。
穆慕冷着一张脸，不堪其扰，周身在嗖嗖地冒寒气，生生把袁丞光给冷淡走了。
眼见元秉假装正经，实则在偷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说了一句，“四哥，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唔，”元秉一秒严肃脸，“没有啊，你看错了。”
穆慕：“……”
转眼就到了开学之日，学生们穿着学校里提前发放到家的崭新校服，陆陆续续地过来报道了。
这圣玛丽中学虽然是一所外国人开的学校，但是在中国办了十几年，里面的教师绝大部分都转变成了中国人，因此也开始重视起了中国人考试的一套规矩。新生入学的第一天，就要来一个摸底测验，转学生的分级和分班也是根据考试来进行的。
穆慕平静地考完了试，然后和元秉一起坐上接送的汽车回白公馆。第二天，收到通知，他被分到了初中三年级一班，成绩是年级第一。
若不是考虑到他年级还太小，本该被分入高中部，而且是高二。
穆慕算是比较轰动的一个人，而这一届还有一个人，也算是在学校出了名。
这个人自然是袁丞光。
袁丞光考试的成绩……不说也罢。
总之，他是勉勉强强刚好能被分到初中部的。不过对于他来说，初一的学生都是一群小不点，他与他们根本就无话可说，并且自己如果去了初一，未免太过丢人，于是将校长用金钱诱惑了一番，外加用武力震慑了一番后，他如愿以偿地被分到了初三一班，和穆慕一个班级。
正式开课的时候，老师公布了学生们的摸底考试成绩。
穆慕年级第一，袁丞光和他并列第一——嗯，倒数的。
这样残酷惨烈的事实让袁丞光意识到，原来白鹿鸣那家伙说让他和穆慕比文化成绩，根本就是故意设好的圈套，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实现。
果然是狡猾的白鹿鸣。
他是怕带兵打仗比不过我，袁少爷非常具有阿q精神地想到。
百无聊赖地听着先生讲了一上午的课，铃声一响，袁丞光就来到穆慕课桌前，问道：“你不是说，你只读过两三年书，学的并不好吗？”
穆慕一边收拾课本一边说：“确实不好。”
“这算是不好？”袁丞光把一张成绩单在空中抖得“哗啦啦”的响，脆弱的纸张代替主人表达了他的疑问和不可置信、
穆慕看了看成绩说：“国文97，英文98，都没有满分，有什么问题吗？”
袁丞光忽然无力：“……”
可是你也要看看你其他科目全部满分的事实啊。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穆慕是真的觉得自己学的不够好。
人与人，果真是不一样的。
“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穆慕把书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地摆好，接着向学生食堂走去。
袁丞光感觉追上他：“欸，等等我。”
穆慕不是很想搭理他，充耳不闻地走到他的同桌旁边，要和他一起吃饭。
同桌是个眼镜男，早就想抱他这个学霸的大腿，所以非常热情地为他介绍食堂好吃的菜，希望他平时在功课上可以多多“照拂”一下。
“穆慕，我和你说，我们学校其他的菜味道不怎么样，但是有一道清炖肥鸭你一定得尝尝，是食堂的招牌菜呢。”眼睛男正滔滔不绝得说着，冷不丁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一回头，就看见袁丞光笑的不怎么真诚的一张脸。
“同学，怎么了？”他问。
袁丞光道：“你让开，今天我和他一起吃午饭。”
能上的起这个学校的学生，家境都不太一般，所以眼睛男一时也并未被他恐吓道，皱着眉把肩膀上的手打开，眼睛男不服气地说：“凭什么？你要我让我就让？”
袁丞光说：“凭我手里的拳头。”
眼睛男顿时夸张地说：“还有没有天理了。上帝，我简直以为我还生活在前朝！你敢在学校里打人吗？”
“啧，”袁丞光不耐烦地说，“你让不让？”
“穆慕不想和你去，你应该尊重他的想法，这是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礼貌。”
“什么尊重不尊重的，我只知道，你再不让，我就不管什么以大欺小了。”
“你别以为你爸爸有兵就了不……啊！”眼镜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揍了一拳，眼睛被打了下来。他急忙在地上四处找。
穆慕以为他只是恐吓，没想到他真敢在学校里打人，急忙过去帮帮忙，把眼睛捡起来还给他同桌。
同桌气愤地说：“你这个不文明不礼貌的土匪，我要去告诉陈校长！”说着饭也不吃就跑走了。
“我好怕啊。”袁丞光装出一副很恐谎的神情，他脸上恶劣的笑容在转向穆慕时，僵住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袁丞光说，“现在没人和你一起吃饭了，跟我走吧。”
穆慕冷冷地说：“你打了我同桌，我还应该对你笑脸相迎吗？”
“不就是一个四眼仔。”袁丞光感到有些没意思，“我请你吃饭，好歹给我点面子。”
“抱歉，”穆慕说，“我一个人吃也可以。”
他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动作没有一点迟疑。
袁丞光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同时感到有几个多嘴的学生在对自己指指点点。
“好，那你有本事一直一个人。”他有些恼火地说。
穆慕的脚步顿了一下，并没有回应他，继续向前走了。
眼镜仔的父亲只是一个参议院的一个小小议员，虽有一定的话语权，但是还是敌不过袁师长的。所以他的告状并没有起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接下来一个星期，大概是袁丞光在校园里发了什么话，果真没有人敢和穆慕一起吃饭。于是在学生食堂里，总是能看见穆慕一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的身影。
有不明就里的老师还以为是他性格比较高傲，不愿意和人来往，劝他多和人交流。
穆慕也只是简单点头而已。
这一天，穆慕再次拒绝了袁丞光的就餐邀请，一个人买饭。
袁丞光本意也不是想要孤立他，只是想要逼他就范，见他这么倔，总是不答应，心里也有些不耐烦。
“唉。”他拦住了穆慕，道，“我是哪里让你看不顺眼了，至于这么避着我吗？”
“同学，让一下可以吗？”穆慕语气很官方。
“不让，你能怎样？”袁丞光打算和他死磕到底。
“我……”穆慕在心里估算了一下两人的物理差距，确信现在的他并不能敌得过人高马大的袁丞光，不过这人实在难缠的很，一次退让了，他必然不懂见好就收的道理，以后自己就得事事退让，实在划不来。
穆慕斟酌着想要闪避到人群中去，绕过他，可是今天的饭菜里有一道汤，万一洒了就比较麻烦。
那……
就在穆慕有些犯难之时，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白学长！”他叫住元秉。
元秉目前在读高中部二年级，两人在学校里，一向以同学的身份相称。
“穆慕？”元秉听见有人叫他，转头就看见了穆慕，“有什么事吗？”
“我今天可以和你一起吃午饭吗？”
元秉的目光在穆慕和袁丞光身上逡巡了一圈，一下子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大概是两个人在闹别扭吧，他想，最好还是不要充当电灯泡了。
“我今天已经和一个人约好了，改天再说吧。”他礼貌地拒绝。
“是和女朋友一起约会吗？”
元秉没想到穆慕问的这么直白，愣了一下回答道：“不是。”
“那么多我一个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学长，拜托了。”穆慕求救似的看向元秉，因为经历了之前的一些事情，确认袁丞光再横行霸道，也横不到元秉头上。
“唔……”在穆慕无辜弱小的眼神攻势下，元秉败退了，“好吧，和我去二楼。”
穆慕乖乖地和元秉走了，临走前，他看了袁丞光一眼，嘴角泄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袁丞光：………………等等，这是嘲讽吗？是的吧？！
二楼的环境比一楼要好得多，还供应西餐，不过价格也比一楼贵的多。
元秉吩咐西崽过来，点了三人份的食物，见他约好的那个同学还没有来，就和穆慕聊了起来。
“自从开学开始，好久没有和你说话了，”元秉喝了一口柠檬水，“最近过的怎么样，还适应吗？”
“我还好，”穆慕并不太愿意提起袁丞光的事，转而问元秉道，“我见四哥在等人的样子，是有什么事情要商量吗？”
“哦，这个，”元秉说，“也没什么的，只是上面来了领导，要视察学校的情况。学校准备办一个戏剧节，全体学生一起参加，我和另一个同学就商量一下高中部怎么准备的事。——你们应该也很快就接到通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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