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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四十年,你八十,我六十,所谓白头偕老,也未必有这样长的寿数。”多么美好的结局。
只是……
两人并肩在荷塘边的槐树下坐了很久,菡玉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冲着卓月挥了挥手,手指轻飘飘地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我好像碰不到你了……怎么办?”
他的神情十分淡定:“只要咱们俩能在一起,碰不到又怎么了。”
菡玉的脸立刻红了。他都不在意了,为什么她要多此一问,显得她好像很那什么……咳!
又过了很久——
他忽然问:“你很想碰到我么?”语气依然十分淡定。
菡玉连忙点头:“是啊是啊。”——是什么啊是,为什么两个人的对话好像有点颠倒?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他继续淡定地说,“普通的鬼没有形体,但只要法力深厚,便可以触碰阳世实物,就像我一样。如果你跟着我勤加修炼,按照我的方法,过不了几年就能触到我了。你愿意吗?”
她也继续点头:“我愿意,我愿意。我一定会努力修行的。”
他终于笑了一笑,似乎对她的表现非常满意。
又过了很久、很久、很久——
“吉菡玉!你怎么能这么笨!都过去三十多年了你连根毛都吹不起来!”淡定的某人终于不淡定地爆发了。
四十年它说短不算短,有的人四十年里能做很多事情。比如有人为了有个栖身之所,开始动手学习造屋子。先是造了个茅草房,后来觉得茅草房不结实,又造了座木屋。期间百无聊赖,把房子的每一块木板上都雕满了花。结果木头房子没几年就倒了,他又开始学陶土烧砖,自己造起砖瓦房。住了几年,觉得砖瓦房不如木头造的透气,再回头去造木屋。这段时间里也不是全用来造屋子,无聊的时候他也栽栽花养养树钓钓鱼种种菜什么的。因为内人不得力,种棉花纺纱织布缝衣服什么的也顺便学了点。
但是呢,四十年说长它也不算很长,有的人四十年里就只做了一件事——修炼,最后还没做成。
到第三十九年的最后一天的夜里,菡玉埋头苦练,终于发现自己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点进展。悬在屋梁下那根用来练习的头发丝,在她的手指拂过时,微微动了一下。
她一激动,再去拂时发丝又从手指中间穿过去了。她连忙深呼吸三次,回想着卓月教她的方法,凝神定气,集中全部的精神在指尖,朝那根头发慢慢伸过去——
发丝贴着她手指的轮廓,往左边挪动了半寸。
菡玉大喜过望,又反复练习了几次,发现只要自己静下心来就能触到那根头发丝,如果激动紧张则很可能失败。她又对着屋里的其他物什练习,虽然气力不足以搬动桌椅大件,但已经能够贴着它们而不穿过去了。
她心中喜不自胜,决定要给他一个惊喜。轻手轻脚来到隔壁,卓月正躺在榻上闭目小憩。她悄悄凑上前去,拾起他的发尾,在他鼻子上挠了挠。
卓月觉得痒,半梦半醒间伸手揉了揉鼻子:“别闹……”
下一刻他猛地睁开眼,只见她笑眯眯地凑在他面前,手里正在玩他的头发。
“你……练成了?”
“你说呢?”她笑着丢开头发,双手捧住他的面颊,“感觉到了吗?”
软软的,有点凉,是她的手,她的肌肤,四十多年未曾触碰了。
菡玉捧着他的脸,正在犹豫要不要大胆一点亲上去,就见他的双眼忽然红了,像饿极的狼看见了猎物。菡玉心头一颤,刚想缩手,他腾地跃了起来,翻身就将她压在身下,狠狠咬住了她的双唇,一边伸手去扯她的衣物。
然后……
砰的一声,他面朝下摔在了榻上,狼狈地发现两个人的身体嵌在一起——菡玉刚刚练成的形体又没了。
“我还没有练得很熟,一激动,就……”她飘到一边,羞愧地低下头。
他暴走了:“那还不赶快练!”
菡玉一想到他刚才发红的双眼,心里就忍不住发怵,在他的虎视眈眈下再也找不着状态了。练了一晚上,毫无建树,头发丝儿纹丝不动。
到天亮时,她满怀歉疚地问:“今天引魂使是不是就要来拘咱们俩了?”
“你还知道是今天啊!”他无比暴躁,只想骂人,“不给我练出来,谁也别想带走你!阎王老子亲自来也不行!”
整整四十年了,就亲到那么一下下,连滋味都没来得及品。想想就呕啊。
幸运的是,引魂使不知是忘了还是有别的事耽搁了,居然没有来。菡玉战战兢兢争分夺秒地努力修行,唯恐哪天引魂使突然来了,他们相守的日子就尽了。但是她一直没有来。
光阴似箭,又过了一甲子,菡玉猜想引魂使大概是再也不会来了。
这时候她已经有了很大进步,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形体,不会再受心绪波动影响,但是为了避免再发生上次的惨剧,她一直没敢告诉他。
有一天她看他在门口种树,看了好一阵,觉得门前有点怪怪的,不同往常:“咦,原来那颗槐树呢?”
“它修炼成人形,外出历练去了。”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一根木头修炼一百年都成人了,你怎么连根木头都不如?
菡玉一冲动,脱口道:“我也早就修炼成形了。”
这次他却很平静,站在原地不动,用狐疑的眼光斜睨她:“只能欺负欺负头发丝的也能叫修炼成了?”
于是她又冲动了,提起一旁装满水的木桶绕着树转了两圈:“这桶水足有五六十斤,一般的女子都提不起来。这下你信了吧?”
卓月没有说话——他直接行动了。
被扔到床榻上时菡玉突然想起一件很严重的事。虽然她可以提起五六十斤的水桶,能够搬动桌椅大件,但那都只是纯粹的“碰到”而已。她的手,甚至全身的皮肤,都还没有触觉。
看到他红得发紫的双眼,她没敢说。
“玉、儿。”
这一声并不响亮,却还是生生把菡玉从周公那里拉了回来。平日里他都甜腻腻地叫她“玉~儿~”,只有不高兴时那音调才会放平,语气如此生硬。她努力想睁开眼,那两片眼皮却像被松脂粘住了似的,怎么揉都揉不开,只模糊地应了一声:“……唔?”
“你知道咱们俩在干什么吗?”
她糊里糊涂的脑子还没转过来,嘴里随着他话尾咕哝道:“咱们在干什么……”
“咱们在行房!”
怒吼声像道霹雳似的在她耳畔猛地炸开,菡玉浑身一激灵,粘在一起的眼皮瞬时弹开了,瞌睡虫全跑个精光。她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只见两具光溜溜的身子贴在一处……连忙抬起头来,正对上他怒炽的双眸,她的舌头顿时打了结:“啊!嗯……呃……”
早知道应该躲在周公那里避难的……身子还叫他压得动弹不得,想抬起手来捂住脸都不行,唉。
他嘴角抽搐着:“而你竟然睡着了。”
扑哧一声,窗外似有人忍俊不禁喷笑了出来。他看也不看,反手一指,简陋的窗纸刺啦一下裂了一道细口,外头树上传来“嗷”的一声痛呼,有什么东西从树桠上掉了下来,动静却很轻微,在树下落叶堆上打了个滚,挣扎着逃远了。
居然还被外人听见,这下可不好收拾了……她干咳了一声,扯出一抹笑容来:“其实我……那个……感觉是……很好的,就是因为太……那个……舒服了,所以才会忍不住睡着了……”
“胡说八道!”
菡玉心虚地瑟缩了一下。她是所知不多,但也明白男人对这事都在意得很,最是要面子,以前每次他不都追着她问,非得她点头说好才罢休,这回她自己主动说了,却又哪里不对?莫非是夸大过头,叫他看出破绽来?
“卓兄,你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虽然我的脸不会红,但我心里头……其实也是会怕羞的……”若不是被压着不能动,她是很想挖个地洞钻进去的。再不济,给她一条被单蒙住脸也行啊。
他周身的肌肤渐渐凉下来,过了许久,久到她几乎又要撑不住眼皮了,方听他闷声问道:“自咱俩成亲洞房以来,也有十余回了,你回回都说好。我且问你,究竟是怎么个好法?”
“呃……各有各的妙处……”早知道今日有此考验,当初在书肆看到《游仙窟》、《飞燕外传》之类,应该偷偷瞄两眼的。
“那便挑最好的来说。”
她支吾道:“呃……应该是洞房那回吧……上山以后的。”心里默默祷念,却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就听他立即追问:“为何?”
“因为……因为……咱俩历经磨难、费尽千辛才盼到了今日,终于可以长厢厮守、百年好合,心中欣悦难、难以言表,自、自然……”连抖了两下,终于还是没将最后那句话说完。溜须拍马也是一门功课,须得天天练习才能运用自如,她实是荒疏太久了,唉。
头上乌云罩顶,盯着她的目光又凌厉了几分,声音似从牙缝里逼出来:“菡、玉。”
这般称呼她,看来是真的恼了。“好好,我实说就是。那夜我本以为会像以前似的浑身疼痛,谁知竟无半点痛楚,喜出望外,因此记得格外牢。”
他脸上微微发青:“那后来的呢?”
菡玉连忙道:“后来也都不疼,也都很好的,只不过已经知道了,所以不如头一次印象深而已……”瞅着他脸色越来越青,心知自己必又是说错话了,只得干笑了两声。
“你所谓的好,就是不疼?”
不然还能是什么。她偷觑了他一眼,很知趣地没有说出来。
过了片刻,他放缓了语调:“上山之前的那两次……除了疼,你就没别的念想么?”
这个时候她哪里敢点头啊。安逸生活过久了,果然是越来越没有骨气,唉。
“途中那回,是我思虑不周,未想到你草木之身……那第一次呢?在我书房里那次,那般水乳交融,旖旎缠绵,说是人间至乐、如登仙境也不为过,你都忘了?”
如果不是这床板宽不及三尺,翻个身就能掉下床去,她真的很想一把推开他捂住脸啊……“那么久远的事,我、我哪里还记得清。”
冷不防他突然一口咬在她肩上,吓得她差点惊叫出来。他的脸色很黑,咬牙切齿:“这些年来,我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在盼着想着,你居然敢忘了?”
她皱起眉,迟疑道:“卓兄,我知道你现在就很想用……用实际行动让我想起来,但是我这身子实在是……就像你咬我这一口,大约还没有蚊虫叮一下疼。我不比你,每日要维持形体就得花去大半气力,今日真的是太困了,你让我睡一会儿吧……”两眼皮不听话地直往一起粘,耳边传来咯咯的磨牙声,“你若觉得咬我能解气,随便咬好了,反正也不疼。”
她一向诚实耿直,不妄虚言,他直到现在也是很欣赏的,欣赏得想掐死她。
嘶啦一声脆响,似乎是背后衣裳挣破了。卓月将斧子斫进树墩内,脱下不太合身的上衣,翻到背后看,只见后肩裂了一道足有半尺多长的口子,一直延到腰下。
“昨日刚补过,又破了。玉儿的针线手艺……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呀。”他心道,随手把那上衣扔在树枝上。
背后传来“嗦嗦”的声响,他回头一看,却是菡玉,举袖遮住口鼻,只露出滴溜溜的一双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他。
他连忙转身迎过去:“天还没黑,你怎就出来了?——你的腿怎么了?”
菡玉立即停住脚步:“啊!就是昨……刚刚不小心踩着一块石头,崴了一下,没事没事!”
他皱眉道:“你先坐下,让我看看。”走到她身前,让她在树墩上坐了,蹲下身去欲掀她裙摆,忽然有一条细亮的银丝坠到他手背上,聚成圆圆的一泓,那银丝还颤颤的不断,上端一直延伸到她微张的唇角。
他嫌恶地一甩手,正要后退,她突然大叫一声:“哇呀!不能忍啦!”飞身跃起往他身上一扑,双手搂住他脖子,两腿往他腰上一盘,嘟起嘴就向他脸上亲去。
下一刻她娇嫩的红唇便狠狠亲上地面,吃了一嘴枯叶泥沙。她气急败坏地翻身坐起,胡乱拍掉满头枯草,刚想发作,看到他光裸的上身,还是生生压下火气,娇声道:“夫君,奴家一个人在家里独守空房,难耐对夫君的思念,特意来看你的,夫君怎么能这么待奴家?”
他拿那破上衣死命擦着手背:“先乖乖修炼个几百年,把你身上那股狐骚味儿盖住了再说罢。”
小狐精被他识穿,也不慌张,抬手拢拢头发,就势往地上一歪,一手支额,露出一抹自认倾倒众生的笑容:“你屋里那个娘子没法叫你满意,是她的不对,你又何必如此委屈自己?你试上一试,就知道我比她强千倍万倍。”
他冷冷道:“我对假人没兴趣。”将上衣扔在地下,转身欲走。衣服上腾起一股绿幽幽的火焰,片刻就将布衣焚烧殆尽。
小狐精跺脚道:“哼,我是假扮她的模样,不过我身上这套衣服,可是货真价实的哟。”见他停了住脚步转过身来,她愈发得意,解开腰带露出里头贴身的亵衣,“尤其是里头这件,你一定认识吧?”
他脸色微变:“你从哪里偷来的?”
“什么偷呀,人家可是光明正大拿的。”小狐精摇身一变,瞬间成了他的模样,眼带桃花,姿态风流,竟比他本人还要俊俏三分,只是身着女装,有些滑稽,“至于怎么拿到的,就不用我说了吧?她的道行可比你浅多了,哦呵呵呵呵……”眼见他目露凶光,急忙一扭身,赶在他动手之前跳上树逃窜。
狐狸生来狡猾敏捷,这小狐精别的本事没有,逃命的功夫倒是一流,在树丛里窜来跳去,短时倒也难以追上。二人迅急如风,不多时便翻过了好几座山头。
空气中远远传来似曾相识的香气,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卓月觉得有些不对,好像这小狐精故意要引他去什么地方似的,脚步不由慢了下来。前方小狐精已上了坡顶,站在一方大石上,见他落远了,伸手到衣内将贴身亵衣拽了出来,举在手上迎风招摇。他恼羞成怒,心想不就是个小小的狐狸精,还怕她的诡计不成,纵身便又追赶上去。
小狐精也不躲避,等他近到跟前一丈左右,才猛地纵身一跃,从大石上跳了下去。卓月不疑有它,飞身越过大石,哪知山坡那边竟是一片低洼谷地,石头背面一道丈余高的峭壁,几乎直立。他收脚不及,这么一点高度也来不及翻身,便直直落进谷中,满目只见鲜红艳色,落地时却是软绵绵的,像落在棉花堆上。原来这山谷中遍地藤蔓,茎叶交错,将地面全都覆满了,想踩下去都无处伸脚。
他俯身下去看,只见上层密密麻麻开满了红花,每朵拳头大小,状如绣球。再仔细一些端详,才发现那花盘其实是许多小花苞拥簇而成,每朵只有米粒般大,异香扑鼻。
他突然想起来了,身子不由一僵,停在了原地。
“这种花呢,叫做助情花,药力很是凶猛,只需一粒,能让六旬老翁也如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一般,整夜精力不倦;若是连吃三五粒,圣人也会变得禽兽不如。”小狐精得意地按按鼻孔里塞的布条,“你知道这花的藤蔓为何长得如此茂盛么?飞禽走兽只要从这里经过,闻了花香,无不浑身酥软,就再也跑不出去了。这些红艳艳的花儿,可都是吸食着它们的血肉开出来的。当然了,你长得这么俊俏,我是不会忍心让你孤零零地在这儿变成花肥的,等咱俩玉成了好事,一定会带你离开。”
他站在原处不动也不言语,只是眸色渐深,神情越来越阴沉。
小狐精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强笑道:“你别这么看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闻了这么久的花香,就算现在你面前是一头母猪……”好像不小心骂了自己哦,呸呸,“就算我现出原形,你也会立刻扑上来,何况站在你面前的还是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呢,是不是?”她半褪衣衫,露出半边肩膀,另一手将群裾捞到膝盖之上,一边小心地遮住昨晚被他刺伤的疤痕,摆出自觉最香艳撩人的姿态。
过了半晌,他沉声道:“你过来。”
小狐精脸色微红,第一步险些踏空,连忙把鼻孔里的布条塞紧。就漏进来的这么点香气已经让她头晕晕绮思乱冒了,他闻了那么多,说话是不是太冷静了点?而且他没有像预期的那样扑过来,让她有点失望。不过没关系,换她扑过去也一样啦。
“变回你原来的样子。”
“对哦,我还是你家娘子的模样呢,她的长相比起我来可差远了。”小狐精抬起袖子遮住脸,再缓缓地挪开,一点一点露出面庞,决心一定要让他惊艳一下,“我叫萱翼,你可以叫我小萱萱……”
刚露出半边脸,他突然五指成爪,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害她一口气没出来憋在嗓子里,咳又咳不出,一会儿脸就憋成了紫红色。
他冷冷地半眯起眼:“对着她的脸我下不了手。”
小狐精被他扣着脖子拎起,两脚乱蹬,眼睛往下一瞟,正看到他脚下一尺见圆之内的助情花全都像被火烧过似的,那圆周还在不断往外扩张,触到的花朵藤蔓立刻萎顿凋谢,转瞬便化作焦黑的一片。
见鬼了……她扒着他的手嘶声叫道:“别掐了……眼珠子要爆出来了……”
他仿若未闻,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当然了,你长得这么貌美,我是不会忍心让你孤零零地在这里变成花肥的。等我掐死了你,一定会去找它十七八只公狼来陪伴你。虽然你是只狐狸,还是死的,不过我想它们不会介意的。”
十七八只公狼,好、好可怕……小狐精浑身发抖,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大吼:“好汉饶命!我、我招了!这身衣服是我从你家晾衣绳上偷来的,我绝对没有碰你家娘子半根手指头……咳咳!”
她跌坐在地,急忙拿双手捂住眼睛。真的比刚刚凸出来好多,她的倾国倾城沉鱼落雁之貌就这样毁了,呜。人家说色字头上一把刀,果然没错,她好悔啊。
菡玉刚迈进门槛,就觉得屋里有些不对劲。卓月正背对着她在床头摆弄,她凑过去问:“卓兄,你在做什么?”
他转过身来笑道:“我今日出去乱逛,碰巧见着这个,就采了一些回来,你一定觉得亲切。”说着将手里摆弄的东西捧过来,原来是一只细口陶罐,里头养了一束娇艳欲滴的助情花。
菡玉身子一晃,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才免于摔倒,声音却不禁微颤:“把它拿出去……”
“你不喜欢么?我闻这气味可觉着怀念得很。”他放下花瓶扶着她后背,只觉触手温热,与平时的寒凉截然不同。再看她面容,两颊已起了薄晕,登时明白过来,笑容里带了顽意:“怎么,你觉得它有何不妥么?”
菡玉揪着他的衣领,双手成拳抵着他胸口,试图格开距离:“快、快扔掉……”
她越是抵触,他的玩心也越盛:“为什么要扔?这花苞里饱含蜜汁,香甜得很,我特意采回来让你尝尝的。”拈起一支花来,将一团花苞整个咬下,趁亲吻时哺入她口中。抬起头时,她眼里已没有半丝抗拒,反倒像嗜血的狼,泛着饥饿的亮光。
好像有点不对劲……那个小狐精说几粒就能让圣人变成禽兽来着?
刺啦一声响,是他的衣领扯破了。她的力气大得惊人,轻易就将他压倒。
“玉儿,你先让我起来,这床太窄,一会儿不好翻身。”
……
“好吧,如果你喜欢在上面,我当然也不介意换换新花样。”
……
“等等玉儿,这该由我来……”
……
“啊!轻点!”
……
“菡玉,你、你在干什么?慢着!”
……
“吉菡玉!你给我住手!唔……”
……
……
……
一早醒来菡玉的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她不敢呆在屋子里,在屋檐下忍着光亮,一直等到日上三竿,屋里突然乒零乓啷稀里哗啦好大一阵动静,吓得她右眼皮又是一阵狂跳。
过了好半晌不见他出来,她到底还是不放心,硬着头皮进了屋。他本是扶着墙弯腰站着,见她进来,放开手站直了。她低着头不敢看他,视野中只看到他两条腿像秋风中的落叶,颤巍巍的直打晃。陶罐碎成七八爿躺在水泊里,那束助情花则被他捏在手中,已枯成灰黑色。
她干笑两声:“卓兄,起得好早啊,呵呵,呵呵。”
他的牙齿磨得咯咯响:“你是觉得我该起不了床才对?”
她不知如何接话,只好继续干笑。
“现在你想起来了么?”
“啊?呃……”她过了片刻才明白过来,“想、想起来了。”
“知道什么叫‘好’了?”
“知道了……”
“昨天晚上难忘么?”
“难忘……”估计今天也会很难忘,唉。
“有多难忘?”
“这辈子最难忘的一夜……”她好想再失忆一回啊。
“很好。”他冷笑出声,那声音好似从地底下传上来一般,“昨晚你也让我度过了这辈子最难忘的一夜,我会一直记得,再用一辈子来好好回报你。”
菡玉无力地抬手捂住右眼。光想到以后眼皮经常要这么跳,她就有点想哭。其他的,现在她还不敢想。托助情花的福,她的木头身子又有了感觉,不知道这算是一件幸事,还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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