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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报应

作品: 钟意 |作者:初云之初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10-22 0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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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薨了?

李政面色骤变, 眼底闪过一抹阴厉:“好端端的, 人怎么没了?”

“这奴婢便不知了,”那内侍低声道:“此事事关重大, 尚未传扬出去,陛下请殿下即刻回宫,再行商议。”

还没有传扬出去?

李政心头一跳, 吩咐道:“备马。”

说完,又敛了面上森寒, 往前厅去, 含笑告罪:“宫中出了些事, 怕要回去一趟, 过几日再向几位设宴请罪。”

他既是太子, 临时有事也是寻常,厅中几人并不奇怪, 起身相送。

钟意见他神情隐约有些微妙,心中微觉不安, 然而仔细思量前世这一年到底发生过什么大事, 却是一无所获。

李政看她面色,也知她在想些什么, 握住她手, 洒脱一笑道:“宽心吧, 阿意, 没事。”

钟意叮嘱道:“不管怎样, 都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李政含笑应声, 这才同其余几位长辈颔首:“就此别过。”

……

刚入宫门,李政便见内侍总管刑光迎了上来,面色平静,眼底却隐有急色,上前低声道:“殿下可算是回来了。”

李政将缰绳扔给侍从,大步向前,道:“父皇现下何在?”

刑光快步跟上,道:“正在清宁宫中。”

现下正是午后,日光最盛,然而时值隆冬,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内殿,仍有种惨淡的凉意。

皇后衣冠整齐,凤袍华美,面上妆容一丝不乱,神情温婉恬淡,唇边笑意隐约,人却平躺在塌上,没了气息。

皇帝坐在床榻之侧,手撑额头,光线迷离,在他侧脸上留下了深深阴翳,喜怒难辨,说不出是沉郁还是哀恸。

顺安郡王正跪在塌下,神情悲痛,哀哀痛哭。

“先太子被废后,娘娘大病一场,后来虽也调养好了些,身体却骤然弱了,时有病痛,精神也不济,有时不高兴了,连药都不肯吃。”

“郡王来探望时,少不得要劝说几句,娘娘倒还肯听,奴婢们送药去,也肯喝上几口,等郡王走了之后,便不肯再服用了。”

侍奉皇后的宫人跪伏于地,哭泣道:“昨日郡王与郡王妃来,还带了新生的小郎君,娘娘很高兴,晚间多饮了几杯,便说累了,要睡个好觉,叫我们退下,今日不要早早惊扰,奴婢们一直等到了快午时,内殿都没动静,正逢郡王落了东西在这儿,前来寻找,一道入内查看时,才见娘娘穿戴整齐,已经没了气息……”

皇帝久久没有言语,李政也不做声,刑光摆摆手,那宫人便被内侍带下去了,他也躬身退下,顺手掩上了内殿的门。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方才开口,大概是因为静默太久,他嗓音中有了些许涩然:“朕从没想过,她居然会自戕。”

他们夫妻多年,也曾彼此相睦过,虽然后来也曾有过龃龉,然而斯人已逝,很多事情,反倒没必要那么计较了。

“母后心里大概是太难过了,”顺安郡王眼眶通红,眼泪簌簌流下:“都怨我没出息……”

李政能明白父亲此刻的心境,也能体谅顺安郡王此刻的悲痛,然而对于皇后的死,尤其是刻意选在此时的自戕,心中却没有半分怜悯感触,只有厌恶与冷漠。

“是啊,她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但儿子还要守孝,甚至要因此推迟婚事,”他淡淡道:“父皇,倘若她是病逝,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为了您着想,儿子都愿意给她最后的体面,但既然是自戕,也只能请您宽恕儿子不孝了。”

《唐律疏议》有载,父母之丧,法合二十七月,若在此期间求仕、嫁娶、生子,皆有对应惩处。

时下历来注重孝道,李政既是储君,更应该为人表率,皇后始终是他名义上的母亲,既然去世,合该守孝二十七月的。

道理大家其实都明白,可皇后选在这种时候自戕,未免有些太膈应人,也太恶心人了。

皇帝也明白,故而听他这样讲,倒也不曾动气,微微一笑,道:“那你待如何?”

“若要避开热孝,便要赶在丧仪之前成婚,时间太过匆忙,根本来不及,我也不想委屈阿意。”

“路都是自己选择的,那就千万不要后悔才是。”李政扫了塌上皇后一眼,笑容讥诮:“儿子的意思是,先将此事瞒下去,等大婚之后,再酌期宣布皇后病逝。”

皇帝静默不语,顺安郡王变了脸色,他惯来性柔,提及已逝的母亲,却少见作色,惊怒道:“这如何使得?母后已然去世,难道连入土为安,这样最基本的敬重都得不到吗?”

李政瞥他一眼,冷淡道:“她选择在这时候自戕,到底是为了什么,皇兄不会看不出来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死之前,怎么不想想这会叫我多膈应?”

顺安郡王讷讷无言,愤慨之余,隐约有些羞愧,垂泪求道:“父皇……”

皇帝听得叹口气,旋即笑了,不知是感慨,还是感怀:“你想拖延到什么时候?”

李政一掀衣袍,跪地道:“皇后是儿子名义上的母亲,若是薨逝,必然要守孝三年,儿子膝下无儿无女,实在不愿再等,只好等太子妃有孕之后,再宣布这消息了。”

“这怎么行?!”顺安郡王惊道:“你的大婚定在八月,等太子妃有孕,起码也要一年,这一年的时日里,难道便叫母后这么耗着,既无祭祀,也无国丧?”

“谁说叫这么耗着了?我毕竟也唤了她这么多年的母后,”李政淡淡道:“叫人为母后收敛遗容,准备棺木,送去昭陵便是。”

皇帝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头,最终还是道:“都依你吧。”

李政叩首,真心实意道:“多谢父皇成全。”

顺安郡王难以置信,叫道:“父皇!”

“你做事稳当,便先去操持吧,仔细不要走露消息,”皇帝向李政道:“父皇同你大哥说几句话。”

“是,儿子知道了。”李政微笑颔首,对这结果并不惊奇。

皇帝首先是皇帝,然后才是人夫,才是人父,这也注定了他不可能拘泥于儿女情长。

到底是保全一个不识体统的皇后的颜面,还是叫太子完婚,早日诞下继承人,他会选择哪个,实在是明摆着的事情。

李政自从得知皇帝没叫皇后薨逝的消息传扬出去,便猜到了他的打算。

少年夫妻,相互扶持的过了这么多年,即便有过争执,后来失和,但感情终究是有的,皇后去了,皇帝心中感怀未必会比顺安郡王少,但这份感伤,并不会影响到他要做的决定。

这才是帝王心。

先前因废太子之事,清宁宫便被皇帝吩咐人盯着,是以知道皇后薨逝消息的人,其实也没多少,李政处置起来,也不费力。

他走了,内殿里便只剩了皇帝与顺安郡王两人,后者潸然泪下,哭求道:“父皇!母后已经去了,您连最后的体面都不肯给她吗?!”

“不是朕不想给,是她自己不想要,”皇帝有些痛心的看着这个儿子,道:“但凡她肯为朕考虑一点,为你考虑一点,就不会悬在这个时候自戕。”

顺安郡王颤声道:“可她已经死了啊……”

“死去的人已经死了,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东宫需要储/妃,天下人也想见到太子有后,”皇帝叹口气,语重心长道:“青雀方才有句话说的很对,路都是自己选的,那就不必再去怪别人。”

顺安郡王心中酸楚,双手掩面,伏在母亲冷却的身体上,嚎啕痛哭起来。

……

钟意总觉得李政走时神情不对,然而他不肯提,她也没有办法知晓内情,便只留在青檀观中等待消息。

李政也知道她不安心,所以不曾拖延,将宫中事安排妥当,便去寻她。

他出宫时,天色都黑了,等到了青檀观,已经是戌时末。

钟意见他面有疲色,不免有些心疼,李政向她一笑,算是安抚,又叫人去备些吃食来,先填一填肚子,再说别的。

“怎么还没用饭?”钟意还当他是吃过晚膳后来的,闻言颇觉惊讶,吩咐人去准备,却被李政拉住了。

他轻轻道:“我没什么胃口,随便备些米粥便可。”

侍女们退了出去,内室里只留了他们二人,钟意方才低声道:“到底是怎么了?”

他们彼此亲近,李政倒不隐瞒,坦然道:“皇后薨了。”

钟意下意识惊呼一声:“啊!怎么没的?”

已经过去一段时间,李政再提起时,眉宇间仍有些冷漠神情:“自戕。”

钟意心神一转,便猜出皇后选在这时机自戕是为了什么,眉头微蹙,心中忽生厌恶,见李政颇有些怏怏,又有些好笑:“陛下怎么说?”

李政正待开口,却听外间玉夏敲门,送了温热米粥进来,他端起喝了一口,垫了垫肚子,方才道:“婚期照旧,不用理会。”

钟意诧异道:“这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她自寻死,关我们什么事?”李政口中含着东西,说话也有些含糊:“先将这消息瞒下来,等我们成完婚,你有身孕之后再公布。”

钟意瞠目结舌,惊道:“还能这么做吗?”

“为什么不能?”李政三两口将那碗米粥喝完,道:“现在朝中无事,边境太平,父皇心里最大的期盼,就是咱们早些成婚,诞育子嗣了。”

钟意听得面颊微热,又有些感动,起身为他添了一碗,道:“你提议的?”

“当然啦!”李政一脸得意,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咱们同她非亲非故,她又故意膈应人,简直是好好一锅粥里添了颗老鼠屎,恶心的不行!”

他喜滋滋道:“我偏不理会她,叫她先去昭陵躺着,该成婚成婚,该生孩子生孩子,气死这个新鬼!”

钟意忍了又忍,还是笑了出来,轻推他一把,道:“皇后要知道你会这么干,恐怕就后悔了。”

“她都死啦,后悔也来不及了。”李政喝一口粥,咽下去之后,眉飞色舞道:“我都算好了,等阿意有了身孕,就公布她的死讯,用孕期和照看孩子的空荡错开孝期,不耽误我们怀第二个,还能以有孕体弱为由,叫你避开哭灵,一举两得。”

钟意真没想到他想的这么仔细,既是诧异,又颇动容,笑道:“你方才来时,怎么还苦着脸?我当是怎么了呢。”

“我去见父皇了,皇兄也在,他们都板着脸,就我欢天喜地跟过年似的,那不是找打吗?”李政答道:“情面上总要过得去。”

钟意忍俊不禁:“皇后肯定没想到,会弄成这样吧?”

李政握住她手,笑道:“这就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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