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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槐自听了东方稚的话,整夜心绪不宁。
换做平日,夜晚服侍东方稚的工作是雚疏负责的,这个时辰了,孟槐早就跑回房里睡了。可是不然。雚疏收拾好东西从东方稚房里出来时,正看到孟槐那家伙坐在拱门边上的石桌前饮酒,怪落魄的模样,好像一夜苍老了不少。
“哟,今天晚上是撞了什么邪,怎么还不去歇息?”雚疏打趣着,却发现他没有半点反应。这人是怎么了?雚疏好奇地走上前去,发现这人已经喝得醉醺醺,满身酒气,满脸通红。“哎哟……”雚疏当即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只用一根手指头戳了孟槐一下,道:“你坐在世子房间前喝酒是什么情况?要喝酒你回自己屋里喝去,成何体统啊!”
小世子可是很爱干净的,你一个大男人喝得一身酒气在门前转悠,就不怕被王爷打死?
“孟槐!有没有听啊!”
“陪我喝酒…来、来陪我喝……”
“喝什么喝!”雚疏一把打掉了他手里的酒壶子,“你这人平时做事大大咧咧吊儿郎当就算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是在犯错?啊?孟槐你能不能打起精神跟我说话?别以为咱们是世子身边的人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好吗?”雚疏的教导可以说是一本正经,这在往日对任何人说都是有效的,可是偏偏现在、对于孟槐这个喝得酩酊大醉的人来说…
“啊,来喝酒啊……”
是无效的。
雚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很想直接拿酒壶子砸孟槐的脑袋。这个人今天是被门夹了吧?先是鬼鬼祟祟躲在花盆后面,现在又喝得醉猫一样?但是世子门前总不能有血光之灾,这对小孩子的成长不太好……雚疏压制着心底的一股怒火,缓了好久,才放缓了语气好声相劝:“孟槐,别喝了好不好?酒喝多了伤身啊……”
大概是非常温柔,这句话说完,原本酒醉得迷糊的孟槐也愣住了,抬眼看了她一下。
“你……你是来陪我喝、嗝~喝酒的吗?”
“我不是。”雚疏微笑。我是来打爆你的头的。
“那你是来…来干甚…”孟槐一把推开了她,顺势用另一只手捏起了酒壶,仰起脖子喝了几大口。雚疏刚要阻拦,不料孟槐却自个儿笑了,对着雚疏笑:“你长得…长得真好看啊,说话还那么温柔……”
虽然这话说得断断续续的,但是的确是在夸她,这一点没错。雚疏的怒气暂且没那么猛了,冲着孟槐这几句话,微笑了一下。可是好心情的保持还不够半柱香时间,雚疏刚打算做好人扶孟槐回房的时候,这醉醺醺的家伙又说了那么一句话:“哎哟…比那个…比那个雚疏好多了……雚疏那个凶巴巴的女人……”
“……”
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是世子房间门口如果不是因为不想让世子住的地方有血腥之事!!!!雚疏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克制住自己想杀人的冲动。冷静,雚疏。冷静,世子刚睡下。冷静,冷静……
“真的,嗝……我跟你说…”孟槐已经醉得失去了辨认面孔的意识,不然的话,他是不可能这样说雚疏的——毕竟雚疏已经准备动手了。“雚疏…雚疏那个女人…不不不,她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女人…她好凶的,整个齐王府都怕了她……”
常言道,酒后吐真言。所以这些话,就是你孟槐心底最真实的声音么?雚疏冷着脸看他,倒想看看他这肚子里还有多少苦水。
“凶女人啊…凶女人啊……”孟槐笑了,也不知道那双眼睛是在看哪里,反正整个人都有些摇晃。雚疏提着刀鞘拦了一下快与大地相拥的孟槐,依旧一脸冷漠。只是没想到,一直笑着讲她坏话的孟槐却在此时苦了脸,下一瞬,就呜呜地嚎叫了起来,然后开始掉眼泪。
“喂喂喂,干什么呢。”
你这家伙该不会是想说被我欺负得要哭了吧?还是不是个男人?雚疏有点嫌弃。
但雚疏却没有想起,那孟槐本就是心地善良的人,又怎么会这样对待她?哪怕是喝多了,孟槐还是那个善良的孟槐,还是那个为东方稚前赴后继做牛做马的孟槐。所以,就在雚疏心底已经给孟槐打上一个不满意答案时,孟槐却哭得可怜,呜咽地喊着那么一句话:
“她只能是我的凶女人啊……她怎么可以嫁给别人当妻子啊…雚疏、那是我一直…一直爱着的雚疏啊……”
雚疏怔住了。
“喂……你,你是不是酒醒了?”雚疏保持着理智,佯装不悦:“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可以当什么都没听到啊!你这家伙别指望我手下留情……”
“雚疏…”孟槐依旧哭丧着脸,嗷嗷地叫:“世子说要把雚疏嫁给禁卫军……呜呜啊啊啊……我的雚疏…怎么办啊呜呜啊啊啊啊……”
“……”雚疏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先是一拳打到孟槐的头上,道:“我什么时候要嫁给禁卫军了!”然后又是一脚踢到孟槐的腰上,再道:“我也不是你的雚疏!你这家伙给我闭嘴!”
“呜呜啊啊啊啊好痛…你怎么跟我的雚疏一样凶啊……”
“闭嘴!孟槐!不要在这里乱说话!”
“呜呜啊啊阿……”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哭!能不能别发出声音!”
“我的雚疏……”
“……看我不打死你……”
……
这样的打闹声,东方稚躺在被窝里听了足有半个时辰。她躲在被窝里笑个没完,觉得这孟槐喝醉了酒还真是出乎意料,竟然比平时扛打?嚎叫了半个时辰,外面没声了,东方稚抵不过好奇心,光着脚丫就跑下了床,来到窗前窥视。
“雚疏…我的雚疏……”
“行了别叫了,我在呢。回去吧,你能不能自己走一走?”
“雚疏……”
“哎。小心点,站好来…”
“别嫁人啊雚疏…”
“我还没说我要嫁人好吧?哎,别踢到花盆。”
“嫁我…雚疏……我娶你……”
“闭嘴吧。”
口硬心软的雚疏,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孟槐扶走了。东方稚躲在窗边一直看着他们远去,突然觉得这对欢喜冤家终于向对方敞开了心扉——嗯~起码孟槐的心意已经说出来了,剩下的便是雚疏自己的选择了。“啊,这家伙…”东方稚笑了,“还好你没有让我失望,很勇敢嘛。”
只是突然地,东方稚又想到了自己。
对别人的感情似乎看得特别通透,可是面对自己……怎么好像老是想不懂呢?
苏许。
到底在自己心里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啊……
—
这个谜题困扰了东方稚很久,只是孟槐醉酒夜没过几天,东方稚便自己找到了答案。
那是又一次随着太子和二皇子出席宴会的时候。
太子说最近天气热了很多,恰逢近日皇帝给官员们放假,他便带了门下幕僚以及一些翰林院门生到京都郊外的几所避暑楼阁一游。这对于后生们又是一次表现自己的机会啊,大家一路上都谨言慎行,偶尔遇到好山好水便上前卖弄学问。或有得赏识的,或有不得欢心的,反正东方稚只是闲来无事一同游玩,故也没有怎么理会。
只是很偶然的,他们一行人停在半山腰避暑山庄跟前的时候,东方稚留意到队伍里的苏远邦与邱泽林二人。
是了,之前那次游湖,正是东方稚私底下向太子东方顺举荐,那苏远邦才出了翰林院,转为太子幕僚。本来太子还有些犹疑的,觉得自己对苏远邦不甚了解。但是东方稚为了举荐成功,不惜说下了‘可以此作为稚儿一个心愿’的话。太子见她认真,便将这个条件挡了回去,只说自己自会重用可用之才,不必浪费了稚儿的一个心愿。
要是苏远邦知道这个内幕,怕是会误会自己没有真才实干。
“世子,要不要喝些水?”孟槐毕恭毕敬地上前服侍。
东方稚摆了摆手。
像是想到了什么,东方稚回过头来瞄了雚疏一眼,发现她在逃避自己的眼神。
哈哈哈哈哈,这两个人还真好玩。难道雚疏真的以为我会把她嫁给府里的禁卫军么?
“哎呀恩信,你这个香包很好看嘛,什么时候换的?”
“啊哈?我也觉得这个香包挺好看的,换了有段时间了,你这小子怎么今天才留意到?”
“哎,我一个大男人,难不成每天都要留意你?倒是这种手工不错,你这香包是在哪里买的,改天我也让丫鬟去给我买几个啊。”
有几个后生见太子和二皇子不在,便开始说起了悄悄话。东方稚本在观赏附近的山水,只是视线扫过人群的时候,突然眼尖地发现人群中那个熟悉的物什——那个,自己曾经很想得到的香包。
“你们羡慕不来,这可是许儿亲手给我绣的香包!”
“哎哟喂,苏大小姐竟然也有那么可人儿的一面啊!恩信,以后可受福啦!”
他们嘻嘻哈哈地说笑,却没有留意到有一个人,脸色非常难看。她盯着那个香包已久,最后自己摸向了脖子上的红绳,指尖用力,捏得发白。
“大概…还是你亲手做的东西…显得更重要吧……”
邱泽林…
才是你更看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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