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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瑁儿！”常曦悲痛地唤了一句，在永远不能醒来的梦魇里，她看见自己唯一的孩子头破血流地倒在自己的寝殿中。她挥舞着双手，阻止着前来勾魂的冥差。“常曦！”耳边突然传来一句申请的呼唤，打破了她的梦魇，她努力地使自己睁开双眼，模糊的视线中，她已经看清了他熟悉的轮廓。
李隆基惊喜地从琼玉手中接过一盏香茶，将苏醒的常曦揽在怀里，缓缓地喂她喝下。
常曦只喝了几口就侧开头，嘶哑着嗓子道：“瑁儿呢？找回来了吗！”
李隆基放下杯盏，看着眼前焦急孱弱的女子，沉默下来。
“陛下！你告诉我，是不是瑁儿出事了！”看着李隆基的表情，常曦的心又被揪了起来，难道。难道自己的孩子已经。。已经？！
李隆基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你放心，瑁儿他没死！他。。”虽然知道说了她会心痛，但以自己对她个性的了解，隐瞒下去后果更加严重，只得缓缓地道：“小赵子和衡越去的迟了，瑁儿已经从花萼楼跳了下来，不过还好只是摔断了一条腿，并无生命危险！”
他讲的很平静，但听得人却难以平静。他迅速抓住她因激动而要挣开的手，沉沉的声音镇定着她的心神，“给瑁儿这样一个教训也好！省着他遇见一点挫折就要轻生！”
常曦轻轻抽泣着，其实这样的结果自己已经很满意了！毕竟不是一觉醒来就见到自己儿子的尸首。她哽咽道：“瑁儿在哪，我想去瞧瞧他！”
“玉娘已经去偏殿照顾他了，他没什么大事，你哪也不准去，就在这里呆着！”李隆基命令道。
常曦哀求道：“让臣妾去瞧瞧吧！臣妾保证不激动！”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回答，随即将头转向琼玉吩咐道：“你家娘娘的安神药呢？”
“在这！”琼玉拿出了寿王进送的雪山玉蟾丸，“娘娘吃这个药最是见效！”
李隆基接在手里，喂给常曦，用水送下，又将她缓缓地放躺在榻上，“什么也不准想，老实地给朕睡上一觉！”
常曦握着李隆基的手，感觉很安全很安心，慢慢地，只觉眼皮沉重，他的影子也开始模糊，终于她在药力的安抚下，沉沉地睡了过去。
偏殿黯淡的烛光下，玉娘挺着肚子坐在榻边，凝眸注视着榻上昏迷不醒的英俊男子。
昨晚，听哲哲兴高采烈地告诉自己，他与青萦大吵了一架，自己竟有莫名的兴奋，看来他们的感情有了裂痕，这不正是自己夺取他的心的最佳时机吗！今早他又来与自己说了那番话，那一瞬间，她似乎觉得她的未来一定会幸福起来！可是，只过了几个时辰，他就从花萼楼的高台上一跃而下。
幸亏老天保佑，他只伤了右腿，不是没了性命！玉娘看着满脸伤痕的他，低低地叹了口气，恨他吗？恨他这么对待自己！可看着他伤痛欲绝的样子，这样的恨意竟然消散了不少，他只不过是个情深义重的可怜人而已。
对他无爱无恨，这也许才是她的真实感受。
恍惚间，肚子突然传来一阵阵痛，一定是今天伤了胎气！
殿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抬眼时，惠妃已经穿着单薄的寝衣披着大髦进了内殿。
“瑁儿怎么样？”温暖的声音在寝殿中回荡着。
玉娘惊讶地道：“母妃您不好好休息，怎么来这了？父皇呢！”她可以确定，只要李隆基在，是不准许她这么晚还冒着霜露来偏殿的。
常曦坐在榻边的月牙凳上，仔细审视着自己的儿子，随口道：“刚才太子有急事求见陛下，听说是因为灾民的事情，陛下去了勤政楼！”
“哦！”玉娘有些出神，不知为何，每次提到李隆基她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恍惚感。
常曦追问道：“太医是怎么说的？”
“太医说王爷他脸上只是皮外伤，擦点药膏就会没事，至于右腿，恐怕要好生地休养一阵子了！”玉娘隐隐觉得肚子有下垂的感觉，忍着痛回答。
常曦颔首，有一丝哽咽，“陛下说的对，给他一点教训也好，省着他这般吓唬咱娘俩！”
“嗯！”玉娘眉头紧锁地回了一声。
哲哲在旁看着自己主子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忙道：“主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虚汗？”
常曦寻声望去，果然见玉娘的头发都被虚汗塌湿，整个脸像白纸一般，连一项娇嫩的朱唇也毫无血色！
“怎么脸色这样苍白！”常曦惊讶地道。
玉娘忍着痛，“儿臣可能是动了胎气！”
“快！快扶王妃去本宫寝殿歇着！”常曦喝命道。
琼玉和哲哲两人手忙脚乱地将玉娘扶到常曦的榻上，可她的呻吟声更加大了起来！
“娘娘，王妃不是要生了吧！”琼玉是宫里的老人，看的明白。
常曦观察着她的神色，八成是了！忙吩咐道：“速去太医院请秦太医，再把接生姑姑找来！”
“你们下去准备剪刀、热水！”琼玉开始有条不紊地分派殿中诸人。
玉娘第一次生产，看着忙碌的众人心中紧张万分，常曦安慰道：“第一次生孩子确实会有些痛，但你不要害怕，秦太医和苏姑姑都是宫里接生的好手，一定不会有事的！”
哲哲也道：“主子别怕，主子一害怕，腹中的小皇孙就更怕了！”
玉娘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片刻，秦太医与苏姑姑一阵小跑地进了椒房殿。
“娘娘，这里血腥气重，您身子弱不能留在这里！”苏姑姑推搡着将常曦赶了出去。
常曦没法子只得焦急地在外殿来回走着，心里既惦记着偏殿昏迷不醒的李瑁，亦惦记着内殿呻吟不止的玉娘。
琼玉为了泡了杯安神茶，柔声道：“娘娘放心，里面有苏姑姑，外面有秦太医，王妃她不会有事的！”
常曦蹙着眉点了点头，坐在红木梨花椅上，接过琼玉奉来的茶盏，凝神注视着帐里的女子，自己当年也是这般的竭尽全力才将瑁儿生下来的，那时他还那么小，只是软软的一团。不自觉地，嘴角泛起一丝慈爱的笑意，然而想起他今日痛苦的模样，常曦心中竟有痛了起来，她知道，能让她的瑁儿这样的，只有那个女人！
五星连珠灯台上的蜡烛不住地发出爆响，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连琼玉都有些急了，就在常曦准备冲进去一探究竟的时候，里面传来苏姑姑的尖叫！
”不好了！不好了！”
常曦闻声霍然起身，扶掉了案上的茶盏，冲进了连重帐幕的内殿。
殿中血腥气熏的她几乎晕了过去，镇定心神，凝眸一瞧。玉娘昏死在榻上不知是死是活，哲哲歪在地上呜呜大哭，其余的宫女全都瑟瑟发抖地跪在一边，苏姑姑满手是血，举着一个全身乌青的小人，哭道：“怎么会是这样！”
“王妃怎么了？！”常曦厉声喝道。
苏姑姑嚎啕大哭，“王妃无事。。只是。只是诞下的是一个死胎！”
“死胎？！”苏姑姑的话像晴天霹雳一般震的常曦猛然后退了数步，幸亏后面的琼玉及时扶住了她。她不可置信的望着苏姑姑手里的那个刚出生就没了气息的婴孩。
“拿来！”常曦厉喝道：“本宫不信！本宫不信！”
苏姑姑颤抖着手将怀里已死的男婴交给了常曦，常曦抱着他，只觉他浑身冰冷，冷的险些将自己的血液都结成了冰，眼睛死死闭着，竟是一丝气息也无！“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主子！”哲哲推着床榻上已经哭昏的玉娘，泪水向断线的珠子般滚落。
常曦双目赤红，指着地上跪着的宫女喝道：“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本宫的孙子！”
“娘娘恕罪！”内殿里全是瑟瑟发抖，如秋风中枯败黄叶的诸女，恍惚间已是哭声一片。
秦太医抱拳道：“娘娘息怒，小皇孙恐怕早已胎死寿王妃腹中，此事确实与接生的姑姑、宫女无关！”
秦太医的话提醒了哲哲，哲哲膝行到常曦脚下，哭道：“娘娘要为我家主子讨回公道啊！主子之所以诞下死胎，就是青萦那个贱人害得！”
常曦的神智已经有些模糊，只是恍惚着又听见了那个叫青萦的女人的名字！她害死的小皇孙？她不独夺走了自己的儿子，又夺走自己的孙子？
琼玉虽然伤痛却神智仍在，忙问道：“此事你可有证据，可千万不要浑说！”
“奴婢有证据！娘娘前几日吃了她送来的茶，定是那茶有问题，才让小皇孙胎死腹中的！娘娘，您一定要给主子报仇啊！”哲哲嘤嘤的哭泣，击溃了常曦最后一根脆弱的神经。她恍惚地将孩子交给了地上的哲哲，踉跄着脚步，扶着琼玉出了内殿。
幽暗的灯火下，常曦的泪已经流干了！
“你说，好端端的瑁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忤逆我这个母亲不算，还要自杀！”常曦眼神迷茫地看着跪在自己脚下一脸泪痕的琼玉。
琼玉握着常曦的手，“奴婢不知！”
“那好端端的小皇孙为什么会胎死腹中？”常曦的眼神飘忽着。
琼玉默默抽泣着，“奴婢不知！”
“本宫知道！”赤红眼睛霍然起身的常曦惊得琼玉跌在地上，“本宫知道！他害了我的儿子、又害了我的孙子，可他现在仍旧在太子府逍遥法外！老天呀，你何其不公！”
“娘娘！”琼玉惊恐地看着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常曦。
常曦指着苍天骂道：“既然你不公！本宫就要自己讨回公道！”
秋风萧瑟，吹动着椒房殿内的轩窗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殿外花林里的树枝斑驳的如同鬼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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