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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一声凄婉尖长的婉转女音划破了含情殿的宁静。自从风露在冷宫疯掉以后，这里就成了薇儿的住处。
在内暖阁看书的李隆基被这声长呼扰的心绪不宁，立刻披上外衣出了暖阁，连重重帘幕中生病的薇儿也皱起眉，在宫女的搀扶下，虚弱地笈着鞋，想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最近几日，薇儿重病缠身，几乎难以起床，李隆基这才从椒房殿来了含情殿探望，哪知竟是这般的不消停。
“陛下——”看着一脸惊慌，头发披散的女子，李隆基心中大痛，抱起她，柔声道：“常曦，你这是怎么了！”
“啊！”薇儿见着这般狼狈的常曦也是吃了一惊！她不独头发散在腰间，连脚上的鞋也没了一只，贴身只穿着寝衣，外面匆匆忙忙地罩了一件内侍穿的大髦。
常曦扶着李隆基的胳膊哭道：“陛下！太子逼宫造反了！来椒房殿。。他要杀臣妾！还要杀陛下！！”
“什么！”瞬间，李隆基的眼睛就冲进了红血，目眦决裂地道：“力士，出去看看！”
“诺！”高力士擦着额头的冷汗，颤巍巍地跑了出去。
薇儿赶忙拿了自己的一件斗篷给常曦穿好，又吩咐宫女上一盏热茶给惠妃压惊，常曦伏在李隆基的怀里瑟瑟发抖。
“究竟怎么回事？”李隆基焦急地问道，揽着的她的手臂逐渐收紧，希望能阻止她的恐惧。
常曦哆嗦着嘴唇就是说不出话，李隆基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指着地上同样狼狈的小赵子喝道：“你来说！”
“启禀陛下！”小赵子哽咽道：“今晚三更十分，奴才突然听到宫门外喊声大作，就出去瞧了瞧！哪知。。哪知一看之下，竟是太子殿下带着他的三千羽林军逼宫造反！太子扬言让奴才们交出祸乱朝政的惠妃娘娘，说是。说是他要替陛下清什么君侧？斩杀奸妃佞臣！奴才吓坏了，忙紧闭宫门，又令琼玉扮成惠妃娘娘的样子留在宫中，自己则护送娘娘从后门来这里向陛下求援！”
“真是岂有此理！这个逆子！”李隆基恨地咬牙切齿！如果说太子带兵来杀他，他还是有一丝怀疑的！毕竟自己已经承诺将皇位传他，他也应该从张九龄的口中得知自己的真实意思！不会铤而走险，逼宫造反！可是小赵子说的是他要清君侧！何为清君侧？不就是要斩杀常曦和李林甫！这太符合他现在的心境了！
高力士捂着歪掉地帽子从宫外一路小跑进殿，呼哧呼哧地喘个不停。
李隆基忙问道：“情势如何？”
高力士哭丧着脸道：“陛下！整个宫里都是喊杀声，四处都能听见‘太子逼宫造反了！’这句话，衡越将军已经带领宫廷禁卫与太子的羽林军砍杀在一处，还.还有鄂王李瑶、光王李琚也带领人马进了宫，再一一巡查着各处宫殿，似乎。。似乎在寻陛下的下落！”
常曦惊恐地抓住李隆基的衣袖，似乎是难以置信地道：“陛下！他们。他们竟这般的禽兽不如，要对您动手！”
李隆基自从听见高力士的最后一句，脑子中就嗡的一声像炸开了似的，半晌，如受伤了的狮子般怒吼道：“这群逆子！这群畜生！朕要亲手出去宰了他们！”
“陛下！您可万万不能亲自冒险啊！”高力士跪在地上拦住李隆基的去路哭求道。
常曦也哀泣道：“陛下。求您别离开臣妾！别走！”
“陛下，外面自有衡越将军处理，现在三位皇子是狼子野心，您可要当心自己的安危啊！”薇儿也跪在地上抓住李隆基的衣袖苦求。
李隆基有些颓然地踉跄了几步，坐在身后的红木椅上，他不是怕！是累了！多少年了，一次又一次的逼宫造反，他真的很累了！从自己的伯母韦氏，到自己的姑姑太平公主，再到自己的弟弟薛王李业，一个个地都来逼宫、都来造反！本想到老能休息一下，可自己最钟爱的儿子竟也造反了！这个皇帝当的真是太累了！
众人见李隆基不说话，自然也不敢说什么，常曦伏在他的怀里，眼泪像断线地珠子般滚落，不知过了多久，他瑟然地开口，“朕对不起你，又让你担惊受怕了！”看着怀里娇弱的女子，他十分的愧疚，他说过，他会保护她的。
常曦惨然地摇了摇头，刚想说话，衡越却已经捂着流血不止的左臂进了含情殿。
“启禀陛下！乱臣贼子已经全部被拿下！”衡越的声音振奋了宫里惊恐不已的内侍宫女，高力士和薇儿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李隆基没有过于高兴的表现，只是问了一句，“你的左臂没事吧！”
“请陛下放心！末将无事！”衡越身上的盔甲虽然沾了不少血迹，但看来只有左臂受了伤，微笑道：“本来凭太子的功夫是伤不了末将的，只是他竟拿着陛下的青锋剑！这才让他得了便宜！”
“青锋剑？”李隆基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他知道寿王转赠青锋剑与太子李瑛的事情，当时还被他欣喜地认为是兄弟和睦的表现，现在看来真是一场天大的笑话，他的瞳孔慢慢收缩着，嘴角泛起轻蔑的微笑，冷冷地道：“太子？以后，不会再有什么太子了！”
这场宫廷剧变，牵动着所有人的心绪，似乎长安城的每个人都知道了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昨晚太子逼宫造反了！随即各种猜想和流言慢慢在人群中滋生，太子造反陛下怎么样了啊？会不会改朝换代？那个武惠妃死了没？还有人说，陛下英武，粉碎了那么多次政变，太子只不过是条小青蛟而已，怎能打得过真龙天子？那些平时很守时的大臣们在没接到通知的情况下，却也不约而同地在家呆了下来，没有去上朝，所有人都在等待从宫中传来的最新的消息。
含元殿里，身着明黄朝服，带着通天冠的李隆基威严的坐在御座上，冷目灼灼地俯视着地上跪着的三个儿子。
“父皇！父皇！我们是冤枉的！”李瑶和李琚大声惨叫着，头上的冠冕全被削掉了，披散下的头发掩藏着半张沾着血迹的脸，倍显狰狞。
只有李瑛没有说话，此时此刻，还有什么可说的？他自信，他的敌人已将所有的后路都封死！不过也只有他敢直视李隆基冰冷的双眸，他没有罪！他真的是来救他的！
李隆基冰冷、沉重地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响起，“你们哪里冤枉？”今日没有文武百官，只有他和自己的三个亲生儿子！
李瑶连声道：“父皇我们真的是冤枉的！是咸宜公主跑来太子府告诉二哥，说有流民逼宫造反，求二哥带兵进宫护驾！我们这才点起羽林军进宫的，父皇！我们真是来护驾的！”
“咸宜出来！”李隆基低喝一声，穿着华丽的咸宜公主从殿后施施而来，头上的金步摇随着她小巧的步子发出好听的叮咚声。
李琚惊讶地指着她的脸，结结巴巴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太子府吗？”
“太子府？”咸宜公主一脸的疑惑，冷冷地道：“我怎么会在太子府？八哥这是什么意思！你的言下之意，是孤也参与这次谋反了吗！”
李瑶怒道：“就是你来告诉我们父皇有危险，二哥才会不顾忌讳，带兵救驾的！”
“荒谬！”咸宜公主先是冷笑一声，随后拉住李隆基的衣袖哭道：“昨晚儿臣一整夜都宿在华美人那！被外面的乱兵吓得呜呜直哭，有华美人和温春殿的宫人可以为儿臣作证，儿臣从未离开那里！”说完这话，咸宜公主又站了起来，指着地上的三王骂道：“你们昨晚吓的孤还不够吗！今天又要来吓孤！孤何时与你们一起造反了！”
李隆基冷冷地道：“咸宜退下！”咸宜公主这才低眉顺眼地沿着玉阶回了内殿。
“还有什么可说的吗！”看着满脸颓丧的李瑶，李隆基徐徐地吐出一句话。
李琚不死心地道：“就算是这样，门外死的那些流民怎么说！他们穿着破烂，明显是进宫犯驾的贼子！二哥带兵扫灭这群贼子又有什么错！”
“贼子？”李隆基的瞳孔渐渐收缩，高力士替他说完了剩下的话，“今日衡越将军检验宫中各处的死尸，发觉都是穿着铠甲的金吾卫并羽林军，并无光王殿下口中所说的什么流民！”
“不可能！这不可能！”李琚嘶声狂叫着，“我和二哥、和五哥亲眼看见的！”
高力士嗤嗤冷笑，“光王殿下恐怕是眼花，把陛下的金吾卫当成了流民吧！”
“你！”李琚抻着手里沉重的锁链，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指着高力士地脸怒骂道：“你这个阉人！和那个奸妃佞臣一样，惯会在父皇面前挑拨是非，颠倒黑白！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住口！”李隆基喝道，“事到如今还不思悔改！今早有人与朕密报，昨晚是你在勤政楼门前劝说太子挟持朕，登基为帝的吧！”
李琚一怔，随即全身的骨骼咯咯作响，像魂魄被人抽走了似的，歪倒在地。
李瑛微微笑了一下，震惊了在场的诸人，这样的场合，他为何会发笑？李瑛表情平静，先是恭敬地磕了一个头，“父皇！您一直是儿臣最为崇拜的人！”充满孺目之情的笑意挂在李瑛脸上，好像这不是一场父子的生死对决，而是出门远游数年的浪子终于回到家中，拥抱他阔别已久的老父。
“在儿臣心中一直当您是父亲！”两行清泪落入尘埃中，“可儿臣想问，在父皇的心中，您一直把我当儿子吗！”
高力士分明看见御座上的男子身子忽地抽动了一下，“陛下！”他惊慌地想扶住他。
沉默。。无尽的沉默。
半晌，他睁开双眼，缓缓地吐出了最后的决定。
“废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为庶人！驱逐出京！”
终于，李瑛笑了，他还是舍不得自己这个儿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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