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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
一道古老而厚重的鸣叫声，带着一股无底的寒意，从面前这片无边无际的大海深处，席卷而来。
陆青岩没有在意自己为何会坐在沧溟断崖的乱石之中，仿佛一切理所当然。
他的所有目光与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海平面。
在那里，有一座巨大的灰黑色山峰，以一个诡异的倾斜角度，伫立在海面上。
看不见山巅，因为黑色山峰已经高耸入云，凭借陆青岩目光所能触及的部分，很难想象这座山峰究竟有如何庞大的规模。
陆青岩的瞳孔在逐渐放大，仿佛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正在他眼前发生。
那座倾斜的“灰黑色的山峰”，竟然在动！
灰黑巨峰越来越多的部分，逐渐露出了水面，仿佛在海底深处，有一个巨人在托举这片巨大的山峰，将它搬出深海。
虽然在陆青岩眼中看来，巨峰的移动速度很慢，但那里离自己的所在不知有多远，他心里下意识地盘算，巨峰离开海面的速度，应当是极快的。
他愣愣地看着这从未见过的海上奇观，实际上，陆青岩甚至没有见过真正的大海。
但即便是在坊间传说，古籍志异里，也从未听闻过，会有水下山峰从海面上浮现的传闻。
这山峰倾斜的角度很诡异，他一直在忧心，山峰何时会倾倒下来。
转念一想，那儿离自己不知有几千里远，即便倾覆，也波及不到自己，随及才放下了心。
陆青岩盘坐于断崖边缘，身旁是乱石堆。
诡异的是，他看不见身后，却能清楚地瞧见千里之外的灰黑色巨峰，甚至是上面的古怪纹路与奇异褶皱。
他依然没有去深究此中原因，只是盯着远处的海平面，静静观赏。
就在这时，浮现出海面的山峰最底部，忽然出现了一颗巨大的圆珠。
那圆珠如同镶嵌在灰黑巨峰上的一枚宝石，却浑然天成，圆润无暇。
仿佛……
仿佛是一双深邃无际，却又清澈见底的眼眸。
紧接着，这眼眸眨了眨眼。
“呜——”
在这一瞬间，陆青岩骤然屏息，连心跳也停了一拍。
仿佛时间在此刻静止。
那竟然真的是一双眼睛！
这哪里是什么巨大山峰，这分明是一只巨大无比的海中巨妖！
这是怎样浩瀚的身躯！
仅仅是小半个头颅，便如同一座山峰般高耸入云……
眼前的景象，已经彻彻底底，超出了陆青岩对于自己眼中世界的认知。
恍惚之间，巨大海妖的眼眸已经跃上了云顶。
在它的周围，海面上忽然鼓起一圈庞大的波涛，仿佛还有什么东西要从海底冲出。
那海潮越来越大，越来越宽阔，直至整片海面，都仿佛鼓起了一个奇异的弧度。
“澎——”
巨妖所在之处的海面轰然爆发出一阵磅礴无比的浪潮，冲上天空，向四周席卷。
嗡……
陆青岩的耳朵，已经分辨不清这嗡鸣之音是来自自身，还是远处的巨妖。
“那是……”
磅礴浩瀚的苍白海浪逐渐消散，随着海浪的落下，隐匿在其背后的模样，终于展露在陆青岩眼前。
巨妖的小半身躯已经隐入了云幕之中，小半身躯似是还在海面之下。
现在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对遮天蔽日的双翼！
那对厚实的双翼从巨妖身上展开，一直绵延至天际云端，看不见尽头。
冷不丁的，陆青岩忽然想起了童小枣说过的话，喃喃自语。
“鲲生活在北海，身长数千里，它还能化身成鹏鸟，也有几千里那么大……”
难道……
“这就是鲲么……”
“小枣！童小枣？”
他想向童小枣确认，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但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倘若这世上真的有鲲这样庞大的妖兽，那么现在，就在他眼前。
“澎！”
鲲的双翼缓缓展开，最后奋力地拍击了海面，整个身躯，终于全部离开了海水，跃上了云空之中。
“呜——”
鲲那无边无际的身躯，朝着他飞来，转眼之间，已经从陆青岩的头顶飞过。
不过转眼之间，便如同黑夜降临。
“嗡……”
在他眼中，目光所及的整片沧溟大海，都掀起了一片如同天堑的浪潮，正遥遥冲着自己身处的断崖，狂风般袭来。
他想逃，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挪动身躯半分，只能任由那道天倾海幕，扫荡而过。
“澎！”
陆青岩下意识的闭上眼。
可预料之中的冰冷潮水与巨大冲击力并没有如期到来。
他睁眼，入目是一片如血的黄昏。
这一次，那股不真实的空洞感实在太过强烈。
陆青岩的体内，养气经流转，眼下已经可以用一种旁观与审视的角度去观察这个世界了。
这是一片支离破碎的世界，天空的边缘塌陷了小半，透出了深邃无际的黑色空洞。
陆青岩站在一天河边，河水已经被鲜血染红。
此处，似乎是个战场。
他看到三头六臂的巨大尸体，从云中跌落。
他看到仅剩一半的瘦弱身形倚靠在断壁残垣处，苟延残喘。
他看见一支金红两色的巨棒从云幕间扫过，跌落一片尸身。
他看见一只巨大的手掌，从天而降，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整片云霄。
“宇骋兄！”
模模糊糊之中，他听见有人说话。
“别再执迷不悟了，大局已定，回头吧！”
陆青岩回头一看，是两道人影在河岸对峙。
说话之人一席白袍，飘逸出尘，可细看之下，腰间胸口处，皆是触目惊心的血污。
而另一人，一席黑袍，面露痛苦，看着白袍人，眼中满是憎恨与狂怒。
“庄子休！事到如今，还装什么圣人！成王败寇，不过一死尔！”
“可惜……哼哼哼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黑袍人突然狂笑起来，咳出大口鲜血。
“可……惜……没有……早点看清……你这……两面三刀的小人……”
“……”
被称作庄子休的人影默然无语。
黑袍之人忽然停住，眼神也失去了光泽。
缓缓化作丝丝缕缕的黑烟，消散不见。
“天地万物，皆循环往复。”
白袍人影伫立原地，喃喃自语。
“宇骋兄为何如此看不开啊……”
他在河边，与陆青岩相对而立，不知为何，陆青岩感觉到他似乎看了自己一眼。
“你……”
陆青岩正欲说话，白袍人忽然叹了口气，忽然原地盘坐下来，披头散发。
“理应如此。”
他的头发逐渐枯槁，双手骤然苍老，眼窝凹陷下去，眸中神采也消散，变得黯淡浑浊。
一瞬间，从一位神采飞扬的年轻人，变成了一副枯槁的老者。
“理应如此……”
随着白袍人的手缓缓垂落，这天地间的最后一道声响也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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