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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远舟效率很高, 第二天傍晚就带来了调查结果。
“两边查到的线索我都去核实过了,凌世均的确在九里农场服过刑, 是从乌海八一九农场合并过去的。但合并过去没几个月, 九里农场运送犯人的车子翻下桥,车上犯人被水冲走大半,凌世均就在其中。农场管理人员怕上头追责, 就把那些人的资料给故意毁坏了。”
丰峻点点头:“怪不得苏伊若四处寻找都没有找到凌世均的下落。不过, 现在怎么又能查到呢?”
费远舟叹道:“时过境迁,这些事哪能瞒一辈子, 总有被翻出来的一天。只是十几年过去, 这些在车祸中失踪的人员也都被默认死亡了。”
“所以凌世均被水冲走后, 幸运生还, 从此改名换姓开始了新的生活?”纵然知道凌世均的过去必然狗血重重, 何如月还是感叹于他的幸运和本事。
虽然这年头信息不发达、人口也混乱, 但要从头再来也没那么容易,何况还能进入龙潭林场这样的国营企业。
费远舟正要继续说,刘明丽已经捧了一杯水过来:“远舟, 喝点水再说, 不然口渴。”
一杯水递过去, 还要使眼色:“糖水, 放了糖的。”
甜死你吧!
何如月不服气地向丰峻身边挪了挪, 我们没有糖水, 但我们挨得近!哼哼。
旁边的刘剑虹就一直在震惊和感叹之前反复跳转, 丝毫没有察觉两对小情侣在相互洒狗粮。
“他本事够大啊,那种荒山野岭的,大难不死也就罢了, 还娶妻生子?哎远舟, 那邱卫东就是凌世均,没错吧?”
费远舟喝了一口糖水,的确被甜了个半死,点头继续道:“所以他说自己一直在九里农场服刑,这不对的,凌世均早十几年前就从九里农场消失了。至于秦东县龙潭林场……的确有邱卫东这个人。”
他放下手里的茶杯,从包里掏出一本书,里面夹着一张纸:“这是秦东县公安局传真过来的邱卫东身份信息。”
众人立刻凑过去看。
“这不就是凌世均嘛!”刘剑虹大喊。
纵然传真照片模糊不清,但依然认得出照片上就是凌世均,而且是年轻时候的凌世均。
“这是十三年前身份登记时候的照片,登记名字叫邱卫东。”费远舟解释,“据秦东林场的老工作人员回忆,当时邱卫东是外地人,和林场一名老领导的女儿结婚,然后才进的林场工作。”
“看来是骗了人家姑娘,在那种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搞个新身份,人模人样重新生活了啊。”刘剑虹冷哼,“呵呵,生一张小白脸的确有用。”
刘站长,你未来女婿有被内涵到。
丰峻倒没把自己和小白脸划等号,何如月连眨好几下眼,觉得亲妈的话虽然不太中听,倒也颇有道理。
这前后一联系,事实就很清楚了。
讲真凌世均年轻时候称得上英俊,而且有文化,的确很讨姑娘家的欢心。和偏远林场那些大老粗比起来,优势太大了。
若哄得姑娘家对他死心塌地,然后编个假身份,再加上当领导的老丈人助力,重新申请个户籍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可怜了苏伊若,独自一人,一次又一次前往荒凉的大西北,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好不容易才捱过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岁月。
何如月道:“既然他在那边生活得好好的,何苦又要回来,是因为儿子意外身亡了?”
费远舟点点头:“邱卫东在龙潭林场当调度员,妻子则在秦东县人民医院工作,二人聚少离多,加上邱卫东得了肾病,他妻子有了外遇,逼着他离了婚。两个月前邱卫东儿子上学途中意外坠落山崖死亡,邱卫东料理完后事,就请了长病假,说回老家休养去了。所有我了解到的情况就是这样。”
众人听罢,半晌未言语。
说可怜吧,也可怜。这年头的肾病不好治,一旦得上,就是拖垮一家人的存在,说起来妻离子散也是人生悲剧,如果光看“邱卫东”的人生,的确让人同情。
可他不是“邱卫东”,他是“凌世均”。
只能说,这年头信息不通,没有网络化办公,的确给了凌世均这样的人生存空间。
他想得挺美,一方面继续以“邱卫东”的身份领着秦东林场的长病假工资;一方面回到中吴,恢复“凌世均”的身份,并借此和苏伊若恢复婚姻关系,享受生活上的照顾。
“一天都不能忍!”何如月站起身,将凌世均行李包里的东西都收起来,“这么贪心的人,我要去揭穿他真面目,让苏阿姨把他赶出去!”
“先吃晚饭,晚饭后咱们一起去。”刘剑虹道。
“我们也去!”刘明丽积极地跟进。
何如月转身望着他们:“不,我和我妈去就够了,远舟是警察,不宜出面,也不要拖进这件事。丰峻下午在白云里露过面,也得回避。我就不信,铁证如山,他还能怎么抵赖。”
说着她将那张“邱卫东”身份信息的传真纸还给费远舟:“这个你收好吧。”
这么铁的证据,何如月没要,反而交还给他,让他收好。费远舟心里清楚,何如月这是保护他。凌家这样的人,但凡被他们咬到一点点把柄,只怕就会撕个没完没了。
他费远舟的帮忙,必须止步于此。
…
虽说是何如月和刘剑虹母女俩出马,但何舒桓和丰峻还是陪着一起去,在苏家附近等候。
苏家,三个人都在。
何如月一踏进苏家的门,就能感受到屋子里一阵尴尬的气息扑面而来。
开门的是凌涛,一见何如月,立刻高声道:“妈,剑虹阿姨和如月来了。”语气颇有一种被解救的欣喜。
苏伊若立刻就从后院里出来,走到客厅拉了一块毛巾擦了擦手:“快进来,我正在院子里晾衣服呢。”
凌世均正在听广播,也呵呵笑着伸手旋低了广播按钮。
客厅里只有两张长凳,凌世均占了一张,刘剑虹和何如月显然也没人愿意跟他挤一张长凳。苏伊若看他一眼,没说话,凌世均倒也识趣,赶紧站起来,向墙角的小板凳走去。
“邱卫东——”何如月刚一坐定,突然就喊。
“哎。”凌世均下意识停下脚步,刚转过头,发现自己应错了。他掩饰着尴尬,假装无事人一般在小板凳上坐下,“哎,如月你喊谁?谁叫邱卫东啊?”
演技真是拙劣啊。
凌涛似乎也发现了异常,问:“谁是邱卫东啊?”
没人回答他。
刘剑虹接过苏伊若端来的水,往旁边挪了个位置出来:“伊若你也坐呗。”
然后又问:“小凌这些年怎么过的啊,我们都好奇着呢,想到你必定吃了不少苦,就更想听了。”
凌世均紧张极了。
从听到“邱卫东”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刘剑虹问得这么和颜悦色,又让他心生希望,觉得是不是对方知道点零碎就来诈自己。
必不能上当。
凌世均叹道:“这些年活得太苦了,在乌海苟活着,心想总要混出个人样才有脸回来见妻儿……”
顿时被苏伊若打断:“世均,以后别说妻儿了。涛涛是你的孩子,可咱们的婚姻关系已经解除,再这么说,别人会误会的。”
她惯常说不来狠话,哪怕是拒绝,语气也并不狠决。
凌世均当即垂下眼睛,做出一副可怜相:“我也没想到,十几年也没能混出头,本是没脸回来了,可又实在思念你、思念涛涛。”
何如月听了作呕。原本同情他丧子之痛,还想给他留点面子,没想到“邱卫东”都喊出了口,凌世均还抵死不认账。
“思念不思念的,也只有你自己知道了。”何如月冷冷地道。
凌涛听不过去:“如月姐,我爸这么多年扔下我们是不对,可他到底是我爸,你们是上门来质问他的吗?”
“呵。如果质问有用,你和苏阿姨早就应该问出他这些年的下落了吧。”
何如月冷笑着,从兜里掏出那张工作证,递给凌涛:“看看这个,认识不?”
凌涛不明所以接过工作证,喃喃道:“乌海省秦东县龙潭林场……”
一见工作证,凌世均顿时脸色大变,起身就来夺。到底凌涛常打篮球,眼疾手快,当即一闪身,闪到了另一个角落。
这一眨眼的功夫,凌涛已经打开了工作证。
看到照片的一刹那,凌涛震惊:“邱卫东!爸,你就是邱卫东!”
“什么?”苏伊若豁地站起,颤声问,“什么邱卫东?世均你有另一个名字?”
凌涛已经反应过来,所以何如月刚刚突然出声喊“邱卫东”,凌世均会下意识回应。因为这些年他就叫邱卫东,这是最最本能的反应。
凌涛又看了一眼工作证,吼道:“你是林场的调度,我知道,这个工作很好的!我室友爸爸就是林场调度!你根本不是苟活!”
他的确愤怒了。
如果凌世均这些年活得像狗一样,他还会抱有同情。可凌世均不是。
凌世均活得很好很滋润,他活得很像个人样,他有脸,可他——没有回来,连一分钱都没有汇给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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