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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心里冷哼了一声,用力地抱着怀里软乎乎暖烘烘的小团子。
十姑娘一口气儿没上来,差点儿去见了祖宗。
只是靖王一向对她很好,她觉得自己应该对靖王宽容点儿,因此用自己博大的胸怀原谅了靖王这小小的莽撞。
她看起来呆呆的,阿姣见她偷偷儿拿小爪子抓住靖王的衣襟往靖王的怀里拱,不由想到侯府中的那个庶妹阿萝。
阿萝在侯府中一向轻狂,总是仗着自己生得美掐尖儿要强,别人有的自己必然也要有,是与阿妧完全不同的性子。且叫阿姣说,与和乐阳郡主一个鼻孔出气的阿萝比起来,还是阿妧更没有攻击性。若不是霍然府中有传言长房过继了二房的庶女,阿姣甚至对这个妹妹没有什么印象。
这小东西仿佛隐藏在阿萝那绝丽的光辉里,仿佛是个透明人。
她甚至都不大能想得起来,阿妧从前生得如何了。
这真是奇怪。
她收回目光,见元秀郡主正斜眼看着林珩,又觉得有几分奇异。
“快走吧,墨迹什么呢?”元秀郡主就摆手说道。
见阿姣的脸又红了,元秀郡主就笑着说道,“莫非你还当真害臊不成?”想当年北朝贵女大婚之前相看人家儿,是多么寻常的事儿啊?
也就南朝更多些盲婚哑嫁,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据说女人跳河里头去若是叫男人给救了,就一定要嫁给这个男人不然就得去死什么的。她觉得阿姣的羞涩有些有趣,努力地想了想,捅着身边阿宁低声问道,“侯夫人相看的是谁家?”
“是顺昌侯府的三公子元英。”阿宁就轻声说道。
“怎么是他?”
“怎么了?”见元秀郡主露出几分诧异,阿宁心里咯噔一声,见阿姣携着妹妹在前头踏青,轻快地走过那碧绿的小草和微微化冻的雪水,就急忙飞快地问道,“难道元英有什么不妥?”
不能够啊!南阳侯夫人因与南阳侯夫妻反目,因此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儿女,更不要提长女阿姣了,简直是将京中世家子弟给翻过来搜罗了一遍,方才相中了顺昌侯府的三公子。
这三公子元英虽然不是嫡长,不能袭爵,可是为人据说是与林珩一般的品格。
还年纪轻轻就以勋贵子弟的身份禁卫御前,十分体面,前程似锦的好么?
换了别人阿宁也就不说什么,可若是与林珩一般仿佛,那定然是极好的男子了。
阿妧默默地抖着耳朵听着,心里正听得好八卦的样子,却见靖王慢慢地走到了元秀郡主的身边。
她听得更清楚了,不由感激地蹭了蹭靖王的脸。
只是元秀郡主就不乐意了。她跟靖王简直就是天生的冤家,见这王八蛋竟然走在自己的身边,顿时横眉立目,只叫哭笑不得的阿宁给拉回来,这才一边看着靖王露出杀气腾腾的表情,一边继续飞快地说道,“你不知道?这小子前几天禁卫宫中的时候,不知怎么就冲撞了宫里的那狐狸精,被陛下杖责了好几棍,如今正命在家反省,只怕陛下心里对他有几分不喜,往后他的前程……”
“冲撞?”阿宁不由飞快地看向靖王的方向。
若说宫中哪只狐狸精最引人注目,能叫皇帝都责罚勋贵子弟了,那必定是皇帝从南朝救回来的那位真爱公主了。
“只是怎么冲撞了她?”
“谁知道!虽母妃与父王说起的时候,都说元英颇有风骨,只是叫我说,只怕往后他的前程就要说不准了。能叫陛下责罚,想必不会是小事,宫里那狐狸精最小心眼儿了,往后只要在陛下耳边吹些枕头风,他还想要什么前程,不如回家吃自己!阿姣到底是侯门嫡女,若是嫁给他,只怕……”元秀郡主就不多说什么了。她虽然英姿勃勃的,只是也不是没有脑子的傻瓜,当然知道元英的前程只怕有波折。
“既然是最近发生之事,只怕二伯娘还不知道。”阿宁就低声说道。
“且元英因何事被责罚,现在还没有个敞亮的话儿,我担心他人品有瑕。”元秀郡主就皱眉说道。
“没有。”靖王突然开口了。
“你又知道了?”
“他被打那日,我在宫中。”靖王见元秀郡主惊讶地挑起了一双长眉,便淡淡地摸着怀里的小团子,看她舒服得呼噜呼噜哼哼,皱眉缓缓地说道,“父皇想把赵贵妃的侄女赐给他,他不肯,因此得罪了赵贵妃。”
南朝皇族为赵姓,这位赵贵妃乃是皇帝最宠爱,宠爱十几年不衰的前朝的皇族公主。她的侄女儿,自然也就是南朝皇族之后,如今虽然已经没有什么贵女之名,只是却依旧因皇帝礼遇南朝,有几分风光。
“赵贵妃的侄女儿?是哪个?”
“恭候家的。”昭贵妃的兄弟虽然是南朝皇子,不过投降了之后没有什么好运气,只得了一个恭候的虚虚的爵位,如今天天在家里头醉生梦死,红袖添香。
靖王想了想,就皱起了眉。
“为什么?那丫头生得听说很美啊。”元秀郡主就好奇地问道。
这个时候,郡主阁下都化身八卦党,更不要提两样放光的胖团子了。
“……“靖王本不想理睬元秀郡主,只是见怀里软乎乎的小东西也好奇地听着,仿佛很在意的样子,他冷峻的脸上就带了几分松动,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小子拒绝也就算了,只是嘴巴毒辣了些,直言自己不要亡国之人,还寡廉鲜耻竟然不肯以身殉国非要苟活人世的狗屁皇族生的女儿做妻子。唯恐这等贪生怕死的血脉玷污了顺昌侯府百年门楣。”
他其实觉得元英说得没错。
元秀郡主也同意地点了点头。
“他没说错。陛下莫非就因为这事儿打他?”
“赵贵妃要上吊,陛下因此赏了那小子几板子。”
被个冷酷的少年指着鼻子骂到脸上,赵贵妃不去死一死,那不是开玩笑的么?
“陛下真是偏心眼儿。”这话,也就出身诚王府的元秀郡主敢说说了,不然还不叫皇帝听见给灭了?
她听了一回八卦,就微微点头说道。“若只不过是因这点小事,那就算陛下不喜欢他,想必喜欢他的人也多了去了,既然这样,还是去相看相看。”元英这话固然得罪了赵贵妃与那些南朝的皇族,只是想必很得北朝勋贵的喜欢,这样有风骨,不屑南朝降臣的世家子,该在朝中很有市场。
不说别人,就元秀郡主的亲爹诚王与身边儿这位靖王殿下,就不会叫元英日后被毁了前程。
“不过听说恭候府上的那位是位极美貌的美人,元英竟然也舍得拒绝?”阿宁的心里就为堂姐松了一口气。
有这样的风骨,想必往后也不会叫越来越多的如花美人给迷了眼了。
“好人!“胖团子听得呆呆的,都忘了自己该伪装一个不大说话的小透明儿,用力给这位指着贵妃骂人家全家的大哥给竖起了大拇指。
元秀郡主见她一双圆滚滚的眼睛亮晶晶的,哼笑了一声,却没有呵斥她在一旁多嘴。只是既然已经说笑到了这里,靖王就越发爆料了一些这位顺昌侯府三公子的陈年旧事。
阿妧抖着耳朵听着,就觉得元秀郡主对这位三公子倒是有几分熟悉,连林珩在一旁都含笑噙着浅浅的笑意。她心里一块儿大石落了地,就见前方已经开始有许多身着干净整齐的奴仆忙前忙后,更远的地方的一株才绿了新芽的树下,正围坐着几个青年男女。
阿姣的脚下顿了顿,回头不安地看向元秀郡主。
“怎么了?那不就是元英么?”元秀郡主就指着那其中一个面无表情端坐在地上,只是端坐的方式与姿势有几分古怪的清秀青年推了阿姣一把。
阿妧也急忙探头看过去,一边扒拉开自己头上的毛兜兜儿,一边去看那青年,就见那青年生得十分白净秀气,虽并没有英俊俊美得天崩地裂的,可是一张脸却干净极了。
只是他看起来仿佛不大爱理睬别人,再细细地看那坐着的样子,阿妧突然福至心灵,回头贴在靖王的耳边小声儿问道,“陛下,陛下是打在他的屁股上了么?”看看那想坐实惠却动弹不得的样子,很可怜啊。
胖团子默默地给点了一根蜡。
靖王见她嘴角还带着笑,都觉得这团子只怕是在幸灾乐祸了。
他抬手摸了摸阿妧的小脑袋。
“嗯。”
果然如此,怨不得坐起来的样子那样奇怪呢,阿妧见那青年一双眼清冷干净,就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人。
嗯……南阳侯夫人相看丈夫的眼光不怎么样,不过相看女婿的眼光还真的没挑儿。
只是她正端详了那未来的大姐夫片刻,目光扫到了一旁,顿时就愣了一下,小爪子抓着靖王的手臂呆呆地问道,“这不是……”
那正和几个说笑开怀,正吟诗作对的公子小姐的坐在一块儿的,娇滴滴羞怯怯,很是得了几分爱慕目光的清丽少女,可不就是昨日遇见的阿妤么。这姑娘昨天因为一句话说错,管乐阳郡主叫了一声母亲,那叫宁国公夫人命人左右开弓给抽的,那抽得脸都肿了啊!
这短短一天,消不了肿吧?
肿着脸也要出门?
这是不是太拼了点儿?
见阿妤今日穿得精致优雅,那身上华美的云锦宫裙,长长的裙摆被迤逦在一旁的地上,仿佛盛开的花朵一般,阿妧心中一动,急忙扫过阿妤身边的众人,见其中并没有姐姐阿萝的影子,她心里遗憾极了,可是却还是忍不住扒着靖王的手臂去看阿妤的方向。却见她远远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红肿,虽然失了几分美貌,可是却越发地柔弱可怜了起来。
阿妧见她大刺刺地展现脸上的伤痕,不由疑惑地歪了歪小脑袋。
她昨天就发现了,阿妤最要脸的人,这般狼狈竟然还出门,莫非不怕被人嘲笑么?
“她为什么也在?”阿妧小声儿说道。
这个问题,阿姣姐妹也想知道。这姐妹俩如果说对阿萝是有些厌恶不喜她骄狂,对阿妧是当小透明儿没有什么厉害仇恨,那么面对硬生生夺走了南阳侯夫人幸福的乐阳之女,这仇恨就比天高比海深了。
且阿妤一向会惺惺作态,在外表现得就跟地里的小白菜似的,没少在别人面前诋毁她们姐妹仗着嫡出欺凌她,此刻见了阿妤,阿姣也就罢了,秉性温柔不愿家丑外扬与庶妹在外争执,可阿馨的脸顿时就气红了。
当阿妤声音柔弱清雅地吟唱了一首咏梅诗之后,目光流转羞涩,微微垂了头,露出一副害羞的模样。
“我才疏学浅,只习得一点笔墨,这诗只送给大家当个玩笑玩耍吧?”
“这诗做得极妙,”又有一个英俊少年,目光灼灼地将目光落在阿妤的脸上,满怀深情地高高低低将那咏梅诗吟唱了一遍,赞道,“清雅秀丽,当真是世间难得的好诗!”
“我的妈呀!”小团子躲在靖王的怀里抖着浑身的小肥肉儿,肉麻得浑身发麻。
这简直太考验人的廉耻心了!
她叫阿妤这咏梅诗还有那少年简直夸到天上去,已经拿梅中仙子来比喻阿妤的这种互相吹捧给刺激得三观都碎了。
多尴尬啊?
这么吹捧真的好么?
不过她当真是没有想到,阿妤竟仿佛在这些穿着金贵华美,气质清贵的公子小姐之中很受欢迎的样子,哪怕她羞涩得叫阿妧浑身痒痒,哪怕她一颦一笑都羞涩又做作,可是仿佛大家都很吃这一套的样子。
阿妧都觉得自己很想学一学这姑娘,也混个什么梅花仙子桃花仙子当当了,只是发现肚子里似乎没啥墨水儿,只要继续窝在靖王的怀里老老实实继续自己的团子职业。
还是团子有前途。
“殿下喜欢听么?”她忍不住抬头去问靖王。
靖王沉默了起来。
他能说听见这酸诗的一瞬间,就差点儿把剑拍在那还阴阳顿挫地吟诵咏梅诗的那少年的脸上不?
“难听极了。”他断然说道。
只是显然他离得远,阿妤并不能知道靖王殿下对自己所做的好诗的评价。
此刻她只是将一双潋滟又期盼,泛着点点水意与羞涩的目光,落在了正不断默默调整坐姿的清秀的青年的脸上,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急忙垂了头,红了半边脸颊,却仿佛忍不住一般,又去那一双柔柔的憧憬的眼去看那青年。
支支吾吾许久,她方才在几位衣裳同样美丽的小姐揶揄的表情里,鼓起勇气一般微微抬起了声音。
“三公子……觉得我的咏梅诗……可好?”
她的目光充满了水意,仿佛若得了元英的一句称赞,就得到了全世界一般。
浑身都是戏。
清秀的青年垂着一双眼,本正调整坐姿,此刻一下子往下跌了跌,修长的身体顿时就僵硬了。
他叫身边一位锦衣青年推了推,这才有些不悦地看了阿妤一眼。
“梅花早谢了,还咏什么梅。你是不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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