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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骤雨打新荷
贺九笙叫小丫鬟扶着从拐角处缓缓走出来，那朱通判最先瞧见，惊道：“大人，大人……”
贺九笙道：“外官礼谒钦差该是何种礼仪？”
那许护卫便喝到：“还不跪下！”
众人或惊或慌，参差不齐地跪下：“拜见钦差大人！”
贺九笙也不叫他们起来，就让他们跪着，昨夜大雨，庭院中还是一片积水，如此众人便全泡在了水里。
小丫鬟知趣地叫人搬来一把太师椅，贺九笙端坐于上，倒也不急。
贺九笙刚来山西时，具是雷霆手段，积威已深，一时发作起来，众人只得老老实实地跪着，不敢多发一言。
贺九笙接过小丫鬟上的热茶，握在手中，只觉十分舒坦,瞧了瞧跪在最前面的一人：“你是何人？”
朱通判其实早就被贺九笙传唤过，此刻他只当贺九笙装作不认识，故意刁难。那朱通判便跪着上前几步：“下官青州通判朱士光。”朱通判长着一张国字脸，浓眉，身形瘦削。
贺九笙喔了声，接着道：“你不在衙门里好好当差，却跑到我的行辕里头大闹一通，意欲何为呀？”
朱通判道：“惊扰了大人，是下官的疏忽。好叫大人得知，中丞大人林墨轩林大人特地从太原送来医官来给大人诊病，谁知竟见不到大人。下官一时心急，便与许军门辩解了几句，实在是心里万分担心大人的安危呀！”
贺九笙笑：“喔，这么说你是一片好心，还是有功的！”
朱通判谄笑道：“这是下官应当的，应当的。如今见着大人无恙，下官就放心了，也能向中丞大人交差了。”
贺九笙握拳放到嘴边，轻咳几声，苦笑道：“朱大人，你瞧我这副模样，可是无恙？对了，你刚说，有从太原来的医官？”
朱通判道：“回禀大人，中丞大人听说了大人的病情，夙夜忧心，特地派了太原府的名医，前来给大人诊病。”说着向后道：“姜大夫，还不拜见钦差大人。”
一名花白头发的老者颤颤巍巍上前给贺九笙行礼：“草民姜怀生拜见钦差大人！”
贺九笙道：“还不把姜大夫扶起来？”
便有侍卫上前扶起姜怀生，姜怀生道：“谢大人！”
贺九笙瞧那姜大夫浑身湿透，便道：“请姜大夫到内堂歇息片刻，随后再为本官诊病！”
说罢，贺九笙瞧了朱通判一眼：“你也起来吧，待姜大夫诊完病，你好通禀给中丞大人，免得他老人家平白担忧。”
朱通判见贺九笙话里有话，正欲分辨几句，又听贺九笙对那几个富户道：“尔等回去吧！”朱通判暗自纳闷：“这贺九笙怎么好似变了一个人，竟然这样高高举起，低低落下？”
那几个富户本就是朱通判哄骗裹挟而来，听得贺九笙病危，正好欺上门来，若是能气死贺九笙就最好。哪知道，这贺九笙不仅没死，还活得好好的。原本想，贺九笙霹雳手段之下少不了一顿排揎，谁知竟没有发作。顿时连连磕头，忙不迭退出钦差行辕。
众人进了待客的敞厅，自有颜色俏丽的丫鬟奉茶，贺九笙道：“二位宽坐片刻，本官更衣便来！”这更衣乃是如厕的雅称，假作更衣之名。
书房里，贺九笙瞧了瞧许军门，心道，到底叫什么来着？我直接叫他许军门，要是贺九笙以前是叫名字的怎么办？更何况，这种护卫一般都是心腹之人，要是叫他瞧出什么破绽，那就不好了！
贺九笙欲言又止：“你适才道，那□□从何而来，何人所下，已是一清二楚？”
那许寅倒是未曾想这么多，道：“禀大人，人证物证俱全。”
贺九笙问：“可在钦差行辕？”
许寅道：“卑职命人将那农户，师爷关押看管！”
贺九笙笑：“甚好！”
那朱通判左等右等不见人来，颇不耐烦，灌了一大口茶，见是不出名的粗茶，心道，这贺九笙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刻薄悭吝，连口好茶也不舍得。又冷眼瞧那姜大夫双腿直抖，笑了笑：“你个老西儿，抖甚抖，只管照吩咐办事，若敢三心二意，饶不了你全家的性命。”
姜大夫苦着个脸：“大人放心，小人就是自个儿不想活，还要顾及一家老小！”
朱通判笑：“知道就好！”
大约过得一个时辰，还不见人来，朱通判心知不好，便借口要回去。守门的兵甲皮笑肉不笑：“还请朱大人候着吧！待会儿，钦差大人回来，见不到大人，某可吃罪不起。”朱通判心道，落到这贺九笙的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心里更是暗暗打定主意，绝不承认。
直到晌午时分，两侍卫便把朱通判拖到后山的凉亭里。朱士光破口大骂：“本官乃朝廷命官，尔等竟然如此侮辱斯文，□□朝廷体统。”
贺九笙笑吟吟地赔罪：“怠慢朱大人了！”
朱通判愤愤然：“大人，你为何如此羞辱于我？”
贺九笙道：“羞辱？朱大人，你可知道我不是在羞辱你，而是在救你。”
朱通判冷笑道：“大人，下官一无天灾，二无人祸，三则身体康健，不知大人这话从何而起？”
贺九笙并不接他的话，起身从亭子里向外望去，昨日刚刚下了暴雨，天空一碧如洗，园中珍花奇石，曲池高台，鱼鸟流连，道：“都说山西是个穷省，年年都要朝廷额外调拨钱粮，今日见这园林假山玉石，比之江南也毫不逊色呀！”
朱通判当贺九笙在发难，便道：“大人有所不知，山西土地贫瘠，近几年还风雨失调，百姓生活困苦，更有甚者卖儿鬻女，这的确是实情！山西贫困众所周知，然而山西巨富甚多，这也是闻名全国。”
贺九笙问：“这是为何？”
朱通判：“古语有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因山西土地贫瘠，这一方的百姓往往勤俭持家，代代相传，门风甚好。倘若有不孝子败坏门风，必然请族长除名的。长此以往，便衍生出一个个的世家巨富。”
贺九笙道：“朱大人也是山西人，倘若令尊知晓你的所作所为，不知会如何？”
贺九笙冷笑两声，喝到：“带上来！”
侍卫便将一男一女提将上来，那男的见了朱士光，大呼：“东翁救我，东翁救我！”那女子也直流泪。
朱士光尤自抵赖：“大人，这是何故？”
贺九笙冷笑：“六月初八，你于青州府衙签押房内秘密吩咐胡师爷，叫他买通农户陈福次子陈有才，下毒□□。你知道这陈福早年与我有些渊源，必不怀疑。那陈福染病，我必然前去探访，这时候把那下了毒的茶水与我喝，我必一命呜呼，是与不是？”
朱士光跪下：“大人，下官对此一无所知！”
贺九笙道：“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抵赖！毒杀钦差大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岂是你一句一无所知就能推脱得了的？可笑你做了他人的替罪羔羊，犹不自知！”
贺九笙见那朱士光还不招，气乐了：“你道我奈你不何？”
贺九笙叫到：“许寅！”
许寅便拔出手中明黄色宝剑：“此乃尚方宝剑，亲王以下，均可先斩后奏，不必请旨！”
那女子见了，瑟瑟发抖，哭嚎道：“老爷，你就认了吧，我全都招了，全都招了……”
朱士光面色如土，汗如雨下：“大人，我也是迫不得已，迫不得已呀，我若不从，恐怕坟头早就长满荒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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