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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楼还没回答, 严父先说道,“你二哥那是找的力气活儿, 在装卸厂扛大包, 你去了能干什么?”
严芝不服气的撅了噘嘴。
陈慧对找工作的难度深有体会,说道, “爸说的没错, 原先我也想着找份工作,没想到人家省城招工,第一个条件就是必须是本市户口!咱们这样的农村人根本找不到工作。”
这话有理有据, 严芝虽没反驳,但她盯着陈慧又白又细的脸蛋, 心里想的却是, 等过几天一定要跟着大哥走,到时候她上了车, 谁还敢把她撵下来啊?
陈慧喂严霜吃了面包, 又端起一碗水喝了, 就把小女儿递给了严楼,说道,“我去后面收拾收拾,这么多天没住人了,肯定落满了灰!”
严霜看到她走了, 小嘴一张叫着, “妈!妈!” 不唯声音高, 吐字也十分清楚。
严楼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说道,“等一会儿咱们再去找妈妈,你渴不渴,要不要喝奶?”
严芝这会儿特别有眼色,赶紧去厨房提了热水,帮着冲了大半瓶奶粉,还十分羡慕的说道,“哥,这奶粉可真好,挺贵的吧?”
严楼含糊回答,“是让同学帮着捎的。”
严芝趁着将奶粉放进包里的空当儿,捞起一袋大白兔奶糖,这糖又香又甜,印象中就吃过一回,特别好吃。
她将糖藏到身后,倒退着出了屋子。
陈慧很快将后院收拾清爽了,她洗了把脸,擦了润肤霜,又换上了新裙子,刚要去前院,严楼领着孩子进来了。
严霜喝了奶粉很快睡着了,陈慧接过孩子,将她放到床上,拿了个干净的被单盖上了。
严楼也有些累了,和严敏躺到外间的小床上,陈慧则趁着这个功夫掏出了一张卷子认真的做了起来。
虽然严楼一直鼓励她,说若是今年的高考考题难度不会提高太多的话,她应该是能考上的。
但是这种事儿谁也说不准,还是多学一会儿比较保险。
等一张卷子做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陈慧正准备点上灯,严芝跑进屋了,说道,“大哥大嫂,吃饭了!”
陈慧快速将桌子上的纸笔收拾起来,走到床边推了严楼一把,严楼本来就是闭目养神,一下子坐起来了,伸出手捏了捏严敏的小鼻子。
严敏笑着睁开眼,说道,“爸爸坏!”
严芝眼尖,看到嫂子飞快地将什么东西塞到抽屉里了,不免有些好奇。
严楼带着妻女来到前院,桌子上饭菜已经摆好了,一人一碗白面条,除此之外,就是一盘清炒的萝卜,还有一盘咸菜丝。
陈慧刚才没舍得吃面包,这会儿饿坏了,端起一碗就吃起来。
严楼见大家开始吃了,也用筷子挑了两根,觉得没啥味道,同样都是白面条,不知为何和陈慧做的味道差了很多。
又夹了一口炒萝卜,咸的能让人翻个跟头。
他草草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严敏也和他一样,拿着筷子半天才吃一口。
严父和严母没注意到这细节,严芝注意到了,就笑吟吟的套小孩子的话,“敏敏,是不是面条不好吃啊,告诉姑姑,你都在城里吃什么呀?”
严敏立即说道,“我妈妈天天做好吃的,有………”
陈慧拍了一下女儿的肩膀,说道,“能有什么好吃的,不就是蒸了两次白馒头,快吃吧,吃完了去早点睡!”
严敏低下头不再说话了,但也不肯再吃面条。
严芝虽然识趣的不再套话了,但看到大哥和侄女对着白面条都难以下咽的样子,心里不免暗暗猜测,恐怕大哥在城里的日子,过得比在家里至少好十倍吧?
难道天天吃大白馒头,吃放了肉的炒菜?
由此更坚定了要跟去省城的想法。
回到后院,陈慧就开始抱怨严楼,说道,“你呀,真是过了两天好日子就一点苦也吃不了,白面条够好的了,你咋吃不下?敏敏也让你带坏了!”
严楼笑笑,并不辩解,从包里掏出一袋面包撕开了,拿了一块儿先递给陈慧,陈慧一推,说道,“我吃饱了,你和敏敏吃吧!”
严楼又掏出一个豆豉鱼罐头用刀划开了,夹在面包里一起吃,严敏也十分爱吃,吃了足有三四块儿。
陈慧拿出一本英语教材,回头看了看吃得正欢的父女俩,说道,“这么也不是办法,一顿两顿的还行,咱们在家呆好几天呢,要不这样吧,咱们单独开火,你明儿一早去镇上买几斤面粉,再割半斤肉,我给炒成肉酱,拌面条夹馒头吃都行,搁在井里头几天也不会坏!”
严楼应了一声儿。
天太热,家里也没有风扇,不但如此,屋子门口没加纱帘,若关上门屋子里就太热了。因此飞进来不少蚊虫,陈慧都习惯了,严楼却有些受不了,他胳膊上被咬了两个大包,又痛又痒。
严敏和严霜也被咬了,但小孩子不知道疼,还乐呵呵的。
陈慧翻了半天,从抽屉里找出一盒已经过期的清凉油,给两个孩子涂了涂又挖出一块儿给严楼涂上。
她的动作十分自然,两个人一瞬间挨的特别近,严楼甚至能闻到她身上肥皂的清香味儿。
严楼胳膊没动,眼睛却忍不住向她瞟了两眼。
陈慧刚洗过澡,换下了连衣裙,身上穿的是一套白色的短袖和短裤,是用最便宜的人造棉做的,布料有些稀疏,因此就有些透。
在泉城的时候她也这么穿,不过里面还套了一件小背心,今天没套,严楼甚至能看清楚她胸前的轮廓。
一股子燥热从他身下传来,严楼接过她手中的小盒子,说道,“我自己擦!”
陈慧冲他粲然一笑。
严楼仿佛是第一次注意到,她的脸白嫩嫩的,水汪汪的杏仁眼下面,是微微翘着的鼻头,和粉色饱满的嘴唇。
他有点诧异,什么时候陈慧变得这么漂亮了?
以至于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不可说的想法。
第二天一大早,严楼借了隔壁村长家的自行车,去镇上私市上买了十来斤面粉,一斤肉和二十个鸡蛋,还从饭店要了一个香酥鸡,一个酱鸭。
陈慧打开编织袋一看,说道,“你呀,就是会乱花钱,一天不吃肉你就难受,这酥鸡和酱鸭一定很贵吧?”
还不如买回来生鸡生鸭她给炖一下实惠呢。
严楼似乎是读懂了她内心的想法,说道,“你英语还有张卷子没做吧,等一会儿咱们去敏敏姥姥家,回来赶紧做了啊!”
陈慧点了点头。
吃过了一大碗香酥鸡和黄瓜丝做浇头的手擀面,严楼满足极了,跟着陈慧提着一大包礼物来到陈家。
陈母和陈父昨天就听说大女儿一家从省城回来了,看到他们小夫妻和两个孩子气色都很好,尤其是陈慧,变得漂亮了不少,白碎花裙子穿着还显得小了好几岁,老两口都十分宽心。
陈强和陈花,陈梅都下地干活儿,陈银和陈芬俩双胞胎放暑假了,也去地里拔草了,唯有陈勇在家。
陈勇今年是高二,不过他成绩很好,如今高考不限制学历,初中毕业高中在读的都允许考,因此他也报了名,若是考上了,最起码能为家里省下高三一年的开销,若是考不上,也不吃亏。
陈勇少年老成,大姐陈慧要参加高考的事儿,他虽然心里觉得十分意外,甚至还觉得有点荒唐,但也按照了陈慧的意思,办好了准考证,没告诉任何人。
如今再见到大姐,陈勇忽然觉得,大姐身上平添了几分读书人的气质,一言一行和过去的村姑不一样了。
大姐即便是考不上大学,但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挺好的。
陈父和陈母看到陈慧给家里每个人都买了新衣服,而且料子款式都是上好的,又高兴,又觉得太让大女儿破费了,说道,“慧儿,你们在城里举目无亲的不容易,过日子可得仔细着,以后,可不能买这么多了啊!”
这一次回家来探亲,衣物再加上吃食的确花了一大笔钱,两边加起来足有二百多了,吃食花钱不算多,衣服是大头,这还是因为夏天的衣服便宜,要是冬天,翻一番都不见得够。
不过这都是严楼出的钱,没动她的存折,陈慧虽然心疼,但毕竟是给双方的家人买,也就没反对。
和陈父陈母说了一会儿话,陈慧对陈勇说,“二弟,明天你去镇上考试是吧,我明儿一大早也去镇上办点事儿,你捎着我吧,早饭也去我家吃,好不好?”
陈家有一辆半旧的自行车,是陈慧的大舅舅送给他们家的。
陈勇点了点头。
陈慧惦记着回去做题,在娘家呆了半上午就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陈勇推着自行车来了,陈慧煮了一大锅面,用炒好的肉酱和黄瓜丝一拌,再盖上一层酱鸭肉,非常的好吃。
严楼怕她紧张,说道,“你就按平时做卷子一样做就行,看到不会的题目也别紧张,先把会的做完再说!”又转头对陈强说道,“二弟,你也是,千万不要慌,沉住气做题!”
一直到姐弟俩骑着车子走出巷子,严楼才领着大女儿回到家。
清水镇离村子不算太远,骑自行车也就半个小时就到了,乡间的小路不算平坦,陈慧两只手牢牢的抓着自行车后座。
路两旁的田地里,玉米已经长了一人多高,可以看到很多人戴着草帽穿梭在里面弯腰除草。这活儿看着不累,实际上干起来挺难受的。
七月的天气本来就热,玉米地远远看去像青纱帐,实际上里面很闷,而且稍不注意手臂或者脸庞就会被玉米叶子刮到,又痒又痛,而且还会有很多虫子。
陈慧胆子不算小,但就是有点怕虫子,她以前怀着严霜的时候,为了多挣点工分,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还去除草,怕刮伤都是穿着长袖长裤,因此有一次热得晕倒在了玉米地里。幸亏她妹妹陈梅及时赶到,不然真的太危险了。
所以当初严楼说要带她们去省城,她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在农村生活实在是太苦了,她能吃苦,但很怕这样的日子一眼望不到头。
“姐,咱们到了!”
陈慧收回思绪,抬头一看,果然已经到了清水中学门口。
算起来她已经初中毕业七年了,再一次揣着准考证走进熟悉而又陌生的教室,陈慧先拿出一块抹布仔细擦了擦桌椅才坐下来。
环顾四周,都是和陈勇差不多大的稚嫩面孔,他们也对她很好奇,不住地打量着。
陈慧为了显年轻,特意穿了一件白色碎花的裙子,头发也梳成两条辫子拖在脑后,看起来的确像是小了好几岁,但即便如此,她看起来也不像十五六岁。
她将准备好的文具一一摆在桌子上,低下头调整了一下情绪。
严楼说过,别人的眼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想法和实力。
很快考试便开始了,第一科考得是语文,陈慧做题很顺,她只剩下作文没写的时候,看了一下手表,手表这是严楼执意要给她买的,泉城梅花牌的,漂亮精致。
陈慧抿嘴微微一笑,开始认真的写作文。
上午的考试很快结束了,陈慧随着人流走出教室,她走到大门口,陈勇和陈家大舅舅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陈慧的姥姥家也姓陈,老陈家只有两个孩子,就是陈慧的母亲和陈家大舅舅,姐弟俩人的感情一直很好。
陈家大舅舅算是小镇上的名人,他是五三届的大学生,那年月考上个大学比现在还稀罕了,建国初期百业待兴,人才奇缺,陈家大舅舅毕业后本来可以留在省城,但是他是个孝子,就回到县政府上班,他仕途混得不算好,但比一般人还是强多了,以前是县上的副县长。
十年浩劫,陈家大舅舅被□□下台,如今虽然平了反,却没有官复原职,他领着一份副县级的工资,被安排进了县郊的文化局,实际上就是个闲职位。
因为文化局离镇上不远,陈家大舅舅索性在镇上置办了一套院子,全家都搬来了。
陈慧和陈勇跟着陈大舅舅回到家,陈家妗子已经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还在上初中的陈家小表弟也回来了,五六口人围在一起高高兴兴的吃了一顿饭。
陈家大舅舅为人没什么架子,他是唯一知道陈慧参加高考的长辈儿,还很是鼓励了她一番。
下午考得是数学,陈慧觉得发挥的也不错。
考试结束后,陈勇用自行车载着回到井寨村,没进严家的门,调转车头就走了。
严楼倒了一碗水给陈慧,她一口气喝了半碗,说道,“真没想到,考题不算难,要是明天后天也这么顺,一准儿能考上!”
严楼笑了笑,说,“那你歇着,我去做饭!”
陈慧怕他不会擀面条,再说考了一天,她没感觉累,紧跟着进了厨房,洗了把手,利落的就开始和面。
面条盛到碗里,她将剩下的半只酱鸭热了热,将肉片下来当浇头,严芝走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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