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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莫名觉得,他此刻已经知道了我是谁,
也已经知道了我刚才想对他做什么。
“你听好,这是最后一次……”
“大魔王,你真是好人!”她想扑过来抱我,我喝了一声:“站好。”她规矩地立正。
我往床榻上一坐,跷腿,抱手,问她:“把详细情况跟我说说。”
“我每天白天会去给他送灵丹,然后昨天我把所有的灵丹都给他了,告诉他,日后我不会来了,让他自己伤好了就逃出去。可他……还是想让我和他回去。昨天晚上,我以魂魄之体入地牢去看他,却见他……将所有灵丹都吃了……”
“一天吃这么多灵丹,小心气血逆行啊。”
“我离开的时候,他一切尚好。我知道他,他一定是觉得我被魔道所惑,想尽快带我离开。”
我捏着下巴想了想:“你干脆将计就计。吃了那么多灵丹,调息打坐也不是片刻便能好的。你先去找柳沧岭,帮他在牢里守着,不要让其他看门的进去打扰到他,以免增加走火入魔的风险,待得柳沧岭调息罢了,你便让柳沧岭协助你演一出戏,让他挟持你,带你出去。”
“让他挟持我?”
“对啊,要不然,你天天去看柳沧岭,回头他跑了,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你。万戮门里最干不得的便是吃里爬外和背叛。”
芷嫣弱弱地说了句:“可你现在就在教我干这个事啊……”
我这是为了谁!
我斜了她一眼,她自觉地闭嘴。
我接着道:“你让他挟持你,你是门主徒弟,戏月峰地牢里的侍卫肯定不敢莽撞,必定会往上去报。趁着这段时间,你们一定要逃出万戮门,找个地方躲起来。咱们约个地方,到了晚上我来找你,上你的身,把柳沧岭打跑,赶他回鉴心门。如此,你便算救了他,我也摆脱这个麻烦了。”
芷嫣听得连连点头,等我说完,她起身就往外面跑:“那我先走了。”
看她跑出门,我也慢慢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然后一闷头,往地里钻了下去。垂直往下,不消片刻便落到了山下地牢。
柳沧岭此时正在我对面的牢房里打坐调息,他面色不太好,应该是调得十分痛苦。
不一会儿,我便听到有脚步声“嗒嗒嗒”地传了进来。芷嫣一冲进牢门,看见了我,倒抽一口冷气,满脸惊愕。我在她开口之前便道:“昨天去买了神行丸吃了,这一个月的时间能飘得比人跑得还快一些。我和你一起在这儿守着,要出了事情,我还能给你出主意。”
芷嫣点头,安静地走了过来,在柳沧岭牢房前静静蹲下,看着眉头紧锁的他,满脸担忧。
“你这般喜欢他,以后你当真能手起刀落,取他父亲的项上人头?”
芷嫣垂头不说话。我也没再多言。
这一等便等到了下午。地牢里看不见天日,可我隐隐感觉这时都快到太阳落山了。
柳沧岭的面色趋于缓和,终于慢慢睁开了眼,而睁眼的一瞬就看见了芷嫣在自己的面前。这个表情一直很刚硬的正派青年,霎时间眸色便软了下来:“芷嫣。”
芷嫣却在这时收回了担忧,抹去了眸中情意,故作疏离道:“我是看在自幼一起长大的分儿上才来帮你的。”
柳沧岭一愣:“帮我?”
“我如今是万戮门中人,待会儿你可以假意挟持我,我们趁机逃出尘稷山。”
柳沧岭面色一喜:“你愿意同我离开尘稷山?”
“我只是……”
“行了。”我在旁边打断芷嫣想要解释的话,“你跟他解释个什么劲,糊弄过去得了,赶紧让他出来。”
芷嫣果然闭嘴,提气运功,一记剑气砍在牢门的锁上,然而牢门纹丝不动……
芷嫣有点尴尬……
我挑了挑眉梢,看来,我不在这世上,他们十大仙门没有压力,连徒弟都教不好了。
柳沧岭见状,伸手要去拿自己身侧的佩剑,可他的佩剑早在那日昏迷之时,被我拿去攻击墨青了,已经变成一团废铁丢在那山谷里。柳沧岭也只得运了气,以指做剑,用剑气砍在牢门上,这次牢门应声而破。
他倒是有几分真本事。
然而,牢门之上有封印,砍开之后,外面的狱卒很快便察觉到了,连忙冲了进来。
此时芷嫣已经配合柳沧岭站好,任由柳沧岭的手指掐住了她的脖子。
“让开。”柳沧岭道。
狱卒见是芷嫣,一时面面相觑,有点犹豫。
我在旁边有些着急。“你要烘托气氛啊!”我教芷嫣,“说自己好害怕,让他们赶紧让开,说这个家伙把你脖子掐得好疼!你演得真一点好不好!”
芷嫣这才被我骂醒过来似的,连忙哼哼出来:“我好怕啊,好疼啊……你们快让开啊,他要杀了我……”她说着这话,柳沧岭却是一个愣神,微微把手拿开了些,竟以为自己当真弄疼她了。
我觉得这些仙门的弟子简直蠢得没救了……
“把他的手盖一下啊盖一下!逼迫他用点力啊,你们俩怎么都不走心呢?”
我一路跟着指导,总算让他们从地牢里行到了地牢外。
看守戏月峰地牢的守卫不多,围了一圈。我一扫,粗略数出十来个,我琢磨,如果光是这些人的话,凭柳沧岭刚才那两手,打败他们还是不在话下的,只是不要再多来一些……
“北山主正在附近,快去请他来。”
我陡然听见一个守卫对另一个说出了这句话。当时心里一咯噔,立马对芷嫣说:“那个,转身要去通风报信的那个,让柳沧岭立即给撂倒。这圈的,全部打晕。”
芷嫣与柳沧岭也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到大还有过姻亲的小伙伴,也不知她是怎么和柳沧岭交流的,只见柳沧岭下一瞬间,指尖剑气一出,转身欲走的那守卫霎时间扑倒在地,挣扎了好久也没再爬起来。
其他人见状意欲围攻,这下芷嫣总算找到点感觉了,自己喊了出来:“啊啊,别别别。”
守卫们也只好退下,趁此机会,柳沧岭周身运气,正要动手之际,天边忽然一个雷霆炸响落了下来,青钢拐杖戳在地上。
“咳咳。”北山主咳了两声,“老夫却是不知,而今尘稷山,竟还有尔等宵小作乱的余地。”
北山主……我承认他现在说这话确实很长我们万戮门的威风……但我现在也终于体会到了,站在万戮门的敌对面,且无力反抗的时候,内心有多么破碎。
北山主出了名地讨厌修仙者,而今一个修仙者挟持了另一个修仙者,我看他这阴鸷的眼神,想着上一次我用芷嫣这身体,在无恶殿侧殿被他发现时,他那一声冷哼……
嗯,他估计是打算把芷嫣和柳沧岭都在这里给一并弄死了,最后大不了和墨青说是误伤。
墨青还真能为了芷嫣这个身体和北山主开撕不成?
我一抬头,从戏月峰这山脚往远处一看,夕阳西斜,缓缓往山下沉去,跑是跑不了了,搏却能搏上一搏。
“拖时间。”我道,“和北山主拖时间。”
芷嫣一听面前这老头竟然是北山主,这下是不用装脸色也有点白了。见北山主上前一步,她立即道:“北山主救我啊。我是门主徒弟……”
袁桀一笑:“小丫头,你既是门主徒弟,也是我万戮门的线人,帮我万戮门做事,我自是得救你的。”
言罢,袁桀青钢拐杖往地上一拄,空气中的压力激增。我身为一只鬼,是感觉不到压力的,但旁边草木摧折,袁桀身旁那些守卫立即露出了痛苦之色,而迎在正面的芷嫣直接被震出了一口血来。
柳沧岭见状大惊,正要回护芷嫣,袁桀凭空一抓,芷嫣的身体立即被抓了过去。
袁桀掐住芷嫣的喉咙,将她往旁边一扔,芷嫣倒在地上,不停喘息。旁边守卫倒是更紧张地在询问:“姑娘没事吧,姑娘还好吧?”是抓紧了一切时间在讨好她。
袁桀却头也不回地冷冷一笑:“倒是辛苦你了,老夫这便将这逃窜的贼子,处理掉。”
他话音一落,杀气向着柳沧岭而来。
柳沧岭忧心芷嫣,可也知此时芷嫣不在他身边更好,当即全心应付袁桀。袁桀挥舞青钢拐杖时一点也不像一个老人家,竟比五年前我见他最后一面时,还要精进许多。
老不死的,大概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吧。
两方实力差距巨大,柳沧岭没接两招便被打得飞了出去。他在空中一个旋身,让自己双脚稳妥地落在地上。他一抬头,目光中神色仍是毫不示弱,可嘴角已有压制不住的血液流了出来。
“哼,鉴心门人。”袁桀一声冷哼,“先门主与十大仙门剑冢一战,你们出了不少力啊。老夫今日便要帮先门主,出一出这口恶气!”
咦……老头子……
你忽然这么说,竟搞得我心情有点……复杂……完全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啊。
他青钢拐杖再次一舞,杀气扫出,柳沧岭径直被强大的杀气吹到了牢门旁石柱上,狠狠一撞,像个布偶一样掉了下来。
袁桀正要上前之际,却被人拽住了衣袖,是芷嫣,她嘴角的血都还没抹干净,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北山主。明明平时那么胆小的一个姑娘,此时却倔得像一根钉死了北山主的钉子:“别打了。”
袁桀冷哼,一拂衣袖,甩开了她:“门主徒弟竟要帮挟持者说话吗?”
芷嫣又抓住了他的腿,满眼皆是泪:“不要打沧岭哥哥了。求求你!”
柳沧岭闻言,咬着一嘴血抬头看她,目光极是动容。
袁桀眉眼皆冷,踢开芷嫣。他这个动作惹怒了柳沧岭,柳沧岭一声厉喝,杀上前来,毫无意外,未近袁桀的身,便被狠狠打开。这一次,柳沧岭倒在地上,呕了一地的血,挣扎着爬不起来了。
再有一击,便能杀了他。
忽然,芷嫣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挣开拉着她的守卫,扑上前去,拦在柳沧岭身前:“别打了!”她跪在地上,张开脆弱的双臂,就像护着鸡崽的母鸡。
可在杀戮者的眼里,她也不过是只母鸡罢了。
袁桀脚步未停,手臂一抬,青钢拐杖迎头打下!身后的守卫都惊得喊了出来。
我眸光瞥见天边夕阳沉下,最后一丝余晖在山头上消失,我眸光一沉,身形一移,撞入芷嫣的身体。霎时间,这个身体里的疼痛席卷我的灵魂。
头顶之上袁桀青钢拐杖所带的压力也像要劈开这脑袋一样,让人耳朵一片嗡鸣。
我咬紧牙关,压死胸中翻涌的腥气,急速调动这身体中的所有力量,使之聚集一处。我一声沉喝,周遭一片死寂,青钢拐杖在我头顶之上堪堪停住。
我一抬头,颈椎发出“咔咔”的声响,眼眸杀气凝成刀,盯住北山主那双阴鸷的眼睛:“叫你别打了,听不见吗?”
话音一落,力量炸裂,在我的力量与袁桀青钢拐杖的交接之处,磅礴的威力横扫四方,似一把圆形的巨刀,将周围的山石与牢门,砍了一个深深的凹陷进去。
山石陷落,在周边砸下,空气中一片尘埃,十来名守卫在一旁目瞪口呆,噤若寒蝉。
芷嫣以魂魄之体在我身边号啕大哭。
而北山主望着我,眼里神情惊愕非常:“你……”
正僵持之际,身边倏尔传来一道冷喝:“住手。”
袁桀往旁边一望,收回拐杖,向后一退,所有守卫立即在地上跪好了行礼:“门主。”
我一转头,但见那一袭黑袍已经到我身前。
方才那一击已经用光了这身体里所有的力气,我只能跪在地上,勉强撑着身体不要倒下。看着面前这人在我身前蹲下,他那身绣了暗纹的黑袍铺散在地,染了尘埃。
而他只是盯着我。
那双透彻却藏满了秘密的眼睛里,映着我的身影。仿佛是我眼花的错觉似的,我竟见他唇角有一瞬间的颤抖,他抬起手,指腹轻轻在我脸上游走,手指粗粝的触感,让我恍惚之间,仿佛见到了在剑冢的那天,那个突然出现在我身边的小丑八怪。
我让他去外面引开那些仙门弟子,我打算用他的命来换自己的命。
而他对我说:“我可以为你放下一切,只要你安好。”
哼,扯呢。
看我现在这样,除了我的安好,你一切都得到了。
芷嫣这个身体太过疲惫,不由自主地往旁边一斜,我控制不住。墨青一伸手,揽住了我的胳膊,将我稳稳带进怀里。
而在这一瞬间,芷嫣这个身体仿佛有千钧重一般,我竟感觉到墨青的胸膛与手臂,有几分把控不住的微颤。
我不懂他颤个什么劲,我只觉得有点不甘。
我挡个老头子的拐杖,都跟到地狱走一遭一样。而他不过一句呵斥,便止住了所有风波。这么威风帅气的事……明明以前都是由我来做的呀!
“门主,”袁桀道,“属下正在惩处逃逸的修仙者,您这徒弟,不惜以身犯险想要救他。此举……”
“那又如何?”墨青开了口,这四个字径直将袁桀一噎,谁都没想到,墨青竟会说出这四个字来。
包括我。
我愣愣地抬头望向墨青,看见了他轮廓完美的光洁下巴,听他不容他人置喙地冷冷下令:“我自有定夺,你且回吧。”
言语中,自有他的威严决断,与之前的丑八怪,到底是不一样了。
袁桀握着青钢拐杖的手一紧,手背青筋凸显,但很快又压了下去,只沉声答了个“是”,便身形一动,霎时间消失在了原地。
墨青眉眼一扫,看向旁边被吓傻了的守卫们:“去传南山主。”
南山主顾晗光是万戮门的大医师,当年我花了好多功夫,用了许多法子,才将这个已经隐居世外,被世人当成传说的“医神”给挖到万戮门来的。
为免未来有一天我被打成重伤,或者中了剧毒,下面小的来不及给我找到神医,我就死了,于是未雨绸缪先将神医备着。
可世事难料,我该死的时候还是死了,备着的神医白白被墨青占了便宜。
而现在墨青这是……要让顾晗光来给我治伤?
我有点蒙了,他为了芷嫣这个身体,几乎不讲道理地在北山主面前偏袒我,现在还要动用南山主来给我治伤?这和他之前那冷脸、臭脾气、爱搭不理的风格差别有点大呀……
这一天没见,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我回忆着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那是前天,在藏书阁里,我小施计谋调戏了他,然后他就……闷不作声地走了。
看他今天这个表现,莫不是……
那天的勾引,其实已经在他内心深处落下了巨大的印记,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他回去沉思了一天,经过无数思想斗争,无数心理活动,本打算放弃这个身为仙门弟子且形迹可疑的我,可万万没想到我今天受伤,伤到了他的心。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已经爱上了我,然后按捺不住心里澎湃的爱意,冲上前来,在北山主面前偏袒我,又传南山主来给我看伤。
我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道理。外面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我抬头瞅了他一眼,见他也正垂头盯着我,黑眸如晦暗深渊,可因着他将我全然映在瞳孔之中,这身浅色衣裳,倒衬得似眸中有光芒。他唇角抿紧,声音微带沙哑地问我:“伤得如何?”好似自己忍了痛一般。
我心道,虽说百来年前救了他一命,养了他一段时间,最后还死在了他手上,但我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来,我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他啊。
小丑八怪你竟然这么纯情,只是笑一笑摸一摸,居然就上钩了!我还准备了一系列勾引你的后手呢,现在你让我用给谁看?
不过这倒也省得麻烦。
“师父……”我弱弱地开口,唤了他一声,不再费力撑着身子,让自己完全倒进他怀里,他将我接住。我抬起手来,佯装要抓他衣服,将手抚在了他胸膛心口处。此刻,只需要运气,化指为利爪,穿透他的胸膛,便可将他的心脏挖出来了。
我寒了眼眸,运转体内气息……
啊,他大爷……
我竟然忘了芷嫣这个身体有多不经用,此时竟然一点内息也没有了。
于是我只好当真将他衣服拽住,一抬头,对上了墨青的目光。他盯着我,就是这双眼睛,每次都会让我感觉自己像被他看穿了一样,在我死之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我莫名觉得,他此刻已经知道了我是谁,也已经知道了我刚才想对他做什么。可他不动声色,像即便我真要挖出他的心,他也会一声不吭地任由我去挖一样。
可墨青这样的人,走到这个地步,凭什么会让我去挖出他的心,他又凭什么在知道我是路招摇后,还让我活着,威胁他的地位?
难不成还能因为他喜欢路招摇?
我暗笑这个想法太天真。
魔道,即便墨青送走了鞭尸台,砍了挂尸柱,他也永远摧毁不了在这条道里,人心对于权势的渴望。这条道里,谁都如此,没有哪一种爱,能凌驾于对权势的追求之上。
所以他现在不杀这个身体,甚至爱上了这个身体,那是因为他认为这身体虽然奇怪,但不会对他的地位产生威胁,对他的根本利益没有损害。
我需要把握这个度,在他爱着的这个阶段,找个机会,把他做掉。
“师父……刚才我都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我努力让芷嫣的眼睛挤出眼泪,眼波潋滟地看着墨青。恋爱中的人嘛,总是会心疼比较弱的那一方的。
而墨青果然眸光微微一动。
“不会。”这两个字说得那么沉,他答得过于郑重,让我有点没料到。
“你若想见我,我便会在你身边。”
恍惚间,我有点理解当初为什么我会死在这个小丑八怪的手上了。因为,他的言行举止,处处都让我无法理解。我这儿还觉得没勾引到他呢,他就已经爱上了;我那儿觉得还需要再诱惑一下加深感情呢,他就开始海誓山盟了。
我刚放下钩,鱼就自己蹦篓里了。真是吓杀钓鱼人。
我咳嗽了一声,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这时身侧一道风来,打破了沉默的尴尬。
是顾晗光来了。
这几年来,他也没什么变化,还是一副一脸老成的小孩模样,已经是开春的天气了,他也依旧裹着厚厚的雪貂,唇色泛着苍白:“你找我?”他和墨青说话,即便我在墨青怀里,他也没有费神垂眸看我一眼。这说话的调调也与当年同我说话时差不多,不带半点恭敬的。
不过因为他是顾晗光,这世上唯一一个可以和阎王抢人命的人,所以我默许了他有这个资本。
“嗯。”墨青唤他,“给她看伤。”
顾晗光闻言,这才瞅了我一眼。他是个小孩身体,这辈子都不会再变成大人了,站着的时候和墨青半跪着差不多高。他目光只在我身上扫了一圈:“些许皮外伤,内息耗损过度,不用治,吃点补气调息的药,调理些时日便好。”言罢,他对墨青说,“背后那个反而伤得重些。”
我闻言,这才想起,哦,对了,我是为了救那个柳沧岭才弄成现在这副德行的。
我在墨青怀里蹭了蹭,从他肩膀上往身后望去,只见柳沧岭趴在地上,跟死了一样一动不动。而芷嫣跪在柳沧岭身边,转头哭着看我:“你快别调情了,沧岭哥哥都要死了。我才是要再也见不到他了。”
那就帮着治一下吧。
我话还没说,墨青便径直将我打横抱起作势要走:“处死。”
咦,什么?
我又不懂了,墨青你这也是看心情看喜好在管理门派吗?你不是施粥这种事都干了吗,怎么现在又要处死人了呢?说好的务农呢?
“师父……”我抓了抓他胸膛的衣服,“他是……呃……”
芷嫣机智,见我想不起柳沧岭与她的关系了,便立即在一旁补充:“是与我一起长大的师兄,是我青梅竹马的哥哥……”她说着,像触到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嘴角一颤,“是与我尚有姻亲的良人。”
于是我就总结了一下:“是我极亲近的人。”
墨青眉头一蹙:“你想救他?”
“对啊。”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可不是为了送一个死人出尘稷山的。
墨青嘴角有些紧,看他神情,竟不太情愿救柳沧岭。
小丑八怪,你现在不是很仁慈吗,为何在我希望你仁慈一下的时候,你偏偏就狠下心肠了呢?
我倏尔转念一想,墨青现在喜欢我呢,他这表现,难道是在……吃醋?
为了救另外的男人把自己弄成这副狼狈的模样——这是让墨青不高兴了。
呵,你这个占有狂。不就是希望我心里眼里全是你,看这个世界除了你以外全是丑八怪吗?我满足你就是了嘛,何必搞出人命?
“师父,”我往他怀里蹭了蹭,“让他走吧,我不想在一颗心装满你的时候,还要留个地方让对别人的负罪感占据。”
芷嫣一边哭一边指着我的鼻子骂:“你不要用我的嘴说那么恶心的话!”
哼,小丫头,懂什么,人家的恋爱都是这么谈的。
看吧,墨青这不就沉默了吗?还沉默得有点久呢!显然是对我的甜言蜜语没有抵抗力了。
“治好以后,丢出尘稷山。”他冷声吩咐。
顾晗光蹲在柳沧岭旁边开始把脉,准备施针,抽空说了句:“赶紧走。”还是老样子,连门主也敢赶。一点见不得别人在他面前成双成对。
墨青也没耽搁,抱着我便回了无恶殿。
我看了一下他带我回来的这寝殿,竟是我以前的寝殿。门主的寝殿现在想来是墨青在住,而他竟然把我带到了这里。
嗯……果然是爱意来得气势汹汹,让他迷失其中啊。
“你先好好歇息。”
他将我放到床榻上,走到一旁点了灯,便至外间拿了一盒丹药进来。看见那盒丹药,我眼睛亮了亮。
九转回元丹,保命救人、提升功力、增加修为的利器啊!像芷嫣这种级别的修仙弟子,吃一颗打坐一宿,便可让伤势痊愈,修为大大增长。
“师父,这个……我可以吃吗?都是我的?”
“嗯。都是你的。”
我往盒子里瞥了一眼,粗略一数,里面约莫有六颗九转回元丹。光吃这玩意儿,一个月内,我必定能让芷嫣变得比一般中级魔道弟子还要厉害,那可是人家修个二三十年也不一定能修到的程度。
“九转丹虽好,短时间内却不可连续服用。”墨青说着,只从盒子里拿了一颗出来给我,“今日你内息耗损严重,吃药之后好好打坐调息。十日之后再来找我,我给你第二颗。”
什么?你怎么这么抠?给人东西还分批次的?我知道九转丹不能天天吃,可也不用隔十天来一颗吧。这样拖得我一个月能办好的事,得用五十天才能办妥。
算了,他现在是门主,他说了算。
我认命地吃下一颗九转丹。
丹药滑入食道,进入胃里,登时一股充盈的灵气便从身体内部慢慢流转到了四肢百骸。我闭了五识,沉浸在一片黑暗当中。以往练功我皆是如此,而这一次,我像诡异地有了第六感,一直觉得墨青那双眼睛,就在旁边盯着我,一整个晚上的时间,都不舍得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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