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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压抑的沉默后。
夜綦臻脸色沉肃,修长的背影打在殿墙遮蔽了所有的光亮,他望着姒裹,眉黛浅浅,鹅蛋的小脸,下颌尖尖。
胸口似被针扎一般的疼。
他是极聪明的人,哲涳的言语,赫鸾约的出现,不战而退的凶兽,这丝丝缕缕的纠葛纠缠在一起,都指向一个清楚的事实。
“今日哲涳长老之话只有在场诸位知晓,若诸位当中有人泄露,尤其是让公主知晓,我夜綦臻会让他此生后悔在世。”
九天帝神冷冷的宣布,飘荡在空气中,是彻骨的冰冷。
赫鸾约十指掐进自己掌心,心中纷乱,半晌方归于平静。
她直直地盯着龙姒裹,一时怔住。
她知道夜子硕真的会杀人,他的权势早就覆野天下。
可龙姒裹,牵动神明,一举一动已是关乎天下苍生之事。
这样的命运,夜子硕要怎样遮掩。
此时殿外。
乌郇大步来报:“少宫,陛——”
还未等乌郇说完,眼前的众人已化作青烟,消失在沧溟众人惊愕的目光中。
挡龙骁涵豁然推开寝门的那刻,满室的帐幔翻飞,悲凉凄肃,像传说中的经幡,这一瞬,这满目的白,似有什么东西狠狠撞进心口在他灵魂深处激烈冲荡。
“龙摇带来了。”大长老二长老冲进殿宇。
可安静,窒人的安静。
梦洄的脚步也缓了下来,不知不觉中,她屏着了呼吸。
所有人一路疾行,刺骨的担忧心慌,冷汗透衣,可眼下,就在他们跟前,却不敢有人出言惊扰。
“大人……”梦洄瞪大双眼看着夜子硕。
床畔的男子,浑身是伤,血淋漓的伤,脸上的,脖颈的,手腕的,帝袍处处是被凌厉撕裂的痕迹。
这样的天神大人,公主要见了,该有多难过。
哲涳赶忙上前:“哲涳参见长老。”
大长老满眼焦虑,眼下情急,哪顾得了什么礼数,大步上前,仔细端详,径自喃喃道:“有呼吸,有脉搏,神化罢了,不要紧,不要紧……”
哲涳赶紧道:“偏殿已筹备妥当,所有的法器法坛都备好了,二位长老速速随我前去。”
“梦洄,将雪灵花熬好端来,现下你与诸位暂且回避。”龙骁涵的声音冷冷响起。
“陛下,我照顾公主。”梦洄焦急道。
“下去吧。”龙骁涵低哑的声音响彻在耳边:“我与紫薇大帝,需要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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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一步,龙袍沙沙作响,是男人缓慢靠近的脚步声。而床畔一侧的夜子硕,从始至终,没有情绪,没有起伏,他甚至都未多看众人一眼。
纵是这么多挚爱亲人关切的目光,还是没能她醒来,要在小时候哪里忍得住。
她一个人在西海,哪怕偶尔有龙二的陪伴,但她心底最想看到他。
西海的岸边至今都有个小小的土坡,哪里曾经站着每逢初一十五都要等他的阿裹。
他最爱的阿裹……
可眼前,这副模样,这副光景,他心疼得无以复加。
不能,再让她离开自己身边了。
姒裹的脸近在咫尺,不仅似妹妹,熟悉而陌生,一种道不清的情愫在心底翻涌开来。
龙骁涵突然停住步伐。
这情愫……是什么?
“阿裹醒后,过去的,好的坏的,放下的放不下的,都过去了,她是龙神族的人,她只能留在我身边。”龙骁涵平静宣布。
夜綦臻侧眸,烛光中眯起眼。
他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位天帝的眸中全是波澜。
这一瞬间,夜子硕好像懂了。
烛火摇晃,光影斑驳,二人皆看不清彼此此刻微妙的神情。
“龙一,阿裹是我的人。”夜子硕毫不客气。
龙骁涵听到了,也听进去了,目光流连于夜子硕微红的双眼和满身的伤:“綦臻,这么下去会出事的,这世上若没有阿裹,谁要让我失去她,哪怕是你,我都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
龙骁涵的声音压了下去。
“你觉得我会放手?”夜子硕听言抬头看向龙骁涵,神色更加不善。
“放不放手,由得了你吗,阿裹能为你做的都做了,你有何不甘,你还要与我抢?夜子硕,阿裹没了,你与我,哪怕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寻不回来了。”
夜綦臻缓缓闭上眼,无数的纷乱在他的脑海中宛如经历了一场浩劫。
龙骁涵虽不明白那蓬莱海底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夜綦臻受伤了,这天底下还能有什么力量能令他伤得如此之重。
“我说过了,阿裹我不会放手。”夜子硕缓缓抬眸,森冷目光向龙姒裹迫去。
“陛下、大人,药熬好了。”梦洄端着药盏步了进来,止了一室的剑拨弩张。
二人默契的松开彼此的眼神,龙骁涵坐下身屈身将龙姒裹抱起偎进怀里,夜子硕接过梦洄的药碗,吹了又吹,方执着药汤勺抵上姒裹的唇。
“阿裹,乖,我们喝药了。”龙骁涵在烛光下朝她笑,低低地哄。
一口一口,雪灵花被夜子硕万般小心地喂入,夜子硕的神情随着渐空的碗底也有了舒缓。
可就在下一刻,龙骁涵眼见怀中的龙姒裹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然后一行温热鲜血喷溅而出!
溅了二人的帝袍一片斑驳惊红。
“阿裹!”
“公主!”
一口一口的血从龙姒裹口中溢出,她的脸色忽然变得死白,梦洄吓得丢了拖盏冲了过来:“公主,公主,我是梦洄呀,你怎么了,你睁开眼看看我。”
夜子硕下意识一遍遍抹去龙姒裹的血,他盯着龙骁涵同样惊慌的神色,四目凝对时,龙骁涵立即打横抱起龙姒裹,与此同时夜子硕飞速取来白金缕纱为她披上,二人冲出的寝殿。
梦洄怔愣地跪在原地,看着摔得粉碎的药碗,也只是一瞬,她也冲了出去。
殿外的赫鸾约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龙姒裹被天帝紧紧抱在怀里,夜子硕在侧撑着霖伞,两人将龙姒裹裹得密不透风,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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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鸾约与梦洄跟着夜子硕穿过了一曲幽闭长长的回廊进了一座偏殿,说是偏殿,更像是一方由月光锻造的室宇,满殿的月华潋滟铺散开来,如笼着轻纱的珍珠,腾着一缕一缕银白色的光,纤尘未染,好不神圣。
而殿中央的龙摇却在下一刻更是深深震撼了赫鸾约心魂。
龙摇,那只在传说中出现的摇篮。
谣传每位西海龙子出世,龙摇圆满,便化尘烬散,无人知晓它的来去。
可龙姒裹的龙摇,从未湮灭。
那半弧形的原石,宛若摇篮,散着滂沱的未知神力围着龙摇一层一层的起腾,趁着月光殿石,似流云泄玉,蹁跹迷离。
赫鸾约与沧溟诸人被深深震撼。
夜子硕看了眼龙摇稳当,伸手为龙姒裹解开白金缕纱,留恋的目光停在她的眉梢一瞬流转,龙骁涵在这一刻也松开了手。
下一瞬,众人就见天帝怀中阖眼的龙神女忽然直身悬立了起来,无风自扬的发,那红尘难寻的眉眼中的红莲瞬间层层绽放,一瓣瓣念念不忘的在她的眉目间旋转飘散,如浩瀚天空褪去星海般飘进龙摇。
红莲似是开启辛迷的一道秘匙,那缕缕流云神力从龙摇中流淌而出,柔和似絮地托住沉睡的龙姒裹朝原石靠近,直至回归龙摇,神力惊鸿如涌浪荡漾,又重新将她缭绕了起来。
整个过程美得超然,无法用言语形容。
夜子硕站在原地,整个人都透着清冷,眼底的冷毅却有丝融化。
赫鸾约犹如做了场黄粱一梦般堪堪将醒。默默将视线拉回,敛了敛情绪。
这样的女子,浑身皆是秘辛,怎么不令人魂牵神往。
遑论泡在这世间阴谋场的夜子硕与龙骁涵。
龙骁涵收回目光,盯着夜子硕湿透的臂膀:“去处理一下伤吧。”
夜子硕此刻却侧首看向梦洄,眼底很冷,似乎有点焦躁:“雪灵花怎么回事。”
梦洄跪了下去:“雪灵花一直是由梦洄培护的,梦洄亦不知公主为何对雪灵花如此排斥。”
“服了半辈子的药,你跟本宫说不知。”夜子硕认真地看着梦洄:“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
梦洄顿时哑口无言,可心思电转,往事纷乱,只听得自己心跳声如鼓,“人间,似是在人间后,公主就服不进任何汤药了。我还请过萼华仙主治断,也未见有何不妥。所以当时梦洄和柠愿以为公主只是不想服药,并不是她喝不进药。”
“你是说,她、她从去人间后,剔除雪灵花,她就已经不怎么吃药了?”
此情此景,夜子硕遍体身寒。
那么颠沛流离,烽火狼烟的日子,这跌跌撞撞的一路,她到底靠什么支撑。
“查,将雪灵山一花一木,一寸一土都给朕翻过来查。召集仙医阁看看雪灵花到底出了何问题!”龙骁涵已是切齿。
抬眼间,终于注意到了殿中另一外来客。
“赫鸾郡主,久别无恙?”龙骁涵终于目光落向这位鲛族明珠。
赫鸾约下意识看了眼殿外的黑锡,垂眼躬了躬身。
“托公主的福。”
提到龙姒裹,天帝的脸还算有些缓和:“可否移步都阙殿一叙。”
她远离天庭了那么久,鲛族的秘密,通天的预言,还有那些年的真相,怎能不令人忌惮。
赫鸾约却很平静,她堪堪仰首而立,端得是从容至极,也无畏至极:“天帝陛下,事关天运,普天之下,能让赫鸾约开口的只有龙神女,赫鸾约既也承蒙烟娆大神之意,便只对龙神女负责,还请天帝陛下见谅。”
全场有一瞬的安静,众人适才重新开始打量起眼前这位鲛族公主。
可转念一想,却也无错,不通六界,不按俗礼,这才是鲛族,这才是数十万年前鼎盛而又神秘的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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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之内,熙熙攘攘,云蒸霞蔚,光与阴因无人照料,天下群仙驻足蹙眉不知所以,但总也觉这夜比平素都来的长。
沧溟大将被龙骁涵与西海长老召去议事,那海底的凶兽可谓是生生掐断了这世间数十万年的太平。
这个偏殿,忽然闲得格外安静了下去。
夜子硕深沉的眼眸下,是龙摇里的女孩,没人知晓龙摇能修复她多少。
赫鸾约安静的立在一侧,光与阴交叠着,他们彼此都沉默不语。
殿里一片安静,却连呼吸都很难听到。
“我已让哲涳长老长老翻阅古籍试图找到恢复你灵力的方法,当是沧溟还你片点恩情。”
夜子硕仰首凝立,烟娆石在他的手中被握得发烫,下一刻他低头看她,眸色平静沉肃:“赫鸾郡主,我能问,海底发生了什么吗?”
匕清无端派去了一队死士却无一人幸免而归,只留他重伤在地,人醒后什么也记不得清,似被剥了记忆。
那么当时海底,知情之人只剩赫鸾约。
他的声音就在头顶,隔得太近,赫鸾约的手禁不住发颤。
“你不愿说?”夜子硕眼睛微眯,声音透凉。
赫鸾约一听,望着同样用惊疑的目光望着自己的梦洄,一时全身僵冷。
“你在意什么?魔族公主还是龙姒裹的安危?”
赫鸾约笑起来,眼里没有一丝惊惧之色:“你知道这是魔族公主封印之地,她的片瓦元神很可能就在这里。”
轻启薄唇,字字玑珠。
“赫鸾郡主……”梦洄惊愕。
可夜子硕从头到尾都未感到一丝惊愕,他用那双深沉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赫鸾约,他太沉稳了,沉稳的滴水不漏,无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海底的女孩,那么坦然,又那么绝望,可偏偏展露的是刺骨的勇敢。
“夜子硕,为什么非要到此年此景,你才知龙姒裹可贵?”沉默了很久很久,赫鸾约平静的面容有了丝悲凉之意,“上苍的旨意,人世的恩怨,自身的疲惫,一次一次的崩溃神化,一步一步的接近天命,一点一滴接纳支离破碎的自己,还要装得哪怕手持刀剑,眼里依旧桃花,灿烂笑语,你们对她,可真是苛刻啊。”
一步一寸,赫鸾约一点点逼近那个男人。
“是不是从无人告诉过你们这些事实?你们是否觉得承载烟娆之力都是顺理成章?不,不是的,神力会一寸一寸侵蚀她的肌肤,剥离她的神智,骨骼被撑开,将她为人的血脉撕断再缝合,每一次的神化,就像是被人活生生的撕裂了身体再塞进磅礴的神力。司命天神,你们渴望她成为的,企图她达成的,你们唯一不知道的,是她有多痛。”
赫鸾约成功的看到夜子硕的眼中冷若三九寒霜。
怎么办呢,夜子硕,你要怎么办,一面是为你粉身碎骨的白素,一面是为你扛起一世烽火狼烟的龙姒裹。
你值得被深爱,我知道。
你……夜子硕,爱时总能把人捧在手心,小心呵护,免她惊,免她苦,免她无枝可依。
白素于你,是挚爱,是知己。
龙姒裹于你,若我得知的风讯没错,是想扳倒旧党与结束这乱世无上的利剑。
你是千算万算都没有料到,你会爱上她。
你也做梦都不会知道,她会出落得如此招你爱怜。
可你是否想过,烟娆又想她成为什么。
但姒裹,好像知道了。
“阿裹。”夜子硕深吸了口气,侧眸,负手背着光不让人看到自己的脸,一时间,他有些语塞,“阿裹是我在这世间唯一可以倾付一切,赴汤蹈火的人。她未出世前,我便利用她,她小时候,我也利用过她,她如期得按照我给她择的路成长,你说的对,从前我没有站在她的世界里看过什么风景,更别说疼痛。”
“大人……”梦洄闻言,瞬间泪眼滂沱。
“你不用避讳,梦洄。”夜子硕声音淡了下去:“我知道,我有多对不起她。”
赫鸾约浑身一震,抬眸望着龙摇里的龙姒裹。
姒裹啊……不知道经历那些穿山涉水的岁月趟过来的你,能听到他的话罢吗。
以后记不得他了,还能记得他这些话吗。
赫鸾约抬手抹开滑落的泪,世间曲折,日月所照,总要有个磊落的说法,然后她才道:“我们看到了海底的熔岩。”赫鸾约的眼中露出惊恐:“绿中泛紫,似同鬼魅,移形换影,那些凶兽从岩溶里破土而出,身体被卸又拼,可怖至极,姒裹离开护鳞甲前最后的一句话,她问我,是否有听说过洪荒魑魅。”
夜子硕愕然回首。
梦洄同时惊呼:“洪荒魑魅?!”
可恰时匕清殿外来报:“少宫,时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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