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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
“祖师！快去看看綦臻！”哲涳长老阔步冲了进来，众人见其一身的血，大惊。
“出了何时！？”龙骁涵闻言，眉心一跳。
“那孩子为了公主劈了自己半颗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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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龙骁涵与祖师匆匆赶至朝止殿，一路哲涳长老细细道了情况。
夜綦臻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他动用了星辰之力，硬生生把阿裹坠落的半颗星给顶上了宙宇。
半星之上的主星。
他下意识望向头顶万里星河，目光沉沉。
龙骁涵暗暗心惊，
也……暗暗撼心。
主殿的门不断地有医侍进进出出，又被众军驻守严防风讯透露。
“月光幽境突然结界破裂，我就知道这孩子出事了。”哲涳长老焦心不已。
“我去的时候那孩子就躺在血泊里，多少年没见他伤成这样了，迷迷糊糊里他只说不让下边人知道，怕动摇了军心，陛下，祖师，里边请。”
龙骁涵蹙眉，他一路异常沉默，眼前之事令他有些不能思考，半生浮沉，半生转合，可能夜子硕甚至都未对白素那么执着过，执着到偏执，偏执到失去执拗。
从前他还知道大悲大痛下，他哪怕放纵自己内心极致的痛苦，最终为了和平与前人的希望，他选择理智。
可先下如今，自己半颗星都劈去了，折了性命那是必然，可他还乃持掌星辰之人，自己却擅动了星辰之力强行拽住了坠落之星回归，这是何等的违背天意。
龙骁涵暗自切齿。
他真的是不想活了！
一股浓重的血腥扑鼻而来，龙骁涵默声迈近主卧，他看到了躺在被重重纱布缠裹的夜綦臻，脸上尽是伤害。
——龙一，阿裹的心我知道了，你有你的苦衷，可我夜綦臻没有，命也好利也罢，大不了扬灰在青史里。
龙一袖袍里的手握得死紧，一对眸子寒的叫人心惊。
夜綦臻，阿裹是你的相依为命的命。
可阿裹，是我的救赎。
你懂吗？
她是我的救赎，也牢牢拽着我的命。
泪自风动而过，被龙骁涵无声拭去。
夜綦臻，我也不能失去阿裹。
“几个大将是瞒不住的，沧溟大军这次伤亡惨重，他们是六界的英豪，天庭会给予最高的嘉奖。”龙骁涵沉声道，“沧溟结界必须重置，浮黎大帝与公主伤重之事，若穿了出去，朕依旧会治沧溟之罪。”
“老臣遵命。”哲涳长老躬身道。
重伤事小，折了性命却是真天大的事。
夜綦臻，你以这种决绝的方式回报苍生，还是回报阿裹。
龙骁涵召来匕清吩咐他回海取雪灵花，前提是经过萼华仙主诊断过后的雪灵花。
匕清很快领悟，转身驾云而去。
“倾尽一切去救治。只要六界有，朕都能奉上。”
“是，陛下。”几位长老道。
一夜之间，帝最亲近之人皆是重伤，大长老看着龙骁涵越发沉肃的脸：“大殿下，休息一下吧。”
“我去看看阿裹，她要想我了。”
二人同时出声，龙骁涵一愣，眸光微折。
“长老，你和三长老守好綦臻。”
说罢转身离去。
出门后的龙骁涵脚步很急，不似平常的雍容淡定，脸上微热，许是被大长老看穿的心事，他却不遮不掩，而是炙热的，甚至滚烫的在提阿裹。
“陛下。”守在偏殿的梦洄与黑锡先是一愣，迎了出来。
龙骁涵颔首，“公主收集龙气了吗?”他边道，脚步很快，说着突然脚下一顿，“黑锡，速速通知西海派人守着鲛族公主，再遣人试图寻找鲛族幸存后人，从此而后，鲛族公主由西海守护。”
“是！”
“大殿下！”龙骁涵回首，看到萼华立在原地，有些迟疑地看着自己。
梦洄这丫头，唤了大殿下，明摆着就像小时候说的，一旦她唤了大殿下，他就不能生气。
龙二带出来的小毛病。
“大殿下，我看出来了。”女子悠悠叹了口气。
龙骁涵顿了顿，扬眉。
“大殿下，如今都不掩饰了吗。”
满殿的帐幔飘扬，白得极其的刺眼，他最不喜欢的白色。
阿裹长大后，他一点都见不得这种白色。
“为什么要掩饰？”龙骁涵立于长阶一笑，回望梦洄，眉目很深。
“大殿下藏了那么多年的心思，看着她一次次奋不顾身，也看到了天神对她的执念，大殿下这么多年心里的苦，梦洄知道。”
龙骁涵却没说什么，他注视点殿外有些凋敝的月华树枝，天，越来越冷了。
“好多年了，我都记不得了。第一次，也是梦洄你发现的，梦洄你太聪明了。”
一道充满低哑又极度危险的声音缭绕进梦洄耳里，若是群臣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可梦洄不是，他在龙骁涵眼里，是第一个同意龙神族与商丘联姻的人。
是如今西海的第一女卿，持掌西海一切事务，琼光神格都不见得比她贵重。
能文能武，心在天下。
她会越来越强大，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梦洄一笑，扬手，为龙骁涵打开了西海的结界。
当二人迈进那方由月光锻造的珠光殿宇，入目的，是温润的袅袅的暖光。
是治愈人心的暖色。
他的目光，安静的落在龙摇中的女子身上，他腾身，靠近龙摇。
他垂眸，沉默了许久，他抬手，穿过云气，将女孩摁进怀里。
“阿裹……睡饱了，休息够了，记得起来看看哥哥……”梦洄只听这个一向沉稳的天帝陛下，此时已然忍不住颤了声：“阿裹，哥想你了，很想很想。”
“龙神女是没有什么好当的，对吧。为何我从前就那么逼你呢……只给你初一十五能看到我的机会，中间你再闹再和长老们哭诉耍赖，我就是不出现，那么严格，那么袖手旁观，阿裹……我错了。”
龙骁涵的泪掉了下来。
“若我当初能看到长大后的你，若我当初能遇到现在的你，我一定不会那么冠冕堂皇的爱你，我一定，用尽我全部去爱你。”
“那年，于公主来说是最漫长的一个冬天，天神结束了千年的陪伴，您也因公事回不了海的那个冬天，公主坐在东海岸的小土坡上，一直等一直等。梦洄看不清公主的脸，只觉得她以后的一生，都会记得那个冬天。”
梦洄眸含泪光。
你说，爱是什么呢，什么又是爱呢，不外乎是守候，等待，和不知道前路的期待。
看似得到了一切，其实却没有一个人真正陪过她经历一个又一个春夏，熬过一场又一场秋冬。
“梦洄，你在怪我。”
梦洄怆然，笑了，“梦洄没有，您与天神大人在公主未出世前就为我们安排了一切，为什么那么多人发自肺腑发疼她，是因为我们都知道这个世道需要她，而我们所有人都会在未来没有准备好的某一天，失去她。”
而她……最终却抛开了自己，努力的向前，只希望在自己死前和时间赛跑，看自己最终能为苍生最后尽哪一份力。
梦洄低声：“陛下，我们再不珍惜她，就来不及了……”
龙骁涵抵着龙姒裹的额，手在颤抖。
阿裹，从前我觉得爱之一字太过渺茫，它承载了太多的悲欢离合和一道道的意难平，我不让它袒露，是因我认为，对于你，是羁绊，停止你向前奔跑的一道道逆流的风。
后来，你长大了，踏破了修罗场，我再也不能把你丢弃在刀光剑影里。
这一世，是天帝，是西海的人，我与你一般，深爱着却沉痛着。
乱世扑面而来，没有下一世的我们，行了此处才明白，原来爱，是要说出来的。
爱你，阿裹。
我很爱很爱你。
哪怕最后我们会分开，停在不同时间的永恒里，我一样会在那个永恒里，很爱很爱你。
将姒裹缓缓送回龙摇，他步出了大殿，负手沉吟。
“梦洄什么时候知道的。”
龙骁涵声音淡淡。
梦洄在他身侧站定：“大殿下的爱一直很隐忍，却不代表不爱，爱之一词，若能收放自如，便也就好了……”
“很早之前么？”
“是啊，很早很早，殿下的爱，全在眼角眉间了。”
龙骁涵沉默，一双墨瞳回望着姒裹。
“乱世已然开始了，大长老与三长老认为白素生前应该知晓了什么，她怕是苍生第一个接触到那东西的人，她若不回归，这世道我们连被动防御的机会都没有了。”龙骁涵看了看梦洄：“若她回来，阿裹我是不会放手了。”
梦洄呼吸一顿，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大殿下也会与自己排排坐在东海岸边闲聊，那时左右不过是龙二殿下带着公主又闯祸了，被一屋子大人追着打，龙一和她只要一开口，就统统被长老们轰了出去。
其实梦洄现在想来，长老们一辈子对公主大家闺秀的梦，大殿下视若无睹，天神大人逆着，二殿下更是无法无天的惯着，怎么样都是不会成功的。
“天神大人不会放手的。”
“嗯。”
是肯定的语气。
“可是梦洄，这个世间谁规定，爱就一定要在一起呢？”
天帝的眉目此刻在月光下显出些流动的神态，而比那眉目流转更绚烂的是他唇边的笑意，神情阔朗，全是分外怜惜。
“阿裹是她自己，你也是你自己，我护着这个家，护着你们，不论你们最后走到哪个时间的点，我和綦臻都不会放手，不会放开你们。”
梦洄的泪，倾盆而下。
龙一却无声笑了，攘了攘她的肩。
梦洄，因为我知道，阿裹走的那天，我也会失去你。
你之心智，何其之坚。
你才想让洪辰代替你去爱潋恒。
“洪荒那东西，跑到人间了。”梦洄说的是肯定句。
龙骁涵颔了颔首，一同与她望着望着这片月光。
“我们还有多少日子。”
“不知道。”
梦洄深吸了口气，伸了个懒腰。
“二殿下什么时候联姻？”
“大长老方才将日子定在了下月初三。”
看来留给我们的时间是不多了。
梦洄颔首。
龙一负着手，帝袍翩翩，很平静，也很睿定，梦洄从这个角度看他，也感受到了他很少展现而出的，淡淡的孤寂。
“大殿下。”梦洄忍不住道。
“嗯？”
“大殿下也做好准备了吧。”
“嗯。”
已是肯定，已是驽定。
“大殿下不担心天庭吗。”
龙一却笑了，好看得不可思议，摇头：“洪荒那东西是整个苍生的噩梦，我龙神族不去前线镇守，不足以撼护苍生，或许这是我一生倾尽一切所学真正的用武之地。我们龙神族，从出生起，除了牺牲，就真的再也一无所有了。”
一瞬间，梦洄真的懂了。
“老二会照看好天庭的。”龙一缓缓道。
泪自梦洄眼中夺眶而出，她却真正笑了，“二殿下会把天庭治理的鸡飞狗跳的。”
一片花瓣经夜晚的风落自龙骁涵掌中，他接过，在鼻端一嗅：“呃，我反正看不到，也省心了。”
梦洄摇头轻笑，也道：“我也省心了。”
“梦洄。”龙一定定地看着她：“这是你生命中最好的年纪，也是阿裹生命中最好的年纪。”
“嗯。”
“也是我与綦臻，最好的年纪，是我们大家最好的年纪。”
“是啊，殿下，我们何其幸运，在最好的年纪，为了家，为了无数生灵，戈然止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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