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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七在离开天虞山的前一日，收到了一份信笺。信笺上只三个字，一间店。
当他赶到水先生的小院前，院门却是紧闭。他惑了一惑，照理小衣如今腿脚不便，该是离不开这里，怎会无人？
愣怔间，身后有人道：“雩祁大人。”
鱼七转过头，又是一愣，“白大人？你怎会在此？”他四下看了一圈，“你方才在和谁说话？”
白藏再次礼道：“大人，属下正同大人说话。”
他更是摸不着头脑，“白大人怎么这么见外，我不过一个副将，称不上大人。”
白藏轻嗤道：“那些自称大人的，才是没有资格的。”
鱼七觉得听不明白，也不想纠缠下去，“白大人也是来吃饭的？你也知道这个地方？这里的东西是真的好吃……”
身后的院门忽地打开，鱼七转过身，小衣笑意吟吟站在他的身后，“大人来了！”
鱼七短暂地愣怔后，喜道：“你好了？你的腿好了？”
她点点头，“都好了，大人先进来再说话。”
鱼七挠挠头，今日一个个都口称大人，客气得紧，也不知是何意。
进了堂上，桌上早已布好了酒菜，满屋飘香。
小衣与白藏上前站在桌边，几乎齐声道：“请大人入座。”
鱼七原本打算一屁股坐下，听了这话反而没坐得下去，又看了一圈，并无旁人，“你们俩……今日是怎么了？这么客气是做什么？谁，谁是大人。”
“雩祁大人，自然请的是你。”水先生自那堂后走出，面带微笑。
鱼七叹了口气，“这世道，随便就可以改个名字，那个丫头叫什么洛九。我竟也有个新的……”
水先生示意他坐下，“名字自然不是随意可以改的，特别是水流族长的名字，更是不能随意叫来。”
“水流？是什么东西？族裔？帮派？”鱼七一头雾水。
水先生斟了酒，“这屋子里的，都是水流一族，外头还有很多，以后你慢慢就会知道了。”
鱼七搓了搓手掌，喜不自禁道：“这族长，可是有很多银子的？”
“银子是没有多少，不过却有更加宝贵的东西。”水先生慢悠悠抿了一口酒。
看着鱼七热切的眼光，水先生瞧了一眼外头的日头，“你可还记得第一次来这小店，帮我给后头的两棵花树浇水的？”
鱼七点头，“自然记得，那点小事，老先生还记着。”
“彼时你说过，无根之水才是最好的，却替我拎了好几桶井水浇灌。其实这无根之水，不过是你的一念之间，罢了。”水先生正色看着他。
鱼七一愣，“什……什么一念之间？刮风下雨岂是人想想就有的……”他忽然想起那日在小衣的屋中，似乎的确如此，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起身走到窗前，眼见着万里晴空淅淅沥沥落下雨来。
“所以水流一族都是呼风唤雨的巫师？”他喃喃道。
水先生何时走到了他的身侧，“巫只是借助了天时，而你却可以制天时，甚至将一方天时纳入方寸之间。”
鱼七一脸迷茫，复又抬头望向那天空，想着这雨下得蹊跷，若是晴好……果然见那雨势减小，晴日如初。
水先生手中何时多了一个白色的瓷瓶，“不妨将这一片晴好收入这瓶中。”
“这……怎么可能？”鱼七觉得今日必是喝多了，可方才明明只喝了一盏。他接过水先生手中的瓷瓶，片刻只觉那瓷瓶渐渐温暖起来，仿佛晴日落在手中，暖风絮絮而过。
“水先生可在……”堂外传来熟悉的声音，鱼七一愣，急忙迎出去，果然看见萧景云负手而入。
“我当你忙忙的跑去了哪里，竟然躲到这儿来请水先生做了这许多好菜。”萧景云的面上倒不似有何惊讶之色。
“我……”鱼七竟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方才发生的种种。
水先生取过他手中瓷瓶，转而交至萧景云的手中，“我猜王爷喜事将近，这怕是最好的彩礼了……”
萧景云也不推辞，将瓷瓶收入怀中，“那就多谢族长了。”
水先生抚掌笑道：“水某年纪大了，也该歇歇了。这族长的担子，还是小伙子挑着比较合适。”说罢拍了拍鱼七的肩头。
鱼七仍未回过神来，“这族长太不好当了，水先生还是另外找人……再者，不是说什么山行水流的相生相克，那我以后岂不是不能再见那臭丫头……”看着萧景云冷冷的眼神扫过来，鱼七急忙改口道：“王妃……未来的王妃和我毕竟算是半个酒肉朋友……”
“即使相生相克也非绝对，至于今后两族如何相处，也不是我这个老头子可以操心的。不过眼下，北夏虽败，但里头藏着水流族误入歧途的族人，只怕还要新族长亲自过问。”
“北夏，我都没去过……”鱼七挠着脑袋。
“我可以带你去。”屋外有人走进来，正是那日他在山上搭救的小姑娘。
浽溦手中北夏的宫牌晃晃悠悠，“我现在，也只剩这个了。”
鱼七站在那个已经来过许多回的山洞前，不免惆怅了一番。那里面，他已经熟悉地闭着眼睛都能进去晃一圈。上一回和那个叫做谢安的人，蹲在里面喝了一碗粥，彼时他被人追杀，也不知如今可还活着……
这么想着，浽溦在身旁出声道：“下去吧。”
“你确定你能找到藏着兵器的地方？”鱼七回过神。
她点点头，“是的，他带我去过。那里的兵器太过可怕，若是流传到外面，不知会有多少人受到伤害。”
“那打造兵器的匠人呢？”
“匠人……是他的人。”她垂目道，“不过匠人固然重要，但用来锻造这些兵器的矿石也至关重要。若能将它们永远封在地下或是毁去，才是真正救了无数人的性命。”
鱼七再不耽搁，领着她入了洞去。二人乘舟而行，也不知转过了多少道弯，才进入一个巨大的溶洞之中。庞大的山体中，摆满了各式兵器，无不狰狞可怖。鱼七之前吃过亏，一时恨得牙痒痒。
两人沿着石梯爬到最高处，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兵器，鱼七道：“看来只能将这里淹了，将这些东西永远地沉在这地下河里。”
浽溦点头，“只有这样了……”
话没说完，就听见轰隆的水声由远而近地传来，鱼七暗叫一声糟糕，自己如今拥有的能力很可怕，偏偏还不知如何控制。方才这么一想，竟真的引来了大水。好在这下头没人，他需带着这小姑娘尽快出去。
眼见着水位迅速抬高，浽溦却楞在那里，两眼发直一动不动。
鱼七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不远处的石壁边，何时站了一个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浽溦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元辰望着她，仿佛根本没看见渐渐涌上来的大水，“你走吧，我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鱼七有些着急，“你们两个，有什么话出去说行不行？”
水已漫到了元辰的脚边，他还是望着她，一动不动。
鱼七这才看清楚，元辰竟是被铁链锁在那石壁之上，根本无法动弹。心里将那元澈问候了个几回，刚想过去救他，身边的浽溦已大步跑了过去。
想着自己造的孽，怎么也得收拾干净，鱼七也急忙向那里跑去，却猛地被什么击中了后颈，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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