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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近漠北的地界,夜里分外严寒。
三三两两的人坐在酒馆之类,闲着没事儿聊天。
突然,一个男子猛地掀帘走了进来,兴奋的喊道:“各位!墨宗终于动手了!墨宗原先的三公子带人把墨宗的老巢给围了,这下有看头了,哈哈!”
话刚说完,一把清冷的剑就突然指在了他鼻尖,持剑的女子全身拢在黑色的斗篷里,看不清神色,只听见她冰冷的询问之声:“你说的,可是当真?”
男子不敢说谎,赶忙道:“哎哟喂我的姑奶奶,我只是个报消息的,什么事儿我都没管啊……”
“可当真?”剑又递上一些,紧闭在男子鼻尖,男子吞了吞唾沫,赶忙道:“真,绝对真,小的……”
话还未说完,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女子竟就消失了去!所有人倒吸了口亮起,边上的一个男子道:“这不是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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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房间里,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是仿佛死一般的寂静。
他静静站在窗边,然后伸出手去,慢慢推开了窗户。
月光倾洒而入,照得一室清冷,风灌入他宽大的衣内,隆起了他的袖子,猎猎作响。
记忆里有那么一个人,红衣墨发,跪在他身前,平静得毫无波澜的语调,却是分外坚定的向他宣誓:“以吾之命,护汝一生。”
那誓言仿佛一把利剑,慢慢破开了他此生的迷雾。
然而,那人已经不在了。
“大公子,”门外有人轻轻叩门,唤了他的一声,恭敬道:“祭典已经准备好了,请移步。”
那是一贯散漫的语调,却又带了些郑重。他推开门去,不期然看到了墨风熟悉的笑脸。他永远是笑着的,仿佛这一声极尽欢颜。
明明已经是最后一刻,他心中却有了些忐忑,向前走在大理石铺就的冰冷的地面上,他慢慢开口问旁边的人:“如果我杀了沈月竹,她会恨我一生,对吧?”
“她恨不恨您,”旁边的人微笑着开口,却是带了些审问道:“于您而言,重要么?”
“重要?”墨川挑了挑眉,苦笑道:“大概只有她真的恨我那一刻,我方才知道重不重要罢。”
两个人并肩走着,随意散谈着一些风花雪月。墨风丝毫没有提到墨浅已经带人围攻了墨宗之事,而墨川即便早已知道,却也没有下令有所措施。
墨宗的祭坛建立在墨宗的后山,临着的就是一道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所有人早已布置好站在了两边,静默着等候着墨川的来临。
走上祭坛之前,墨川突然停住了步子,看着夜色下被灯火印照得恍如明日的祭坛,微笑着问墨风道:“墨风,你道这正统之术,是如何修习?”
“我又没偷看过宗室秘术,我怎么知道?”墨风耸了耸肩,表示不知。墨川走上祭坛,精致擦过昏在祭坛中间的沈月竹,走到祭坛边上,低下头看那万丈深渊。
云雾缭绕之间,没有人知道那下面是什么,只觉诡异的寒气升腾而上,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他静静看着那深渊,似乎能看到这深渊之底——那些涌动而绝望的灵魂。
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地方,便就是阴阳相接之地。无数被鬼差锁拘,却又的无法超生投胎的冤魂厉鬼在这深渊之下,他们虎视眈眈的想要爬上来,然而却被结界所困,于是他们便只能一日一日,带着怨恨与不甘,守望在此。而他们的怨憎累积到一定程度,便需要发泄,于是就出现了所为的“圣子”。他们是天生的容器,一次一次,被此怨气孕育而生,享受无尽的轮回,装载着这些魂魄所有的憎怨。
是故,所谓的墨宗正统之术,不过是邪术罢了。以邪压邪,得以名门正派的美名。
他静静凝望间,墨风看了看时漏,提醒他道:“时辰到了。”
墨川回过身来,手指一弹,便点醒了地上一直昏睡的沈月竹。所有人如潮水般退了下去,整个祭坛就只留下他们两人。
沈月竹静静看着墨川,过了许久,却是微微一笑,甚为谦和道:“幸会。”
他只是个普通人,然而这一刻,既是是颤抖着双手,既是是在面对着未知的死亡,他却也未退后一步。
墨川没有回他,过了片刻之后,他却是好心的问了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这个人,是子语深爱着的人。
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沈月竹却是愣了愣,弯起眉眼,以遮住眼里的情绪,玩笑道:“我想说,我想活着。”
他想活着。
他想回去,守着那个女子,等着她,爱着她,用尽一生的心血去陪她。
她这一生最大的期盼和守望,他以十一岁稚龄遇上她,给予了双方最美的时光和爱恋。既是是在这一切阴谋之间,他们却也是如此澄澈而干净的深爱着对方。
“抱歉。”墨川礼貌性的回了一句,随后指尖便泛出一阵白光,宛如藤蔓一般缠绕在沈月竹身上,将他紧紧勒住。他站在一边,一只手抚着额顶,一只手在凶前摆出了一个奇异的手势,口中喃喃念出咒语,周边渐渐泛出了华光,将他们二人笼罩在祭坛中间。
片刻之后,他忽的换了一个手势,地面随即微微震动起来,那万丈深渊之下,似乎有什么受到了召唤,蠢蠢欲出。魂魄尖利的叫声回荡在周围,心脏仿佛被一下又一下重击的鼓面,似乎随时就要裂开。
祭坛被华光笼成一个奇异的真空,所有的东西都轻轻漂浮起来。轻飘的树叶轻轻划过沈月竹的颈间,却宛如利刃一般划出了一个伤口,鲜血霎时从伤口流出,血珠子漂浮在空中,随即汇做了鲜红的气体,慢慢被站在那里的白衣男子吸入口中。
那是一个极其诡异的景象,仿佛是在隔空吞噬着对方的血液一般。然而只是片刻!墨川立刻察觉不对劲,将沈月竹猛地一掌击开,似乎受了重创一般退了一步!
黑色的鲜血从他口里流出来,他迅速念了一个咒语,血从手间迅速滴下。而在他重击之下的沈月竹,却是再也忍不住,一口碧色的鲜血就从口中喷出。
“你……你……”好一会儿,墨川才恢复了一些,看向他的眼里,带了满满的杀意:“你不是圣子!”
“对……”沈月竹的神色有些涣散,却仍旧在努力的积聚着自己的神志去回答他:“我不是……从一开始,我就不是……”
是啊,他不是圣子。
当所有人以为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以为的时候,墨浅却告诉了他,他其实,根本不是圣子。真正的圣子,却是那个宛如凤凰一般绝美的女子。
“你母亲怀你的时候,去过墨宗祭坛,沾染了鬼魅之气,所以你和叶子语一出生,我便各自施展了法术。隐了她的身份,而你……则用来做她的替身。”
做她的替身。
他知道的,他明明就知道,可是,他却没有怨言。
他没有保护过她,没有给过她什么,唯一能做的,便就是当她的替身,为她去死。
恍惚之间,他听到有人问:“是她对不对?能让你甘愿做替身的,是子语,对么?”
对。
但他不会说。他睁开眼,努力的动了动,向面前的人爬去。
他拼死来了这里,就是为了杀他,他怎么不死?怎么还不死?
似乎察觉了他的意图,对方冷冷一笑,手指一点,便将他凝在原地。沈月竹想动,想挣扎,奈何却是没有了分毫力气。脑中一片杂乱,很多人慢慢从他脑海中浮现出来。
他这一生,救过很多人,见过很多人死。那一年行医的时候,他问了一个濒死孤寡的老人。那个老人一生早年丧父,中年丧妻,晚年丧子,最后去的时候,却只有他守在他身边。
沈月竹问过他:“一个人在最后的时候,会见到什么?”
对方用最后的力气告诉他:“过往。”
过往,于是那个人在最后一刻,看见了他那早逝的妻子,抱着不足三岁的儿子笑意盈盈的站在门前,轻眉浅笑,问了他一句:“你回来了?”
而此刻,沈月竹却也看到了。
那一袭红衣如血,宛如曼珠沙华一般,开在他的归途之上。
上元灯节的河畔,小小的她一个人站在那里,静静看着人来人往;
那个仿佛地狱一般的屋子里,她静静抱着他,同他说:“一直,一起。”
她满身是血的从那房间里走出来,一步一步,最后倒在了他面前;
他亲手折了那朵牡丹,插在她的发间……
还有年迈的母亲,莽撞的弟弟,那个不喜欢说话的女儿,那个讨人厌的陈思然……甚至于早已离开的秋菱,隔壁的李秀才。
一幕一幕,连接成为他的人生。
于是他看到那女子站在高楼之上,俯身看她,那一袭红衣在夜色中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张扬而放肆。
她说:“我很麻烦。”
他说:“我知道。”
她又说:“你不需要我。”
他说:“我知道。”
“那么,”她看着他问:“你为什么来?”
“子语,”他抬头看她,认真而坚定告诉她:“子语,我知道,爱你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但是,我却还是想爱你。”
——我知道,爱你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但是,我却还是想爱你。
以我的性命,去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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