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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南京(7)

作品: 南北往事 |作者:长宇宙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11-21 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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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小伟摇摇头,虽然知道,也不想跟妻子多讲:“你不知道,斯亮这人眼光高,念旧,一般人他看不上眼,他弟弟当年是去找那女孩儿途中出的事,车从高架桥上飞出去,人甩出去老远。”

邢菲是个朴实女人,从不在背后议论别人讲闲话,她劝自己丈夫:“你呀,心眼儿别那么窄,有惦记别人功夫还是好好保养自己才最重要,你养好病,大家就都高兴。”

彭小伟知道妻子这是宽慰他,想让他开心,他握住妻子的手:“这两个月,难为你了。”

邢菲眼睛一下就红了,她贴心的给自己丈夫用毛巾擦脸,笑嗔他:“酸话可别说了,我还是习惯你跟我嘻嘻哈哈的。”

彭小伟闭上眼睡觉,心里感慨,那句话说的可太对了,患难夫妻,才见真情。

从医院出来,劳显说带着沈斯亮吃饭。

沈斯亮不想去,窝在车里不太爱说话。知道他是看完小伟心情不好,可也不能不吃饭不是?劳显在路上绕来绕去,想起个好地方。

“咱俩吃涮羊肉去吧,正好我有点事儿想跟你说,边吃边聊。”

劳显说那地方叫总叁涮羊肉,就在海福巷,是南京比较正宗的一家吃火锅的馆子,以前他们上学的时候最爱去,往往一个月才能得着一次的外出机会全贡献在那儿了,后来改革,不让再挂总参的名字营业,又改成了总叁,搬到了不远的一个中学附近。

火锅这东西,正宗的馆子北京遍地都是,沈斯亮不愿意拂了劳显的热情和好意,也想着很长时间没去,就答应了。

没想到,场面还是一如既往的火爆,晚上七八点钟,等桌的队伍快排到了大门口。

劳显拎着车钥匙去了前台,他是常客,经理给夹了个塞,没几分钟就腾出了张空桌。

这地方简陋,装修的也没多奢侈,顶着炭送来的黄铜锅子让人食欲大开。劳显往锅里下了点儿蔬菜,被热气熏得眯起眼睛:“我一阵子有人跟我说了点事儿,我又打听了一下,拿不准,跟你说说。”

“跟我说这事儿的人是萧家一个远房表弟,家里是搞建材的,萧家眼界高,一直瞧不上他,估计心里不平衡,我手底下有个公司装修,就从他那儿进的材料,一来二去,就熟了。”

沈斯亮嗯了一声,给劳显倒了杯茶。

劳显接着说:“熟了以后我就把你一直怀疑那事儿侧面打听了一下,那小子有一回喝多,真跟我说了,三年前,七八月份的时候,萧骏确实让家里给送出去了,送到英国还什么地方,反正一直到第二年年初才回来,一开始他们也不知道,还是过年家里聚会,保姆给说漏了嘴。”

沈斯亮谨慎:“说去干什么了吗?”

“说是公司在国外有个什么交流研讨。”劳显捞着羊肉,不耐烦皱眉:“谁知道呢,说是这么说,就冲他大学英语年年重修,能开什么会?估计是避风头。”

劳显擦擦嘴:“斯亮,你不是真怀疑小航是……”

他就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哪有人能装的这么淡定自若,自己亲弟弟没了,没的那样仓促意外,后事匆匆办了,沈斯亮对小航再也没提,他不提,也没人敢提。

可这三年,虽然不见面,但劳显知道,他可从没忘了这事儿。

背着他们去找当年小航的室友,找跟小航一起玩车的那些人,一趟一趟去事故发生地,大晚上的,就在那桥底下看着。

“其实搁我说,萧骏不见得有这么大的胆子,你俩说白了,就较了那四年的劲,伤人性命的事情,不至于。”

都是同学,就算是苦大仇深,也不愿意把人往坏处想。

“斯亮,你好好的,人没了,你自己的日子也得过不是?别揪着这事儿不放,都三年多了。”

俩人是兄弟,为了彼此着想,说的都是真掏心窝子的话。

沈斯亮点点头:“我知道。”

他支着筷子,忽然低低笑了笑,劳显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沈斯亮说:“你跟小诚,还真像。”

说完,沈斯亮又和劳显聊了聊小伟的病情,挺长时间没见面,筷子没怎么动,话倒说了不少,期间劳显总是吃着吃着就往沈斯亮身后瞟。

沈斯亮拿瓶盖儿打他:“总往后看什么啊?魂儿让人勾走了?”

劳显给沈斯亮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往后看:“斯亮,我怎么看那姑娘……那么眼熟呢?”

沈斯亮低头吃菜,哂他:“你只要去个经营娱乐场所,看见哪个姑娘都眼熟。”

饭毕,劳显送沈斯亮回他住的招待所,沈斯亮站在路边等劳显把车开过来,从裤兜摸出根烟,正要点火儿,一抬眼,看见个人。

那人背对着他,坐在路边,弯腰蜷着。

沈斯亮看了几秒,把烟从嘴里拿下来,正欲上前,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男声:“霍皙!”

沈斯亮一顿。

严靳急匆匆从台阶上下来,直奔着那道身影而去。

今天他们一起来开会,到达南京的时候已经下午了,会议定在第二天一早,他们一行人没什么事儿,集体出来吃晚饭。

出门的时候用手机查了查,知道这附近有个火锅店特别火,就一起过来排队,席间热闹,有男同事张罗着喝两杯,要了瓶地产的双沟白酒。

谁知道霍皙是个一杯倒,喝了没两口,就没影儿了。

严靳快步走过去,想要扶她,霍皙茫然站起来:“要走了吗?”

严靳担忧看了一眼霍皙的脸色,脸颊有点红,但是意识很清醒,不像喝多了。

严靳收回手:“小杜她们说洗手间没看见你人,我出来找找,这么晚了,别一个人在外面出什么事儿。”

“里头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严靳干脆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也是。坐这儿聊会?”

“你不是第一次来南京吧?”

霍皙点头,随他坐下来:“这是第三次了。”

她一直觉得南京是个好地方,生活节奏要比北京慢很多,人文知识气息也浓厚,记得自己当初高考报志愿,有人问她,二朵儿,想考哪去儿啊?

霍皙学习成绩不错,许怀勐又给她迁了北京户口,上个名牌大学一点问题也没有。霍皙跟人家脆生生地说。想去南京,想考国际关系学院。

一群人不说话,都往沈斯亮那边瞅,丫可真作孽啊。

沈斯亮揣着兜,站在路边坦然自若地问她,怎么就想考南京了?

霍皙说,想跟我妈一样,学语言,当翻译,报效祖国。

沈斯亮啧了一声,没看出来还有这远大志向,他站在台阶上,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像劝好兄弟似的那么劝她,说,二朵儿,别的地方都行,南京,你就甭考虑了。

那地方吃人,尤其是女人,你吃不了那苦。

他说这话的时候听着像开玩笑,可是含着霸道,一点也不容人反驳。

霍皙低头,把话又默默咽了下去,她心里有个秘密,有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见她低落,沈斯亮又哄,听话,许叔好不容易把你接回来,你要是想往外跑,他肯定不能答应,再说了,你要是真考出去,可就看不见我们了。

就这一句话,彻底掐了霍皙远走的念头。

后来沈斯亮跟她说,你要是想去南京,等放了假,我带你去。

她眼睛亮起来,真的?沈斯亮点头,说到做到。

她一共和他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她大二那年的冬天,她和他一起参加同学聚会,见了好多他大学时候的同学,就住了两天,第二次是她再放暑假的夏天,他休了几天假,特地陪她好好逛。

结果第一站去的就是南京遇难同胞纪念馆和博物馆,霍皙腹诽他没情调,他站在纪念碑前示意她放下买的白花,庄严敬礼,然后才耐心跟她说,你去一个城市,首先要了解它的历史和经历,而不是急于享受它带给你的舒适环境和好心情。

这是对它最起码的尊重。

那句话,霍皙后来记了很多很多年。

严靳问她:“来旅游,还是有家人在?”

霍皙说:“不是,我之前男朋友在这儿上大学,我和他来过几次。”

严靳半开玩笑道:“那个在你家楼下的保卫股长?”

霍皙沉默,半天,才认真纠正他,憨憨的:“他不是保卫股长,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军人。”

他心怀壮志,也有慈悲。

他常挂在嘴边,藏在心里的,是那句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他有谁都不知道的理想,也有常人不曾背负的担当。

霍皙提起这个人的时候眼中是骄傲的,严靳没想到她能这么坦然的就跟自己提起她的过去,他从来都知道她是个有故事的女人,那个故事在她心里,她不自知,也不为人知,却格外吸引人。

严靳笑一笑,刚想说话,一辆车忽然带着巨大的引擎声从街头嚣张蹿到两人面前,距离速度掌握的刚刚好。

车窗降下,劳显骚包本性暴露,十分轻佻的朝路边女孩吹了声口哨:“不好意思啊美女。”说完,他还往路边朝朝手:“斯亮,上车!”

霍皙和严靳闻声回头。

沈斯亮站在他们身后,隔着一条马路,身影挺拔。

霍皙茫然回头的那一瞬间,惊喜万分。她以为自己出幻觉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夜有所思,日有所梦?

“你怎么来了?”她惊喜地问。

行至霍皙面前,沈斯亮皱眉,注视她酡红脸颊:“你喝了多少?”

霍皙迟钝,听话的伸出两根手指比划:“就两口。”

沈斯亮骨子里有点大男子主义,以前作威作福惯了,看见她不问别的,就说一句话:“走。”

霍皙脑子木然,傻乎乎地跟着他,沈斯亮抓着她的手。

严靳上前阻止,大晚上的,人生地不熟,让一个喝了酒的女人轻易跟别的男人走?

“霍皙,你认清楚,你认识他吗?”

严靳横亘在两人中间,企图去掰开沈斯亮钳制着霍皙的胳膊:“你先放开她。”

沈斯亮最烦别人对他不礼貌的触碰,眉头拧起来,想发作。劳显也跃跃欲试想上来凑个热闹。

霍皙从沈斯亮手里挣出来去拦严靳:“组长,我认识他。”

三四个人站在店外,不少人都往这边看,聚堆儿低声谈论,以为是什么好看的戏码。

严靳甩开沈斯亮,表情一下就冷了,他不轻不重提醒霍皙:“你的私事我不过问,我也不管他是谁,但是你别忘了是来干什么的。”

这么多人面前丢人现眼,沈斯亮心里的火蹭蹭往上拱,他最后耐着性子问她一遍:“你跟他走,还是跟我走?”

霍皙迟疑,一双黑亮的眼睛被酒精催化的涣散又茫然。

沈斯亮望着她温和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脸,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霍皙一下就慌了。矜持,矜持算个屁。

她知道,他对她好。

她过去追他,抓住他右手死死不放,沈斯亮回头,霍皙小口喘气,呼吸急促,迎上他的目光。

“我跟你走。”

我跟你走,你别问缘由,我不想后果。

劳显开着车,时不时坐立不安从前头后视镜里看一眼。

他车开的快,路上颠簸催的霍皙恶心,白酒的后劲儿上来,她意识处于半混沌状态,后排的俩人一个仰头,一个低头,目光焦灼,那叫一个电闪雷鸣,惊心动魄。

劳显说:“我跟你说,咱这车没有挡板儿,我能把敞篷给你放下来都算是照顾你了,实在不行就当我啥也没看见,啥也没听见。”

沈斯亮从后头咣当给他一脚,劳显缩缩肩膀告饶,嘴里依然碎个不停:“要不……我把车开个没人的地方,你忙着,我先下去?”

沈斯亮骂他:“没完了是吧?”

劳显摆摆手,表示玩笑到此为止,惆怅叹口气:“斯亮,你得承认,这就是命,是缘分,怎么打都打不跑,该是你的,还是你的。”

沈斯亮垂眼看了眼腿上躺着的人,路边有灯从窗外不断掠过,晃得人皱眉,他舔了舔嘴唇,装作漫不经心把手罩在她眼睛上。

到了地方,沈斯亮把人扛着,站在外头跟劳显道别:“早点回去,别跟他们瞎胡闹。”

劳显一副你自己的事儿都忙不过来还来惦记我的表情:“你就别管我了,要不车我给你留这儿?”

“不用。”

也不知道霍皙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进了招待所登记处,人家怀疑沈斯亮。

沈斯亮嘴里叼着登记卡,抱着霍皙跟人家口齿不清的说:“我媳妇,跟我一块来出差,脚崴了,走不了。”

服务员不信,怀疑沈斯亮给人家下药,问霍皙,姑娘,你俩认识吗?他叫什么?

霍皙在沈斯亮怀里睁开眼,大大方方字正腔圆,一点醉意都没有:“叫沈斯亮。”

服务员追问:“哪里工作?什么级别?”

沈斯亮不满:“同志,你这可有点侮辱咱人格了。”

霍皙搂着沈斯亮脖子一笑,清脆报上沈斯亮的单位和级别。

服务员笑了,递上门卡:“行,上去吧!”

沈斯亮抱着人一口气上了三楼,刷开门,是个蛮干净的单人大床间,一切符合招待所的标准,没那么些浮夸调子,朴素整洁。

他牵着霍皙进屋,打开门口的两盏绿罩子壁灯,用脚踢上门。

霍皙被他抵在门上,俩人视线相对,谁也不说话。

沈斯亮坏笑着低头,蹭她鼻尖,霍皙抱住沈斯亮的结实腰身,仰头,微微张着唇,两个妖孽极为默契的就亲在了一起。

霍皙还记得,两个人第一次接吻,是她上了大学军训的第一个星期。

也是两人真正确认关系的那天。

那时候沈斯亮被外派去跟个案子,行踪保密,很多天都不见人。霍皙报道的时候,虽然身边不少朋友来送,可是心里总是失落的。

办好入学手续,就是为期半个月的军训。

霍皙每天苦兮兮的跟着百十来号人在操场,听着一个河南口音的年轻教官每天喊一二一,训了一个礼拜,她说河南方言比苏州话都要厉害。照常的周六下午,许怀勐说好给她从家里拿两床被子,让她在学校门口等,站了十多分钟,家里人没等来,倒是把武杨陶蓓蓓一行人给等来了。

那时候他们四五个人坐在武杨突突突的敞篷车里,兴高采烈的和她招手。

霍皙也很想他们,隔着马路就冲了过去:“你们怎么来了?”

宁小诚拎着几只大袋子下来,跟她说:“我们今天都没什么事儿,蓓蓓也放暑假了,听胡叔说你在学校过得苦,给你买点东西犒劳一下。”

霍皙笑嘻嘻跟宁小诚一抱拳:“小诚哥,够仗义。”

她那双大眼睛在人群中逡巡,小诚问她,二朵儿,你找谁呢?我们这么多人来看你还不够啊?

心思被戳穿,霍皙红着脸,呸,我找胡仲呢!他答应来给我送被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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