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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端倪(3)

作品: 南北往事 |作者:长宇宙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11-21 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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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核,野外生存训练,我和斯亮在林子里把方向搞错了,离标的物远了十二公里,为了轻装上阵我俩把背囊藏在一片小树林,回来的时候你猜怎么着?萧骏这王八蛋把我俩水壶里的水全都倒了,往里撒尿,撒尿不说,连压缩饼干都掰碎了用鞋踩成八瓣。”

劳显痛心疾首:“我俩已经两天一夜没吃粮食了啊!两天一夜啊!”

“为了在规定时间赶回大本营,我俩抄近路爬山,那天山上下雨,这孙子算准了我俩会去,在路上又埋地雷,一点活路不给我俩留,我俩也没对他手软的必要。”

这件事想起来,劳显心里至今痛快。觉得一点也不冤枉。

俩人趁黑耍了个心眼儿,假装走不动,等了几个小时,潜伏到下山的必经之路就等他攀岩下山,尼龙绳挂着锁,萧骏往下跳到一半,沈斯亮和劳显走到山崖边。

“劳显,你说这儿有条绳子,是干啥的?”

“还用说,敌方偷袭咱等着攀岩上来的呗。”

“那你说,咱俩就在这儿傻等着?”

“肯定不行啊,咱队长说了,要把一切危险都考虑到,然后扼杀在摇篮里。”

“那……干?”

“说干就干!”

俩人拿出插在靴子里的匕首,在那条小绳上割啊割,萧骏毫无防备,从十几米的山崖就那么下去了。

那片山崖他们以前训练的时候总去,底下是个水潭,也就两米深,摔不死,顶多呛两口水,就想给他个教训,但是谁也没想到萧骏挂在树杈上,落的不是地方,最后大家都归队了才发现少了个人。

当晚救护车直接给人送到了医院,惊动萧家。

学校组成调查组干涉调查,沈斯亮和劳显一概装傻,沈斯亮拍大腿,一脸沉痛,队长,我俩真不知道那绳上挂着人,生怕是敌方给自己留的后路偷袭我俩,就给割断了,再说了那底下是水潭,谁也没想到这么严重。

本来这种野外生存就各凭本事,连死亡率都是允许出现的,一个骨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然萧家不简单,但是沈斯亮也不好开罪。

学校商量了一下,又咨询萧骏的意思,谁知萧骏也是条汉子,这种野外生存谁还能不出个意外,都是同学,算了算了。

就这么,萧骏拄着拐在学校走了三个月,沈斯亮和劳显期间还买了花去看,诚心诚意给人家道歉。

萧骏收下花,恨的咬牙切齿,只能自己咽下这个哑巴亏。

他家家族遗传类风湿,经过这么一闹,长时间被冷水浸泡和骨折,萧骏算是彻底落下了病根,一到阴天下雨就疼的走不了路。

宁小诚沉思:“至于这么大的过节?”

劳显叼着烟,啪的一声打着火,也不隐瞒:“小诚哥,我们两家,打我记事儿起就在较劲,萧骏他老爹娶了我小姨妈,眼看着年下就该退休了,我爸接他的位置,可是临了也没少扔烂摊子。”

“前几天,我在南京截了他一桩生意,他最近周转困难,我人生地不熟,他这笔钱要是拆借到了,我回了南京日子就不好过了。”

小诚笑了:“明白了,咱就是个拆台的。”

劳家萧家是南京大家族里为数两个声明显赫的,一山不容二虎,劳显和萧骏之间的仇怨深,这回,是真下狠手要整对方了。

上洗手间的功夫,小诚给沈斯亮递眼色,让他出来。

他最了解他。

“劳显这忙,我帮是不帮?”

“劳显是我最好的同学,我不瞒你。要不今天,就不带他来了。”

“你到底怎么想的?”宁小诚这回倒是真不明白了。

依照斯亮的性子,虽然仗义,但不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劳家萧家之间斗争,他更不至于把自己搅合进来。

沈斯亮沉默,靠在包厢外头的墙上,他望着小诚:“小诚,当年小航死,跟他脱不了关系。”

宁小诚大惊。

“而且,程聪这几年,这么任劳任怨的跟着咱,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当年小航的死早就在出事儿以后交警就给出了结论,驾车超速,从高架桥上飞出去,车毁人亡。

他开的车是他大学这四年搞的各种发明,包括模型参加比赛投资方给的奖金买的,没动家里一分钱,那是他真正意义上自己拥有的第一辆跑车。

现场照片惨烈,小航被甩到十几米远的地方,当场入院抢救,手术了十几个小时,本来以为送到ICU能捡一条命的时候,大家万万没想到,他到底还是没熬过那天夜里。

沈斯亮守在外头三天两夜,穿着隔离服,站在几米外的玻璃窗就那么看着。

沈钟岐因为接受不了打击在医院晕厥,父子俩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

万籁俱寂的时候,忽然医生护士全都往里冲,有人兴奋出来报喜,病人有生命体征,心跳血压由微弱开始变为不稳定上升。

沈斯亮激动冲过去,一群白大褂围在小航身边,接着,小航慢慢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在所有人都喜出望外的时候。

小航忽然艰难咧开嘴,朝窗外的沈斯亮笑了一下,那个笑容虚弱无力,带着他孩子气的纯真,让沈斯亮能骤然想起之前很多个他生病的夜晚,小男孩躺在床上,对他虚弱的咧开嘴说,哥,放心吧,我没事儿。

那个笑容不过持续了两秒,体征仪发出尖锐鸣响——

沈斯亮一拳锤在玻璃上。

那个过程也就两三分钟,医生沉痛走出来,摘下口罩,给沈斯亮鞠了一躬,对不起,我们尽力了。颅内感染引发的并发症,腹腔二次出血,真的是回天无力。

整个寂静的走廊里,沈斯亮在他将近三十年的人生里第一次情绪爆发,痛苦哀嚎,他拳头一遍一遍的砸在玻璃上,叫小航的名字,然后看着小航的脸上被蒙上白布,被人慢慢推出来。

小航对他说的话犹如电影画面一帧一帧的闪回。

他一岁,咿呀学语,第一句话说的是,哥哥。

他七岁,在学校跟小朋友打架,回来鼻青眼肿,被沈钟岐罚站去墙角面壁,沈斯亮放学进屋,弹他的脑袋瓜,又犯什么事儿了?

在亲爹面前死不认错的沈斯航扭头,见到沈斯亮,一下就哭了。

哥,他们欺负我,抢我的钱,还把我堵在厕所,我还手,被告老师,回来咱爸罚我。

沈斯亮拿纸巾给他擦鼻涕,拍拍他的头,不怕,哥给你报仇。

他上初中上到一半,因为超出同龄的人智商和一口流利英语,被送到国外寄宿学校。

在机场,初具小男子汉模样的沈斯航站在沈斯亮面前,用手比了比俩人的身高差距。

他说,哥,你等我回来,就和你一样高了。

不对,要比你还高。

沈斯亮揉他有点自来卷的头发,宠溺催促,快上飞机吧,在那头,缺钱了跟哥说。

小航十六岁,在国外一个设计比赛上拿了奖,五百英镑,那是他赚的第一笔钱,

回国时给沈斯亮买了一只打火机。银色的都彭,沈斯亮接过来,心里高兴,脸上还是绷着嘱咐,小小年纪,别乱花钱。

大男孩挠头羞涩一笑,哥,以后,你少抽点烟吧。

小航二十岁,打心眼儿里跟沈斯亮说,哥,你跟霍皙姐好好的,我等你把她娶进门,给我添个小侄子,到时候你俩没时间带,我就教他说英语,玩航模,开跑车。保准儿打娘胎钻出来就是个小开,让幼儿园的姑娘都围着咱转。

再后来,没有后来了。

宁小诚知道沈斯亮心里一直把这件事记挂在心上,可也没想到,他能对自己这么坦白。

小航的死一旦跟别人扯上关系,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对霍皙巨大的伤害。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最近。”

“有线索了?”

“找到小航之前的一个同学。”

“确凿?”

沈斯亮摇头,立在洗手池边,烟从烟盒里拿出来又放回去,他说:“不知道。”

宁小诚捏了捏他的肩膀,意为安慰,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来。

小诚办事效率很快,劳显求的事儿,没几天,就给落实了。

萧骏这天刚起床,就接了个电话,正是那天去拜访的赵老板打过来的。

“哎呦,真是不好意思,大早上的给您吵醒了吧?”

这么殷勤,萧骏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你说。”

“本来说好拆借给你的那笔资金昨天就该打到你公司的,但是这两天我也是有苦难言,新项目之前在银行贷了一笔款子,想着拿那笔钱给你,谁知道今天一大早银行对接业务的就给我打电话说送去的审批手续不合格,上头按着没放款。”

他这趟来北京,目的就是想借笔资金回去周转,关系太熟的,他拉不下面子去借,联系的都是跟自己以前对人家有过恩惠的,其中一个昨天打电话来说本打算卖的那只基金忽然出了问题,转脸今天就又来了这么一出。

他坐在床上点了根烟:“没事儿,也别太放在心上。我再找找别人。”

那头还在迭声道歉:“真是对不起了老弟,你说我本来都……”

萧骏没有耐心听下去,随手按了电话。

毕竟,这事儿也太巧了。萧骏不禁沉思。

最近他的情况可以说是四面楚歌,因为当初大学毕业,他没遵从老爹的意思考公务员,毅然决然下海经商已经让老爷子非常不满意了,第二年他又惹了那么大个篓子,这两年做生意,又接二连三被劳家的劳显中途截胡,生意日渐衰败,只怕老爷子要对自己越来越失望。

而且现在家里有个现成继母生的弟弟,考了个出息的学校,成绩不错,事事都比自己高出一头,虽然是嫡子更被老爷子偏爱,但是难免老头也有心力不支的时候,人老了,很多事情总为这一大家子人打算的更长远一些。

可是一说起这个,萧骏心里更恨了。

他难道毕业就不想留在部队?当年让他脱下那身衣裳的时候看上去是他毅然决然,心里有多不舒服,又有哪个知道?

怪只怪自己不争气,拖着一条累赘腿,他又不愿意让人戳脊梁骨,还能怎么办?走呗。

越是这样,萧骏心里对沈斯亮和劳显的恨就越深。

这头他挂了电话,又在通讯录里摸了一个平常很少联系的号码打出去:“你在哪儿呢?”

电话那头的人像是刚睡醒,声音惺忪:“哥?”

萧骏冷笑:“哥?你说哪个哥?是说沈斯亮啊,还是说我?”

小伙子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瞬间精神了:“堂哥。”

萧骏拿着手机,皮笑肉不笑:“我来北京这么多天,一个电话都没有,心都野了吧?在哪儿鬼混呢?”

“……”小伙子赤着上身抹了把脸,应付道:“我这几天有点感冒,在自己家呢,哪儿也没去。”

“下午你找个地方,清净点儿,我有话问你。”听见病了,萧骏也没多问,冷漠留下一句话。

小伙子疲惫答应,在床上静坐了几秒,猛地把手机往墙上摔去。

下午萧骏去了家茶楼,点了一壶普洱,小包厢里有女人穿着旗袍在弹古筝,细腻的调子伴着茶香,萧骏稳稳坐在椅子里。

大概等了十多分钟,茶馆门口停了一辆车,从车上下来个年轻男孩,男孩带着墨镜,头发剃的短了些,穿着白色T恤衫和五分裤,脚上蹬着一双懒人鞋。

萧骏冷笑,在北京混了这几年,这穿衣打扮都在和南京那时候不一样了。

年轻男孩推开门,拿着手包,在萧骏对面坐下,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怎么?见面连声哥都不叫我了?你还别说,跟着他们玩儿这三年,你还真跟他越来越像。连穿衣裳的德行都像。人五人六的。”

大概是终于听不下去了,男孩摸摸后脑勺,终于坐起来深吸一口气:“堂哥。”

萧骏终于露出点笑容,给对面倒了一杯茶:“尝尝,天热,喝这个消火。”

“你瞒着我跟别人一起阴我的事儿我就不追究了,沈斯亮伙着那个什么宁小诚在背后拆我台,弄空了我好几笔款子,我不说,你还真以为我不知道?”

男孩低下头,因为生病脸色苍白,他强打起精神:“堂哥,他们最近几次碰面我都不在,人家故意不带我,我也不能硬往上贴,所以真不知道。”

“少跟我来这套!”萧骏翻脸,一挥手撵走了屋里弹古筝的姑娘:“你在北京的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资金都在宁小诚那里鼓捣基金你以为我不知道?要不你每年往家里交的那些钱都是哪儿来的?就凭你卖那几瓶酒?”

面对讽刺指责,男孩垂下眼,默不作声。

萧骏不耐烦:“我现在碰上点麻烦,需要一笔款子,你先借给我给我周转周转。”

男孩垂下眼,淡淡道:“我真没钱。”

“堂哥,你也知道,公司的流水一大半全都在宁小诚那儿,你求人家办事儿,就得听人家的,这钱不能说撤就撤。”

萧骏盯了他一会儿,不疾不徐的抽了根烟:“还真长大了,现在学会对付我了。”

“我不逼你,你自己想,我要是真被人弄倒了,你看看你爹还怎么活下去,当初起家的时候那么多人脉关系都是谁给你们的?没有我们你能有今天?你在这里混的再好,你家不在这儿,你爹妈不在,人家弄死你跟弄死只蚂蚁似的容易,平常就混个跟班的角色,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

男孩心里挣扎,打定主意让他骂。

萧骏在烟灰缸里掐了烟,笑着站起来:“行,我不难为你。走了。”

“哥。”男孩抬起头,又不太忍心:“堂哥,我是真没……”

“行了。”萧骏心里有了主意,他拿起起桌上的车钥匙和手机。临走时,还探过身拍了拍男孩肩膀:“程聪,你大了,有自己的打算了,但是你最好知道自己姓什么。”

“别回头当了卖家贼,又让人家给你当落水狗给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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