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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说是让白妩颜侍疾，可真正在周氏床前伺候的人还是白如颜。花溪院的丫鬟婆子们都恨不得把白妩颜供起来，每日都是笑脸儿相迎，生怕伺候得白妩颜不顺心。
同样住在花溪院，白如颜就没有这般好运气，住了阴冷的西厢不说，便是吃食也都次了白妩颜一等。
满燕国公府的下人就没有一个是没眼力见儿的，白如颜不得主母喜爱，又能有什么好前程不成？
这日红杉得了青竹的吩咐，给白妩颜去花溪院的小厨房要一碟子翠玉豆糕，便不是真的吃下口，也能让白妩颜看看绿色。
将将走到小厨房门口，还不等红杉踏进去，便听得小厨房中一阵喧哗。
“你这丫鬟好生不讲道理，主子小姐要的东西，我付嫂子什么时候没有给过不成？这大冬日里，肥鸡子肥鸭子，哪一日不好生生地供着了？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像是我怠慢了二小姐似的？”
花溪院小厨房的管事就是付嬷嬷的媳妇儿，付大嫂子。付大嫂子生得富态婀娜，一身白肉软绵绵地耷拉在身上，富态得很。
她虽然体态不如年轻时候，但是给付嬷嬷添了两个大胖孙子，在夫家也算是站稳了脚跟，说话行事儿都透出一股子底气，便是面对白如颜的二等丫鬟芽芝也半点儿不露怯。
芽芝原就是个伶俐的，这会子听了付大嫂子的话，哪里还忍得，也不硬顶，只是带了些许哭腔道：
“嫂子是个好的，我们家小姐哪里会不知道？只是这天儿冷，今日午膳有些凉了，这会子小姐不过翔吃个鸡蛋羹，哪里就麻烦了嫂子多少功夫？我也是个会做饭食的，若不然，嫂子让我来做也行。”
付大嫂子冷冷一笑，手上的围裙往那灶台子上一扔：“芽芝姑娘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呢？什么时候我让姑娘们吃了冷食了？二姑娘胃口不好就胃口不好，没得赖了我们去。”
论起牙尖嘴利，付大嫂子还真不怕和芽芝对上，这小厨房可是付大嫂子自己的地方，哪里就能让芽芝得了便宜去，底下的人都看着呢。
不待芽芝回嘴，付大嫂子一只手叉着腰就问周围的人：
“咱们都说说，你们怠慢了小姐吗？有一说一，若是真的怠慢了小姐们，我可不敢饶了你们！”
这话说得重了，芽芝才刚刚想说两句软和话缓和一下气氛，就听得一个婆子站了出来喊：
“付嫂子这话真是要我们的命，我那媳妇儿前两日为了不误着小姐的吃食，崴了脚都去送了食，怎么现下倒说起咱们的不是？”
付大嫂子圆目微瞪：
“给小姐们送吃食崴了脚而已，值当你在这儿念叨不成。这本来就是咱们该当做的。芽芝姑娘，你也听见了，咱们什么时候误过时辰不成？”
付大嫂子当然没有误过时辰，但是饭食熟了也有盛出来的先后顺序，先盛出来自然还冒着热气，后面的不过就是温热了，怎么能一样？
这里面的门道芽芝不信付大嫂子不清楚，不过是拿捏住了自己占着理儿就在这里得理不饶人。
芽芝涨红了脸，到底不敢走，只是道：“付大嫂子尽心尽力，满院子谁不知道？今儿个是我说错了话，付大嫂子饶了我这一遭，不过是个鸡蛋羹我来做了给小姐端去便是。”
不等付大嫂子说话，就有得了付大嫂子眼色的婆子站了出来道：
“芽芝姑娘是不当家不知到柴米贵。这大冬天的鸡蛋可不便宜哩，这会子鸡蛋数量都是定的，给二姑娘做了鸡蛋羹，今儿晚膳的浇头可就没了。”
芽芝这会子也怒了，但凡是个人就没有不生气的。这小厨房话顶话的，是半句话都不饶人，不过是个鸡蛋羹，活像是要了她们的命似的。
“我倒是不知道，咱们偌大一个燕国公府，便是连几个鸡蛋都是有数的了。怎么昨儿个三小姐要吃黄金卷儿，你们便巴巴地取了最嫩的蛋黄单单给三小姐做了酥皮，这会子不过两三个鸡蛋做一碗羹都不行了？”
付大嫂子只当芽芝好欺负，没曾想她还能说出这一番话来，付大嫂子和芽芝都心知肚明这不过就是身份地位造成的不一样，可是到底不能说出口，只是道：
“三小姐叫菜，可都是给了银子的。”
不过付大嫂子哪里敢收白妩颜的银子，都恨不得自己掏了腰包才好，如果以后能够让自己儿子在世子爷身边谋个差事，可不就是一飞冲天？
芽芝被付大嫂子这一番说辞给噎住了，她也不曾想到三小姐要个吃食还会给银子，还不等她回转过来，就听得一个婆子道：
“咱们偌大一个燕国公府，也没见连银子都掏不出来的破落户。”
这话说得狠，偏生又没有指名道姓，到底谁才是那个破落户？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不过只要话没说破，芽芝就抓不住她们的把柄，便是抓住了把柄，又有谁能够为大房庶女出头不成？
到底是花溪院小厨房的人还顾及几分白如颜的面子，才没把话说透了去。
芽芝情知自己这一遭是走错了，眼角微红，拿帕子捂着眼角就往外面冲，猛地撞到了在门口的红杉，竟一下子崴了脚，坐到了地上。
这会子厨房里的人才看见红杉站在门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把话听去了多少。
付大嫂子在心里来来回回过了几遍，也不觉得自己适才的话有什么错，到底三小姐是个六岁的女孩子，哪里就能够明白那许多道理？
往日里三小姐和二小姐隔着房头，根本就算不上亲近，哪里会为二小姐出头？
打定主意，付大嫂子脸上便堆了笑：“红杉姑娘打哪儿来？可是三小姐有什么吩咐？”
红杉如果是个笨的，也不会得了青竹的眼提了二等。
她和青竹一个性子，就是忠心白妩颜，旁的事情红杉一概不管，大宅门里的弯弯绕儿，红杉只有样学样给青竹说，到底如何处置，红杉只看不说。
这会子却独独遇上了要红杉自己拿主意的时候，她笑了笑道：
“适才青竹姐姐吩咐我回一趟致静轩取东西，我觉着口渴，来和嫂子讨碗水喝。”
去致静轩的小路确实在小厨房后面。
无论红杉听没听道，听到了多少，总归红杉不说破，付大嫂子就不会说破，只堆了满脸的笑，脸上的胭脂都抖落下来：“我这里有热热的羊奶茶，姑娘喝一口再走才好哩。”
红杉笑着应了，就着付大嫂子的面喝下了茶水，才道：“芽芝姐姐被我撞到了，付大嫂子派几个婆子扶她回去才好。”
说完，也不管芽芝巴望着自己的眼神，只看着付大嫂子应了，才出了厨房往致静轩去。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红杉便回了花溪院，寻着青竹把下午的事情一一说了。翠玉豆糕不过是青竹拿来破破颜色，并不是白妩颜要的，所以没了就没了，青竹叶不会计较。
“你做得对，没得二小姐讨不到东西，咱们却一会儿就拿到了。便是嫡庶有别，面子上也不应该太过。”
青竹夸了红杉两句，又道：“小姐这会儿刚醒，你就去把下午的事儿说给小姐听一听罢。”
这厢白妩颜午歇刚刚醒，红杉便端着热气腾腾的花茶进了屋子，笑眯眯地给白妩颜讲了下午的事情。
红杉记这些事情的本事当真是一流，一字一句，半个字都不差地给白妩颜讲完了，就在红杉才歇了几口气的时候，就听见玉竹进来道：
“今儿个也是稀奇，二小姐带着丫鬟来看小姐了。说是来赔罪的。”
白妩颜端着花茶细细地抿了一口：“带了哪个丫鬟？”
“流翘和一个二等的，叫芽芝。”
流翘是白如颜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白如颜出门带着她倒是常见，但是带着芽芝……白妩颜轻轻地一笑：
“那便请二姐进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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