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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件新鲜事,但也没有那么新鲜。众人说两句八卦,便也会过去。
只是见到承欢的时候,不免眼神充满了探究和打量,或者不屑。
旁人兴许不会说得那么出格,可善如不同。
太太王氏带了姊妹几个来依兰阁瞧承欢。
这件事季霈告知王氏的时候,她也震惊不已。她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似乎也没发现什么端倪。怎么会忽然这两个人就有了首尾?
王氏心里惊讶,面上当然不会表现出来,仍旧是当家主母的态度,嘱咐了承欢许多,还带了好些保胎补品过来。
这算是季霈授意。
王氏对此也不太懂,季霈这样的人,多么看重面子里子,竟然什么也没做,只是让她来看看承欢。
季霈说:“承欢有孕,你须得多照看些。”
王氏把补品放下,又和承欢说起些旁的,尽量装作安然无事。
“你如今有了身子,万事都得小心些,有些东西也不能吃了,你可得记着。”王氏待承欢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但该尽的职责也都尽了。
王氏嫁给季霈之前,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到今日这地步。那时候季霈还算英俊潇洒,家世也相当,同她的几次接触,都还算可以。
王氏对他颇有好感,前几年,两个的日子过得也和和美美。后来她一直没怀孕,颇受老太太抱怨,一开始季霈还是向着她,后来次数多了,也开始抱怨她。
听得多了,王氏也有些着急,方子求了又求,药喝了又喝,就是没什么效果。王氏不免着急,又听老太太劝,不得不给他纳了妾。
两个人之间,多了个人进来,哪儿还能回到从前。嫌隙一点点地起,吵架都成了家常便饭。而女人呢,自从有了一个,很快就有了第二个。可是都没有生出一个孩子。
最后还是王氏先怀的孕,王氏当时又恨又觉得解气,可同时不免又有些悲凉。从一个少女到一个妇人的转变,竟是从对丈夫感到寒心开始。
王氏的第一个孩子没保住,因为同季霈吵架,季霈养了个外室,流连花丛。王氏去寻他,二人大吵一架,季霈推了王氏一把,孩子就掉了。后来大夫说,是个已经成了型的男孩。季霈当时懊恼了好一阵,做小伏低地和王氏赔罪。
可王氏心早就冷了,终究变成陌路夫妻。
再后来,王氏时常觉得报应不爽,季霈竟然连个儿子都没有。
一晃眼,就这么多年过去了。
这些旧事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如今如花似玉的女儿的前程。王氏看着承欢,心中不免有顾虑。原本说定了承欢给汝南王世子,可如今承欢不中用了,断不可能再嫁给汝南王世子。季霈不会放弃这门亲事,那么接下来,是要让她认下甜清?还是说,要动她的善如?
想到后一种可能性,王氏不由攥紧了拳头,她可不能让善如去跳这火坑。
王氏视线不自觉扫过善如,善如和王氏可不同,她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四妹妹真是好本事,前脚和人勾搭私逃,后脚又搭上了大哥。”
善如拍着手,笑容嘲讽:“好本事啊好本事。我瞧着四妹妹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心里头主意竟这么大,不知道三妹妹是不是也有这么大的主意?”
她看向甜清,甜清性格比承欢还要软弱三分,嗫嚅着摆手:“我没有……”
承欢听她夹枪带棒地骂人,好受当然不可能,只不过这几日被关在房里,她倒是想开了不少。比起活命,挨两句阴阳话,也不算什么。
承欢只低着头,一言不发。
太太心里还烦着呢,听她叽叽喳喳地讥讽别人,有些嫌弃她蠢笨,竟不知唇亡齿寒的道理。如今她可在风口浪尖站着了。
可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是自己这后半生所有的念想。为了善如,她只能多操心。
王氏呵斥善如:“你是姐姐,说的什么话?”
虽说是呵斥,但语气是不会太重的。善如冷笑了声,当真收了声,干脆起身,“四妹妹好好保胎吧,别万一孩子没了,连大哥都攀不住了。”
善如说罢,便大步朝门口去了。王氏看着她的背影,只得皱眉。
又转头和承欢说:“你别和她一般计较,她只是还没消化这事儿。你好好休息吧,我便先走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
承欢嗯了声,送走王氏。
丽嘉和甜清并不和她们一起,便留下来陪承欢说话。
五个姐妹里,承欢的院子是最小的。方才五个人挤在一处,拥挤苦闷。这会儿三个人面对面坐着,倒显得恰好。
承欢把手边的糕点盘子朝她们推了推,“三姐姐,五妹妹,吃些糕点吧。”
她其实还不能坦然面对她们,因为感觉到羞耻。即便她们没有盯着她看,承欢也觉得羞愧难安。也许是因为,季乘云是大家的兄长。
承欢把手微合在一处,搁在腿上,听她们讲话。
丽嘉天真烂漫,并不觉得承欢和季乘云的事儿有什么羞耻的,只开头有些震惊,这会儿缓过来了,全是高兴。
她拉着承欢的手,笑嘻嘻地夸季乘云:“四姐姐别听二姐姐的话,大哥可是难得一遇的好人,你与大哥情投意合,这真是极好的事呢。”
承欢点了点头。
丽嘉歪头,捧着脸,细数季乘云的优点:“大哥生得英俊,又洁身自好,还年少有为,待人也有礼貌,日后啊,肯定前途无限。”
承欢仍旧点头,这些的确是实话。只是……她心里终究把他当哥哥,想来,他也是把自己当亲妹妹看待的。当下乃是权宜之计,不可能真有成婚那日吧。
甜清比丽嘉懂事些,只是宽慰了几句,也没说别的。二人稍稍坐了会儿,才走了。
待她们都走后,承欢起身收拾桌子,一低头看见一方小小的丝帕,孤零零落在最侧那张圆凳脚下面。
她拾起来,诧异不已。这丝帕出自她的手笔,承欢自然认得。她的女红不好,绣花的时候,收尾总是有些难看。
这帕子大概半年前丢了,今日怎么会出现在她房里?难不成是她自己收着收着给忘了?
承欢摇头叹了口气,帕子上还有些脏污,味道闻起来却又让她意外。不是灰尘味,也不是霉味,反倒有点像季乘云身上的味道。
难不成是昨天季乘云在这里的时候沾染上的?承欢又摇了摇头,把帕子放进盆里,打算洗了。
她屋里本来就一个佛心,和两个小丫头,外加一个促使婆子。出事以后,便全被遣走了,这会儿还没拨回来。
正想着呢,就听见一阵急促脚步声到了门口,随后便听见佛心一声带着哭腔的:“小姐!”
承欢转过身,瞧见佛心红着眼,已经哭得梨花带雨。估计在回来路上就开始哭了。
她笑了笑,笑她:“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佛心小跑着到了她跟前,一面拿袖子擦眼泪,一面抽噎着说话:“奴婢……奴婢是高兴来着,奴婢可吓死了。”
承欢手上还有水,甩了甩水珠,摸了摸佛心的头发,安抚她。
“嗯,我也吓死了。”承欢笑说。
佛心擦了眼泪,往铜盆里瞟了一眼,扯着嘴说:“我替小姐洗吧。”
承欢摇头,她都开始了,干脆利落地用皂角清洗好,晾在院子里。
又问起佛心这几天过得怎么样,失势主子的奴婢肯定要被人欺负的。
佛心摇头,说:“奴婢过得挺好的,少爷特意嘱咐了,不许欺负奴婢。”
提起季乘云,佛心一顿,想看又不敢看地,“小姐……你当真有了少爷的孩子吗?”
承欢摇头,这院子里现在就她们主仆两个,佛心又和她一起长大,没什么好瞒着她的。“没有,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啊?”佛心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总之表情有些复杂,“是,也是……你和少爷都没怎么过,哪儿来的孩子呢……”
她喃喃自语,叹了声,又想起好几天了,屋里肯定还有活计干,忙不迭往屋里跑。
承欢把袖子放下来,只看见佛心风风火火地进了屋,没一会儿,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出来。
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问:“上回小姐去庙里,走丢了那回,后来是少爷送你回来的那回,小姐不是求了个平安符吗?小姐收哪儿了?虽说不能全信,可咱们也可以信一信不是,指不定就是因为它才逢凶化吉呢。”
承欢一愣,面上血色迅速地消失。
佛心不知道个中原委,以为她在想放哪儿了,还傻不愣登地追问:“小姐想起来没有?若是有空,咱们去还个愿,捐点香火钱吧。”
承欢张了张嘴,仿佛在一瞬间被抽走力气,踉跄了下,被佛心扶住。
“小姐,怎么了?”
承欢摇头,捂着心口,有些喘不过气。
佛心连忙扶她进门躺下,承欢把被子扯过头顶,侧过身,和佛心说:“我有点累,想睡一会儿,你先下去吧。若是有人来,你再叫醒我。”
佛心应下,退了下去。
房间里剩下承欢一个人,她把被子拉下来一截,露出嘴巴鼻子,才发现自己在不自觉地颤抖。
她其实并不愿意回想那件事,所以选择性地回避。
佛心不知道,那一次她去庙里,正遇见了汝南王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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