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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冥闻言依旧神态自若, 就好像从霍渊口中说出的并非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 而是世间再正常普通不过的语句。
霍渊被冥这淡然的态度搞得喉头一噎, 原本准备好的说词顿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在来到这里之前, 他本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情况的准备，他想象过听到自己告白后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或许会暴跳如雷地斥责他大逆不道，或许会冷若冰霜地望着他默不作声，或许会怀疑自己听错了, 要求他再重复一遍……
但是不管霍渊怎么想, 都没有料到冥的反应居然会如此淡定, 淡定得就好像这件事情本就稀松平常，压根没有半点值得惊讶的地方。
霍渊失语了好一会儿，费了半天功夫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干涩地问：“师尊, 你……你难道不觉得惊讶吗？”
“我为什么要惊讶？”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反问道。
霍渊慢慢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脸色一会儿变得通红一片, 一会儿又苍白如纸。他呆呆地望着冥, 用比蚊子的叫声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迟疑地呢喃道：“你……你早就知道了？”
“如果不知道，先前我何必与你费那么多口舌？”冥的神情平静得像是无波无澜的湖面, 语气中却隐隐透着一丝惋惜。
霍渊耸拉下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垂头丧气地道：“对不起, 师尊, 我也知道我不该对你抱有这样的心思, 但……但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越到后面，霍渊的声音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到了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地步。他低垂着头，身形颤抖得如同狂风中的小树苗，似乎下一刻就会被风刮倒。
霍渊心里知道，冥既然早已察觉到了他的心思，又给了他那样的提点，必然是希望他能够看透这份感情，并将其放下。
可他却偏偏心存侥幸地跑来和冥表白，硬是要将那层纸窗子捅破，搞得两人都很尴尬，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
霍渊此时就像是一个等待着法官宣判的囚徒，他已经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心中却还是忍不住抱着一分侥幸，盼望着法官能大发慈悲从轻发落，将自己的刑罚给判轻一点。
冥沉默地望着霍渊，他明明没有释放出任何威压，可他的目光中却仿佛有种能够将人的全部精神都彻底压垮的力量。
在这种压力面前，霍渊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一种名为恐慌的情绪抑制不住地从他心底滋生而出，在他的心头迅速蔓延。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渊终于又一次听到了冥的声音，他的声音不复之前的平静沉稳，低沉的叹息声中透着一股淡薄如轻烟般的怜悯：“你真可怜。”
霍渊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冥，脸上的神色难看得像是要哭出来。
“师尊……”霍渊的声音近乎哀鸣。
“你知道你爱上的人究竟是谁吗？”冥望着仿佛脆弱得不堪一击的霍渊问。
“我爱的是你！”霍渊脱口而出。
这一刻，所有的软弱都从他身上迅速褪去，他的语气变得无比坚定，态度也异常坚决，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破釜沉舟般的气势，眼中闪现出来的光彩亮得惊人。
面对这样的霍渊，冥的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依旧用那种淡然平缓的语调，问出了接下来的问题：“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我的师尊，是青云宗的杨真人。”霍渊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哽咽。
冥摇摇头，柔声道：“不，我不是杨帆。”
“师……师尊，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霍渊努力勾了勾嘴角，想要露出一个微笑的表情，结果却失败了。
他的面部表情像是失控了一样，他明明想要露出的是微笑或者放松的神情，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最后的表情都朝着悲伤苦涩的方向发展。
“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冥淡淡地道。“你的师尊杨帆已经死了，如今我不过是在用他的身体行走于世间。”
霍渊呆了一下，他的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神采，随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夺舍！你夺舍了我的师尊？”
“算不上夺舍，这具身体是你的师尊心甘情愿地让出来的。”冥的语气还是那样的不疾不徐，脸上的神色平静无比。
“你说谎！”霍渊愤怒地咆哮起来，眼中的神色全都转化成了最为浓烈的怨恨，整个人如同即将出鞘的宝剑般锋芒毕露。
这一刻，他望向冥的目光中再也没有半点柔软与忐忑，曾经的柔情全都化为了深切的警惕与敌意。
霍渊举起自己的本命宝剑，将剑尖对准冥，恶狠狠地道：“你把我师尊弄到哪去了？快把我的师尊还给我！”
“我不喜欢你对我说话的口气。”冥抬手朝着霍渊所在的方向轻轻一指，霍渊便觉得舌头一痛，整条舌头都被一股巨力硬生生地从他口中拔了出来。
他再也说不出话来，因为他一张口嘴中便会涌出鲜红的血浆，将他所有的话语全部淹没。
霍渊一边吐着血，一边继续用那种凶恶得仿佛看待杀父仇人的狠毒目光盯着冥，全身上下的恶意简直不加掩饰。
冥望着这个不懂得退让保身，审时度势的孩子，慢悠悠地继续道：“我也不喜欢你看我的眼神，不过看在你的眼睛一会儿还有些用处的份上，我就暂时不拿走了。”
霍渊强忍着口中不断传来的剧痛，以一种玉石俱焚的架势提剑冲向冥，一剑冲着他当头劈下。
冥挥了挥手，黑色的光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地而起，化为巨大的牢笼，将霍渊困在其中。
霍渊的剑劈在构成笼子的光柱上，发出“嚓”的一声轻响。
光柱毫发无伤，霍渊的本命法宝却在光柱的反震之力下遭受重创，数条头发丝大小的裂缝浮现于剑刃之上，裂缝如蜿蜒的蛇一般爬上剑身，迅速占据了法宝的每一个角落。
“嗡嗡”的哀鸣声中，品质上佳的灵器化为千百片大小不一的碎片，坠落到地面上，霍渊自己也因为本命宝剑被毁而受到极其严重的反噬，脸色苍白地跌倒在牢笼之中。
“你说你爱你的师尊，却连我和他的区分都看不出来，这样的爱，还真是伟大啊。”冥抬起酒杯，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望向霍渊的目光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嘲弄。
“呜呜……”霍渊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因为失去了舌头而无法发出清晰的声音，他瞪向冥的目光中满是愤恨和恼怒，眼底的怒火炽热得宛如即将喷发的火山。
冥收回目光，在他身旁，一个半透明的人影浮现于虚空之中，缓缓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既然你的愿望是杀了他，那我干脆给你一个亲自动手的机会好了。”冥将一把长/枪递到魂魄形态的杨帆面前，微笑着说：“这把枪有个特性，一旦瞄准便目标便必定能命中，你可以用它来终结你这个弟子的性命。”
冥递给杨帆的与其说是一支枪，倒不如说是一根树干，而且还是一根卖相并不怎么好看的树干。
这根树干表面纹路斑驳，沟壑纵横，看起来粗糙而原始，除了顶部被打磨成尖锐的模样之外，它看起来半点都没有“枪”的样子，平平无奇到了极点。
但这确确实实是一把好枪，就算在神话历史中也颇负盛名。
这把枪的名字叫昆古尼尔，也被称为永恒之枪，是善于锻造的矮人一族送给神王奥丁的礼物，枪柄用世界树的枝条打造而成的武器，此枪一旦投掷必定命中，且会在击穿目标后自动回到主人的手中，没有人能躲过它的锁定。
清醒过来的杨帆望了望冥递过来的长/枪，又望了望被困在牢笼中呜咽个不停的霍渊，很快就搞清楚了目前的情况。
他接过这支没什么美感可言的长/枪，用肯定的语气说：“你就是主神说的那个要来帮我实现愿望的人？”
“本来是没打算帮你实现愿望的，不过你这个徒弟我不太喜欢，所以我决定这次还是顺水推舟地做回好人算了。”冥坦诚地道。
杨帆沉默了片刻，没有多问什么，只是道：“多谢。”
“不用。”冥淡淡回了一句。
杨帆握枪的手很稳，投掷的动作也同样稳，而且目标明确，态度坚定，不带半分迟疑。
在他高举起昆古尼尔时，成千上万的发丝粗细的金色光线从长/枪的枪头喷涌而出，以迅疾到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缠绕到霍渊的心脏上。
那是由命运的力量凝聚而成的丝线，这些线条看起来纤细脆弱，实则坚不可摧。凡是被它们缠绕上的东西都将成为被昆古尼尔锁定的目标，无论目标怎么挣扎躲藏，最终昆古尼尔都会在这些丝线的牵引下将其贯穿。
杨帆在看到这些丝线时愣了一下，在感知到丝线中所蕴含的力量后，他的眼中浮现出一抹微不可查的震惊。
但这种震惊的情绪并没有在他身上持续太久，他很快就再次镇定下来，将手中的长/枪投掷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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