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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只爪爪
【薛谨滞留第二天, 傍晚七点】
晚饭过后,是固定的电视时间。
“紧急插播一条新闻,今日中午十二时前往马尔代夫、预计下午七点整到达的xxxxx号航班, 已与我方失联长达三小时……据有关专家分析, 该航班可能在进入印度洋边缘时遭遇了季节性旋风……”
一脸严肃的新闻女主播调出一张大头贴:“该航班上乘坐着一位昨日刚登上本市头条、在微O上挤入前三热搜,被称为‘幸运小锦鲤’的年轻女孩……据有关人士提供,该女孩原本只是一位普通的柜台服务员, 却在昨日傍晚七点整凭‘幸运大转盘’领到的奖券领取了一辆保时捷跑车, 一副劳力士手表, 一栋海滨别墅体验券,而她坐上此次航班的原因就是‘马尔代夫豪华免费游’的特等奖品……下面请‘幸运小锦鲤’的家属连线。”
照片上,举着四张奖券笑出牙花, 真丝衬衫的半边衣袖断裂挂在胳膊上的服务员, 双眼被打上了不知名黑码。
而家属连线的区域冒出了一个抽泣的女童音:“姑姑……呜呜呜……姑姑昨天说好……下班会给我带芭比娃娃做生日礼物……姑姑……”
“好的, 让我们暂时连线下一位家属。有请‘幸运小锦鲤’的同事——这位是昨天陪‘幸运小锦鲤’一起前往兑奖处, 得到一套九阳料理机全套奖券的A小姐。”
家属连线的区域闪了闪。
半晌, 记者小心翼翼地声音传出来:“主播,主播,采访人A还在医院急诊室,她昨晚喝多了太兴奋, 无意中把手伸到了开启的九阳水果榨汁机里。”
“……好的,接下来有请同样中奖,兑换了蚕丝床上四件套的同事B小姐……”
“主播!”记者的声音压得更低,“B小姐昨晚和男朋友……从床上滑倒, 跌断了自己的脊椎。她的床位就在A小姐旁边。”
女主播严肃的表情隐隐抽搐。
“那就联系得到苹果手机一折券的第三个同事——”
“抱歉, 主播, 同事C去苹果总店办手续时好像被A国海关扣下了, 目前在等保释。”
“这个……那个……观众朋友们,我们插播一段广告,稍后回来!”
电视机前织毛衣的薛谨:“……”
他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毛衣针。
数年前,中奖的朋友好意送给他奖券让他买杯水喝,于是自己便激动地去兑换价值20元的体育彩票,却在路上不慎撞倒一位七十岁老奶奶,从而惨遭20万元心理损失赔偿的悲惨回忆涌上心头。
……他人的奖券不能在自己手上,任何作用于自己的“运气”类产品都会以奇妙的方式消失,这个定律薛谨已经很习惯了。
然而什么时候他转移这些“运气”类产品,让出可能降临的反向损失……这些损失反而会响应在那些得到产品的无辜者上?
薛谨总结过,自己的运势最惨烈的还是在金钱律上(牵连过不少银行发生携款潜逃、倒闭破产)——但只要不涉及金钱方面,他其实没有什么会“传染”给别人的霉运。
所以,这些人的遭遇和自己没关系,只是偶尔倒霉……等等。
薛谨看向沙发斜前方,坐在地毯上的姑娘。
沈凌一手举着乐高艾尔莎,一手举着乐高蝙蝠侠,嘴里发出“砰砰啪啪哈哈哈”的奇怪音响,正玩得不亦乐乎。
薛谨耐心地旁观了一会儿,直到乐高蝙蝠侠扯到了乐高艾尔莎的头发,乐高艾尔莎大叫“不要随便摸别人的头”,愤怒掀起了芭比娃娃的房车将其压进地毯中,沈凌嘴中“低等蝙蝠啊,这是高等生物的胜利——”拖完了长音,他才插话。
↑因为打断她不知为何会有点罪恶感。
“沈小姐?”
沈凌没回头,她手中的乐高艾尔莎转了个面,面朝薛谨,并在主人手指按动按钮后切换成了“横眉倒竖”的表情。
薛谨:“……”
“沈小姐,我想问问你奖券的事。你前段时间送给我的十张奖券,还记得吗?”
横眉倒竖的乐高艾尔莎:“哼!”
这个意思是知道。大概还有“你怎么问这么蠢的问题”的意思?
“……好的,我想问问你,你运用自己作为‘低等魔物’的能力给出的礼物……有没有,什么限制?譬如不能转送给别人?”
金灿灿的猫耳朵抖了抖,里面的绒毛白乎乎的。
“当然有限制啦。”沈凌没好气地说——她知道薛谨提起“低等魔物”的身份是想和自己认真谈谈了,这个时候不能继续赌气,“本喵……我亲爪赠送出去的礼物,怎么可以转送给别人呢?如果可以轻易转送给别人,我以前的仆人们……”
薛谨抓住了重点:“你以前的仆人?”
“……没什么啦,是我以前在……在那个,呃,那个A国的……”
沈凌结巴起来,薛谨体贴地帮她补充细节:“大型魔物养殖基地。”
“……对,对,就是某个A国的大型魔物养殖基地。”
沈凌重复了一遍,松了口气:“我虽然是个‘低等魔物’,但在那里还是很厉害的……所以其他的生物都是我的仆人啦。”
她说这话时轻飘飘的,眼睛很清澈,语气带了点理所当然的鄙夷。
一瞬间,薛谨从这个神态的沈凌中看到了许多过去的存在……折射出来的形形色色的影子。
【你在做什么?】
【低等的东西,就该死。】
【人类?那有什么好瞧的?】
【无可理喻。】
【你希望变成……?你疯了吗?】
【大概是脑子……】
【……嘻嘻,也许是,运气终于腐蚀到了你自己?】
【你无法得到任何你渴望的东西。】
【你活该。】
——薛谨扶扶眼镜,没再理睬。
他把目光重新放到沈凌抖动的猫耳朵上,心情重复平静。
“他们很喜欢我的天赋,所以会拼命渴求我赠送的礼物——如果不在礼物上增加限制的话,他们就会互相杀……互相打起来,咳。而且,给礼物增加限制,是上层……唔,是那些上层养殖人的要求?”
祭司的能力强大且充满诱惑,为了避免激化内部矛盾,所以通过直接给祭司下达限制来控制祭司的赐福吗。
真不愧是教团。
薛谨点点头:“我明白了。所以,你给我的那些奖券,是有怎样的限制呢?”
“其实也没有很厉害的限制啦。”
沈凌想了想:“如果是你自愿转送出去的礼物,作为‘私自转送,破坏规则’的惩罚,礼物持有者会间接夺取你一段时间的运势。嗯……简单来说,就是你把礼物送给了某个人,失去的就不仅仅是礼物,而是‘如果你得到礼物会获得什么、经历什么’的一切哦。持续时间的长短视奖品的珍贵程度变化……我送你的那几个小奖券,大概也就是24小时啦。放心放心,阿谨,他们只会夺走你一段时间的‘运气’。很在意的话,我再帮你赐福?”
薛谨:“……”
所以,那几个姑娘,是得到了“我如果使用这些奖券将经历的一切”吗。
……等等,我又没有可以一起“玩”的对象,因为不可描述过程中失误掉下床摔倒脊椎的经历将如何发生在我身上?
↑关注点奇怪偏移的男人
“阿谨?阿谨?”
沈凌的呼唤让薛谨拉回了思绪,他低头一看,发现对方正拿着乐高艾尔莎蠢蠢欲动地攻击自己的膝盖。
薛谨:“……”
他默默伸手去挡了一下。
艾尔莎的积木鼻子被撞掉了。
沈凌的鼻子则皱了起来。
“……对不起。”
“啪啪啪啪!”
没有鼻子的艾尔莎疯狂敲击着薛先生的裤管:“攻击!攻击!攻击!”
“沈小姐,对不……”
试图再次道歉的薛谨,对上了后者愤怒的视线,发现她的耳朵没有非常高速地扑棱,并瞥到了她微微翘起的毛尾巴。
啊这。
他总算明白了什么,停止道歉,捂住胸口,向沙发上一倒:“啊,我被击中了。”
沈凌:“……”
她深吸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指点:“捂膝盖!捂膝盖!我攻击的是膝盖!”
“对不起……啊,我又被击中了,这是从膝盖传导至胸口的冰雪电流。”
……这个仆人真蠢!蠢死了!
“不要棒读!带点感情!不要加奇怪的设定!”
“不好!我被击中了!这是从膝盖传导至胸口的……伟大冰雪电流!”
沈凌满意了,金灿灿的耳朵微微竖起,尾巴更加上翘。
“这才对——啪啪啪啪!”
“呃……这是继续从膝盖(裤管被毛尾巴打了一下)……从左侧的膝盖传导至胸口的伟大冰雪电流!”
【两小时后】
在沙发上富有童心地和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玩了很久,把原本因为只能吃猫草不能吃小黄鱼而生气的对方轻易哄好后,薛谨照顾她度过了睡前的最后一次呕吐,让她漱嘴刷牙,最后把翘着尾巴的金色毛茸茸哄进了被窝。
当然,薛先生是个拥有深渊自制力、依旧打算几天后与其离婚、奇葩且诡异的男人,所以他与沈凌一同塞进被窝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一个焐肚子的热水袋、一只毛绒兔子玩偶。
帮沈凌掖好被子后他差点伸手去床头柜寻找儿童小夜灯的开关,万幸他忍住了。
——万幸他没有给沈凌买儿童小夜灯,否则这种养女儿的既视感……
↑其实是挑选小夜灯时发现市场里没有环保光源,出于“不能让沈凌眼睛疲劳”的考虑才没有买小夜灯。
“晚安,沈小姐。”
“晚安……阿谨。”沈凌打了个哈欠,抱着热水袋,因为肚子上暖乎乎的温度有点昏沉,“你……唔,你不上来睡觉嘛?”
“我暂时还有点事。24小时的期限已经过去,我待会儿要去趟印度洋,还要去趟医院急诊室。”
沈凌睁不开眼睛了。
“印度……什么羊?”
“嗯,没什么,就是穿着雨衣出去一趟。”希望超市的20元一次性雨衣能经得住印度洋的旋风,不知道多久才能找到那架失联的飞机,“你有什么想要我带回来的东西吗,沈小姐?”
沈凌的意识也逐渐模糊。
“薰衣草味儿的……”
“?薰衣草味的什么?香薰还是布娃娃,沈小姐?”
“……阿谨……拜拜。”
“沈小姐,下次请把话说清楚……算了。晚安。”
【二十分钟后,印度洋,某艘被困于季节性旋风边缘的渔船】
瑟缩躲在舱室里的小女孩,终于鼓起勇气,靠近了一步窗户。
豆大的雨珠把窗户震得梆梆直响,可这一次,她没有被吓得重新躲回床底。
因为地板不再晃动,风声不再咆哮,天空不再阴郁,空气不再流动——
有那么一瞬间,这个呆呆地望向天空的小女孩,看到了一抹淡淡的紫。
它穿透暴雨,像条平滑而无声的曲线,径直没入了风暴中心。
一个呼吸的时间后,风声再次咆哮,地板再次晃动起来。
小女孩跌跌撞撞地向后倒。
“哦!天呐,宝贝,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快,快跟妈妈出来,叔叔们已经弄好了救生船,万幸我们只是在边缘,而且风暴似乎停息了不少,快——”
小女孩的妈妈打开舱门,跌跌撞撞冲过来,及时抱住了她,焦急地试图把她往外带。
但是小女孩呆呆地说:“妈妈,我看到雨燕了。”
“什么?你听话,妈妈现在没有——”
“好大,好美,好安静的雨燕。紫色的雨燕。”小女孩张开手,笨拙地比划:“和画报上不一样,比画报漂亮好多好多,还要大好多好多,翅膀有这么宽——它钻到了——钻到了那个大怪兽的里面。一下子,一下子就闪过去了!”
“宝贝,你是不是被吓——”
母亲焦急而烦躁地拽住她的手臂,试图往舱室外面扯,却感到船板微微震了震。
翻卷的海浪突兀平息。
咆哮的风声突然安静。
小女孩挣开了母亲的手臂,兴奋地指向窗户,尖声叫道:“看!妈妈!就在那儿,它又钻出来了——就是那道紫色的——就像薰衣草味儿的,特别漂亮的紫色!”
妈妈抬眼望去。
发现空中的确有那么一道模糊的紫色——然而,也许是过于敏感的听觉让它捕捉到了这边一个低龄儿童同样的形容词,它的翅膀斜了一下。
这一下倾斜破坏了飞行的平衡,模糊的紫色碰到了还在盘踞的风暴云,闪电迸出,精准击中。
小女孩:……
小女孩的妈妈:……
小女孩:“薰衣草味儿的……烤鸡有吗,妈妈?”
小女孩的妈妈:“瞎说,宝贝,那只是你看花眼的一道闪电。走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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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什么想要我带回来的东西吗,沈小姐?】
【薰衣草味儿的阿谨。】
——某不知名薛姓男子,以身作则告诉我们,运气很差的鸟不要在印度洋风暴附近思考关于老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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