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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屋子的下人登时跪下。
“王爷息怒!事情是这样的。
今儿有王爷的幕僚遣人前来回话, 说是一切都妥当了,只欠王妃这场东风, 王爷是知道的, 王妃在外人面前一概是要脸面的,自然满口答应, 只让来人告诉诸公,请他们放心。
等那小厮一走,王妃就在屋子里不停地来回走动,焦躁得了不得, 这才立时遣婢子前去寻王爷, 请王爷过来, 让婢子只说有要事相商。至于是何要事,王妃不说,婢子们也不敢问。
请王爷明察!”
安王爷气得脸色铁青, 想起适才被苏如玉撩起的那团火不得发泄, 只能憋着, 这会儿更是耐心全无:“既是有要事相商,她人呢?!”
幽兰照陆之韵的吩咐回话道:“王妃急得了不得, 在房里左等王爷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就带着幽浮幽色二人出门去了,说是去园子里散散, 指不定还能遇到王爷。至于去了何处, 我们也不知。”
因此, 安王爷不知道陆之韵有什么事要说,只得阴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上等着。丫鬟们为他沏上一杯凉茶,皆敛声屏气地退下了。
一出门,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捂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虽说忧心王爷与王妃的感情,然而想到王爷当初多次令王妃独守空房、苏如玉更是多次以身体不是为由在安王爷要与王妃同寝时将安王爷勾走,今儿王妃的安排对苏如玉既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又让安王爷尝到了王妃曾经在房中苦等他的滋味,心中好不畅快,又为安王爷的吃瘪之相感到好笑。
此时,陆之韵倒不焦躁的,只在梨香园同柳问梅谈笑风生,时不时还要卿卿我我。
焦躁的,成了安王爷。
他喝了一杯下火的凉茶,便忍不住起身,沉着脸在室内来回踱步。
只觉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
偏陆之韵又说关乎他的大事,他是半点也不敢怠慢,唯恐出了差错以至于事败。
于是。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
“王妃何时回来?”
“婢子不知。”
一刻钟过去了。
“王妃还没回来?”
“婢子不知,王妃只说,若是王爷来了,千万请王爷等着。”
半个时辰过去。
安王爷坐在太师椅上,面沉如水,浑身带着一股从战场上历练回来的肃杀之气。
“王妃还没回来?”
“还没。王爷可要传膳?”
“再等等。”
暮色四合。
渐至于,满城上了华灯。
丫鬟们将灯芯点燃,罩上了灯罩。
丫鬟婆子们端着膳食鱼贯而入,桌上摆的尽是珍馐玉馔。安王爷喝了两杯酒,双目越发沉得令流翠苑众人大气儿都不敢出。
“你们老实告诉我,王妃现在何处?”
流翠苑跪了一地的奴仆:“王爷息怒,婢子们实在不知!”
而此时,梨香园中,灯前影双双。
墙壁上,只见一个纤细窈窕的影踮着脚,弯腰扶着八仙桌,身后立着另一个高挑秀逸的影将那窈窕的搂定,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陆之韵的贝齿咬着下唇,盯着眼前不断晃动的灯罩,怎么着都没想到会这样。她原是来寻他,想和他好好地说会子话,却没想到,说着说着,一想到平日里二人虽互相倾慕已久,却碍于成天几十上百双眼睛盯着,连说一两句话都要避忌,此时只有两个人时,是决计不能安静地在一处说话的,动物的习性全都上来了。
亦或者,是她压抑太久,明知不可为却想为,想了许多日,忍了许多日,她终久做了女德、女则、道德、世人所不允许的事,心底有种莫名的兴头,仿佛上了瘾了一般,仿佛这样就能将世人教训她、规范她言行的那些道貌岸然的嘴脸全都踩在脚下,仿佛对着俗世中人说了一句“放你娘的屁”!
幽色幽浮见天色太晚,想着安王爷还在等着,恐安王爷怒火太盛发作陆之韵,有意去寻陆之韵赶紧回去,却被梨香园的两个唱旦角的女孩子绊住说话,说着说着,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现在。
终于,梨香园的人再拖不住她们,她们往柳问梅的房间寻去。
“笃笃笃——”
房门被扣响。
柳问梅只觉怀中的人身子一僵,正待停时,她忽地张口,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柳问梅一顿,旋即,门外的幽色幽浮二人便听到桌脚磨着地“吱嘎”作响,伴随着熟悉的、从前陆之韵一个人沐浴时会发出的声音。
夏夜的蝉声与蛙声连成一片。
幽色幽浮二人在宫灯的映照下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面上的惊骇。她们早觉着不对劲,如今,她们的王妃果真做下了这惊世骇俗、不可挽回的事。
一层层羞赧的红霞伴随着陆之韵的声音爬上了她们的耳颈、面颊。
渐渐地,那声音像一支由缓转快的曲子,越来越高,越来越急,伴随着和从前看戏看到好处时喝彩拍掌的声音,一边是清越的吟咏,一边是激烈的喝彩,和在了一处,混着知了的鸣唱和蛙声,竟是别样的相得益彰。
整理好衣物时,柳问梅替陆之韵将眉毛描上。
陆之韵同柳问梅额头抵着额头,靠在玻璃梳妆镜前,依依不舍道:“我去了。”
柳问梅清越的声音带着笑:“我情愿你长长久久地留在我身边。”
陆之韵抿唇一笑,打他的肩:“你又说胡话。”
却被他捉住手放在唇边轻吻。
须臾,房门被打开,幽浮幽色二人看到了陆之韵水润的双眼。
她衣衫已整洁,无半分逾礼的痕迹。而柳问梅只敞怀披了一件外袍,披散着长发,不画而翠的眉像是凌厉而飘逸的两柄剑,不点而朱的唇微扬着一抹笑,外袍下瓷白如玉的肌肤上似有几缕指甲刮出的血痕,风华绝代,几近于妖孽,非人间所能有。
此刻,幽浮幽色仿佛被骇住了一般,半分也不敢往柳问梅那边瞧,只敛声屏气、面红耳赤地低着头。
二人心中,甚至在想,倘或是在别的府里,撞见这样的事,只怕性命都没了。
但。
她们知道,王妃是故意让她们看见的。
身后的门关上,陆之韵瞟了二人一眼,道:“你们是打小就跟在我身边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都该知道!”
幽浮幽色二人忙低头应下:“王妃放心,今日婢子什么都没看见。”
“这才是我的好丫头。”
陆之韵仿佛已脱胎换骨,竟再不似从前在人前一定要装出端庄贤良的模样一般,仿若利剑出鞘,锋芒毕露。
她一左一右搭着二人的手臂,脚步虚浮地回流翠苑。
等走到半路时,幽色突然想起,斗胆问了一句:“那王爷那边……”
陆之韵淡而轻鄙地笑了一声,却不说话。
对她而言,安王爷,也算是个玩意儿。他敢算计她,以为她会像梦中一样为了一线生机去讨好他求得他的宠爱,甚至于对他摇尾乞怜,他就错了主意。
倘或她死了,他也需是个垫背的。
而她从前所受的种种委屈,在这有限的他有求于她的数日里,她何不一一讨回呢?
幽浮幽色虽忧心忡忡,一方面恐今日之事败非但王妃遭殃她们也被殃及池鱼,另一方面因着忠心和多年的情分,她们越发担忧陆之韵同安王爷之夫妻情,只不知二人将如何收场。
临近流翠苑,陆之韵又端庄大方起来,是世人所称赞的模样。
她一步一摇地走进流翠苑时,安王爷已独自用膳不知喝了多少酒。见陆之韵进来,他按捺着性子,放下酒杯,压着怒气问:“王妃找我,有什么要事要谈?”
陆之韵却是一笑,在安王爷对面坐下了,拿着手帕的手托腮,手肘撑在桌上,一双水润的双目熠熠生辉地盯着他看:“你不必怪丫鬟,她们说的话都是我教的。倒也没什么要事,不过是要王爷过来一趟,恐王爷不来,才撒了两句谎。”
安王爷当即怒火中烧,捏紧了手里的酒杯,直勾勾地盯着陆之韵道:“既没什么事,为什么诓我?你竟敢消遣我?!”
安王爷越想越气,一想到适才苏如玉沐浴的模样,一想到他非但错失了一番酣畅淋漓的欢愉,一想到临走前苏如玉眼中的震惊和委屈,一想到他到流翠苑根本没看到陆之韵的人,一想到陆之韵的刻意怠慢,他就恨不能捏住陆之韵的脖子,问她又要作什么妖!
然而,他现在不能。
理智仅悬一线。
他手上越发用力,终是气不过,小酒杯“砰”的一声,在他手中被捏成了碎片,骇得流翠苑众人惊惶下跪,此起彼伏地响起了一片——
“王爷息怒!”
他索性踹翻桌子,冷脸负手而立,“乒铃乓啷”地,碗盘杯碟碎裂一地,混在酒菜中,一地狼藉。
此时,陆之韵却不怵他,仍旧坐在圆凳上,是人前端方的模样,大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气魄。
她轻轻一笑,道:“王爷气什么呢?”
不待安王爷说话,她不紧不慢地继续道:“王爷不过等我一日,便气得了不得,可知从前我也是这样等王爷的?我等了多少个日夜?可王爷是怎么对我的?”
气氛剑拔弩张。
她并不急,脸上仍旧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声音温柔得如山间清澈的流水,仿佛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成亲前,王爷亲口对我父母承诺,此生无二色,婚后不久,喝了酒就和丫头有了不才之事,后面又有数位侧妃陆陆续续进府,还要我安排她们的日常起居,南下回来竟又有了一位在后院专宠的苏侧妃。每月里不过来我房里一两遭,一听苏侧妃身子不舒服就飞也似地赶去了,活像我是一只会吃人的老虎一样。”
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一些,清澈的目光似将他看透:“今儿王爷有求于我,尚能对我如此大呼小叫,他日若没有我能效劳的地方,王爷待我又怎么样呢?想来前儿王爷说心里一直有我、旁人不过是个玩意儿、谁都越不过我去、要和我重修旧好,不过是哄我玩罢了。若不然,今儿我原以为王爷要来流翠苑的,王爷偏去了会芳园。这倒也罢了,只因我让丫鬟去叫王爷,坏了王爷和苏侧妃的好事,王爷就气得了不得,恨不能杀了我呢。”
说完,她就只盯着安王爷瞧。
安王爷心中的怒火在胸膛中翻涌着,到了喉咙口,又被陆之韵这一番话压着,令其不得出。
他知道,她这是仗着他有求于她,故意乔张做致。
从前,他哄她,说要和她重修旧好,不过是当她蠢,以为她爱他,只要重修旧好的说辞一出,她什么都肯为他做。
然而,此刻。
通过今日她对他和苏如玉的戏弄,他才知道,是他小瞧了她。
是以,即便他再愤怒,他也不能和她撕破脸。
兔子急了还咬人,若让她看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饶过她,只怕她非但不会帮他,还会拼着鱼死网破来害他。
她今日之种种,无非印证了一件事——她还爱他。因为爱他,所以才会计较他去了会芳园而是流翠苑,因为爱他,才会搅和他和苏如玉的好事,才会故意膈应苏如玉。
当然,这种爱并不能令他就对陆之韵生怜。
在他心里,她从前是一个无脑的妒妇、毒妇,她现在是一个有脑的妒妇、毒妇。
安王爷逼人的目光盯着陆之韵好一会儿,突然就笑了,上前半蹲着身子,握住陆之韵的双手道:“看你,瞎说什么呢!又胡乱置气。我说的再没有一句假话。”
陆之韵若有所思地盯着安王爷瞧,一言不发。
安王又道:“我倒不是气你。今儿我原是想来流翠苑的,但想到你昨日说身上不舒服,又不肯留我,这才去了会芳园。你若不喜欢,我往后再不去了,如何?”
陆之韵深深地看进安王爷的眼里:“王爷果真不生气?”
安王爷皱眉道:“如何不气?我一听说你找我,心里高兴得了不得。一到这里,丫鬟们都说你出去了,倒像是突然一盆凉水泼在了滚烫的心上。让我等了这许久,你说你该不该?”
陆之韵正待讥刺他几句,忽地计上心头,遂垂目,做出小女儿赌气一般的情态,低声道:“你只怨我叫你生气,却不说你做的事令人难受。”
她是比安王爷矮的,依稀只到他肩头。这一低头,便露出一截白皙细腻的颈子,令他不由得想起新婚燕尔时他们在一处欢好时她仰着颈、汗珠顺着颈子垂落的模样,眼眸蓦地暗了,满腔压抑的怒火又由另一种火取代。
她这无异于示弱的一句话,亦勾起了他从前对她的几许真情来。
安王爷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他将陆之韵从凳子上拉起来,凝视着她,低了声气儿,温存地哄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该。往后再不要说我哄你这样的话,我这一腔真情,被屈枉了自然要生气的。”
陆之韵突然抬起双臂,踮脚搂住了安王爷的脖子:“王爷不哄我?”
安王爷闻到了陆之韵身上一股异样好闻的香味,很熟悉,却不知在哪里闻过,他搂住陆之韵的腰,低了声儿,温柔道:“不哄你。”
嗓音落下时,他再也忍不住,脑海中全是她从前和他在一处时的形景,低了头就去亲她,却被她矮身躲过,从他臂弯里钻了出去。
安王爷顿时去抓她,偏她身姿灵活,又躲了开去,和他隔了十数步远,拎着手绢子咯咯笑。
安王爷喑哑着声儿:“你过来。”
幽浮幽色二人在外面听见,心头焦躁得了不得。没有人比她们更知道,今夜王爷万万不能留在流翠苑,王妃适才在梨香园才同柳问梅在一处,回来尚未洗浴,若安王爷果真要和王妃一起,事情便败露了。
陆之韵又做出从前刚嫁给他时的形态,道:“我不过去,你肯定要收拾我,我才不上你的当。”
安王爷上前,陆之韵就道:“我今儿乏了,累得了不得。王爷若有些什么别的想头,请移步别的妹妹房里罢。”
安王爷的喉结动了动,道:“你哄我。倘我去了,你又要生气。”
陆之韵道:“我不生气。只要王爷心里想着我,我绝不生气。”
安王爷佯怒道:“你这是要把我往别人房里推!”
“今儿真不行。王爷从前是知道的,我一到月信这几日,身上就劳乏得了不得。明日又要进宫请安,回来少不得要同其他奶奶太太们应酬,又要替王爷管着这一大家子,后日又要和姚率相见。王爷心疼心疼我,如何?王爷要是果真舍不得我,就留下。王爷在床上歇息,我在榻上委屈一晚,如何?”
说完,陆之韵又补了一句:“只是在王爷的大事上,终久有些妨碍。都说女人信期这几日,男人万万不能近身,否则将有血光之灾。”
陆之韵本就生得美,只因她从前和安王爷赌气,令安王爷忽略了这种美,如今直面这种美时,安王爷自然心猿意马。
他反倒不想走了。
又不得不走。
这不得不,又加剧了他的不想。
遂,他不再提走或者留,只令丫鬟将地上收拾干净。众人收拾完出去时,都不由得交头接耳道:“嗐,王妃既有这手段,为何早不使出来?若早作为起来,这几年也不至于令苏氏那贱蹄子在府内张狂了!”
幽浮幽色二人亦听得有丫头作如是言,都不由得暗暗苦笑。
今儿王妃做下的事,岂止将王爷拉下马来这一桩?只求将来闹得轻些,否则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内室中,安王爷已同陆之韵在榻上对坐,中间隔着一张小几,几上有一壶茶。
陆之韵斟了两杯,一杯推给安王爷,自己端起一杯来喝,喝了这杯茶,安王爷又要去拉陆之韵的手,陆之韵假作没看见,安王爷又道:“下面既不方便,上面给我瞧瞧,我不劳动你,自己来,你只解开衣襟,让我瞧瞧,如何?”
陆之韵别过身去,红了脸,似怒非怒地睨着安王爷道:“王爷是何等尊贵的人!怎么说这等下/流的话!竟连礼法也不顾了。”
安王爷道:“王爷也是人,况且又不是在外面说,不过是咱们夫妻间的悄悄话儿。你就羞得了不得,往后再要听我说了别的……”
幽浮幽色和其他丫鬟都在外面。她们二人听见安王爷情意绵绵的声气儿,又提心吊胆起来,唯恐安王爷把持不住,连月信都无法抵挡他要和王妃行那事的决心。
他话未说完,便被陆之韵啐了一口。
她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幽浮幽色二人在外面心“砰砰”乱跳,紧张得眼睛都红了。
安王爷更是心动。
最后,被陆之韵似恼非恼,羞得推出门去。
“你去罢,今儿我是万万不敢留你了。”
安王爷低笑一声,又在陆之韵耳边说了好几句腻歪的话,才目光缠绵地看了陆之韵几眼,依依不舍道:“那我去了?”
正在打络子的幽浮幽色闻言,松了一口气。
陆之韵笑着推他:“你快去罢!”
安王拉着陆之韵的手道:“你放心,我不去别人房里,就在书房歇着,如何?”
陆之韵低头抿着唇笑:“我知道了。”
待安王爷走了,二人的心才落回肚子里。
幽兰一边剪着灯花,一边回头不解道:“王爷既想留下,王妃为何赶他走?”
陆之韵轻摇宫扇,淡笑道:“都说妻不如妾,妻不如女支,女支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么?”
只有让安王得不到,他才会惦记。
幽兰迷茫地看了幽浮幽色二人一眼,二人也不是很懂,只服侍陆之韵洗漱,后面自己也要去洗澡。
这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犹有白日的几分燥热,许多丫鬟婆子等都在露天的院子里纳凉。
陆之韵正坐在莲池里的一叶小舟里泛舟纳凉,正喝了两杯酒,准备回房看会子书就歇下了,忽有陆之韵安插的一个眼线来报:“王爷令我去会芳园请苏侧妃到书房去送茶。”
陆之韵垂目,思考片刻,便道:“你略等两盏茶的功夫再去。”
那眼线应了,退下去后,陆之韵从舟上下来,对正和其他丫鬟闲磕牙的幽兰道:“你亲自跑一趟,去张侧妃房里,就这么说……”
陆之韵嘱咐一番,幽兰应下去了。
安王爷在书房令小厮掌灯,在灯下看了两页书,心头浮现出陆之韵那宜嗔宜喜宜笑宜怒的面容,那火怎么都消不下去,又不肯动用五指姑娘,忍耐一回,终久按捺不住,叫了个小厮来:“你去会芳园传话,就说我让苏侧妃送一壶茶过来。”
小厮去后,他等了好半晌都不见人来,心头正烦躁着,忽然听到敲门声,他忙开了门,见来人衣衫轻薄,半透着,能看的不能看的都若隐若现,也不看清是谁,就急急忙忙将人拉进来行事。
亲了好一会子,正待入巷时,忽见来人不是苏如玉,而是张侧妃,安王爷尚有一丝清醒,想起苏如玉马上要来,立时顿住,冷声问:“怎么是你?”
张侧妃羞涩地垂眼道:“王妃怜王爷一个人在书房,长夜漫漫,难免寂寞,遂令幽兰来寻我,让我前来陪伴王爷。”
听说是陆之韵派来的,安王爷心头的怒火便去了,只余下另一种火。然而理智上他却想推开张侧妃——今儿他已令苏如玉伤心了一回,倘或苏如玉来了,见他正和其他人……那他先前令人去寻苏如玉岂不是故意戏弄她?
这可是有八张嘴都说不清。
偏偏此时张侧妃又动了动,揽住安王爷的脖颈,语声轻轻懒懒地叫了一声:“王爷——”
她顿了顿,在他耳边说:“还请王爷不要怜惜妾。”
安王眼眸一暗,心道那小厮去了这许多时还没来,许是苏如玉在生气不来了,心内正动摇着,张侧妃又道:“王爷许是怕苏侧妃知道了生气?”
安王爷面子上下不来,登时拉下脸道:“她算个什么东西?我宠谁爱谁,干她何事?”遂和张侧妃成就好事。
又过了会子,外面忽有小厮来报。
“王爷,苏侧妃要来了。”
安王爷一顿。
张侧妃喊他,话语声中有央求之意:“王爷……”
安王爷心头却着急起来。
忽地,他将张侧妃往书案下一摁,低声道:“不许出来!”
“笃笃笃——”
苏如玉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来。”安王爷冷沉的声音。
苏如玉推开门进去,绕过一扇屏风,只见王爷正衣衫凌乱地坐在书桌后,一双发红的眼盯着她,仿佛要将她吃下去。
苏如玉心中仍旧在气,然而想到安王爷是她如今唯一的倚仗,到底是来了。
她硬邦邦地问:“王爷唤我前来何事?”
安王嗓音喑哑:“过来!”
苏如玉站在原地不动:“王爷有话就说。”
安王爷道:“你说是为何事?”
他忽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垂下眼,没舍得推开张侧妃那秀美的头颅。
苏如玉撇开脸,赌气道:“王爷不说,我如何知道?”
此时因有张侧妃在,他要耍男子气概,不肯丢了脸面,遂勉强板着脸道:“是本王平日太惯着你,你的脾性越来越大了!”
苏如玉的双眸却盈满了泪珠:“今儿我欢欢喜喜地等王爷来,谁知王爷来了,一句话没说,就被人叫走了。适才我刚歇下,王爷又让人来请,我又没个有权有势的娘家依靠,也只能赶紧起来穿戴好了过来,又不说是为什么,不过是看我好欺负,磋磨我罢了。”
安王心头顿时浮上一股怜惜愧疚之情。
下一瞬,他忽地倒吸一口子,双手抓紧椅子的扶手,神情冷峻,咬了牙不出声,只看着苏如玉,眼前浮现的面容,却又是陆之韵。
他闭了闭眼,忍过这一时,忽地松弛下来,站起身朝苏如玉走了两步,道:“你说我让你来是为什么?”
苏如玉看着他的模样,一怔,脸上渐渐漫上一层红来。
安王爷越来越近,渐至于她面前,搂定她,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道:“本王一直在想着你。”
苏如玉垂眸,忽地看到书案下一点衣角,推开安王爷,安王爷猝不及防,只能看着苏如玉三两步上前,走到了书案后,亦瞧见了藏在书案下的张侧妃和一堆凌乱的衣物。
她登时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安王爷连说了好几声。
“好——”
“好——”
“好——”
“王爷让妾来,便是为了让妾看这个,好助长王爷的兴致?”
张侧妃从书案下钻出来,讪讪地看了看安王爷,又看了看苏如玉,连忙穿好衣服去了,只将书房留给二人。
安王爷垂目,心下痛惜,恨自己一时把持不住,又恼怒起来,恨苏如玉不够懂事,不能够装傻。
他正待斥责苏如玉一句,却见苏如玉的眼泪滚滚地落下来。
他又怜惜地叹了口气:“你不要生气,本王叫你来,本是要说,前儿欺负你的那几个人,本王已令人整治了。另外,今日去王妃处,原是她要做的一桩事拿不准主意,是有一桩至关重要的大事。倘或事成,大家都好,将来我必让你做皇后。倘或事败,只怕安王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都将死于非命。”
苏如玉不听,转身就走。刚拉开门,门又被安王爷摁上,她也一起被摁住了。
苏如玉推开安王爷,擦了擦嘴,恨恨地看着安王爷。
安王爷一时也恼了起来,板着脸道:“是本王宠坏了你,你越来越不懂事了!”
“王爷大可找懂事的去。”
说着,苏如玉又要走,安王爷心上到底有她,将她揪住,拉回来,道:“你又吃醋了。今儿都是我的错,原不是故意要让你看见。我本来是在等你,谁知她忽然来了,我只当是你,半途发现是她,并未来得及有什么,刚推开她要让她走,又听见说你又来了,怕你看了生我的气,才令她躲起来。”
苏如玉冷笑一声,只不信,闹着要走,安王偏不让,二人便撕扯起来。
夜半时分,被安王爷压着尽了兴,苏如玉终于从书房跑了出去。
她是哭着回到会芳园的,一进门,就连声让丫鬟备水洗澡。
陆之韵听闻此事时,不由暗暗纳罕——她的本意原是想令苏如玉撞见安王同张侧妃的事,令苏如玉难受,同安王闹起来。
毕竟,这二人曾自诩情深,把旁人都看得低了,随意磋磨,连她这个正妃的脸面都下了,如今既然时日无多,她有意令安王后院起火焦头烂额。
谁知安王竟这样无耻,竟连幸二妃。
陆之韵垂眸,低叹一声,忽然想起曾经听过的市井故事,想起曾经在家时一个仆人说什么只有门前一对石狮子是干净的、府里头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和道姑和尚不清不楚等语,又暗笑自己从前竟当安王爷是个良人,实在太傻。
竟不知,这世间大多数人满口的仁义道德,其本尊却如泥坑粪窟。看别人时,稍有行差踏错背后便要嚼舌根子,把人不够仁义道德之处反反复复地讲。若换了自己,一切不道德不名誉的言行都成了不得已、一时情不自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了,究竟也不以时常要求别人那一套来要求自己了。
璧如有富户开棚施粥时,旁的人喝了粥还要嫌粥太稀施粥人太吝啬。倘他们自己有了几个钱,竟连稀粥也不肯舍,只肯自己挥霍。
至于这王府后院之中,她曾做下的那些事,旁的官太太哪个不曾做过?旁人不说安王爷风流,把女人带回来又不肯照顾她们不肯为她们撑腰,反要说陆之韵这个安王妃照顾不周,说她太妒太毒,竟把她说得比安王爷这个罪恶之源还可恶些,安王爷反成了痴情人。
当然,在陆之韵的把控下,毒妇之名,也只能在王府内流传。在外面,她依旧是世家名门出身的贵女,是端庄大方尊贵无匹的王妃。
这世间又有几个人能心口如一坦坦荡荡呢?
陆之韵斜躺在月窗下的榻上,忽然有些想柳问梅了。
他们不过好了两日的功夫,竟像是好了几辈子似的。
仿佛时间过得越久,她便越能感受到樊笼的束缚,令她恨不能立时离了这里。可她又能到哪里去呢?
难道要连累柳问梅么?
她从不连累人。
她自己的事自己担。
若担不住时,横竖是这一条命,也没什么好吝惜的。
翌日一早,王府上上下下都忙碌起来。
安王爷前去苏如玉处同她赔不是,最后苏如玉终久碍于安王爷是自己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府里唯一的靠山,勉强忍住心头的恶心,同安王爷重归于好,也虚以委蛇起来。
陆之韵和安王爷一起,先去拜见了卧病在床的皇帝,才到后宫去向皇后请安,一路上不知同多少王妃命妇表面说笑寒暄暗地里过招,最后才去向安王的生母静贵妃问安,再谈及宫中的形势。
“见过你们父皇了?”静贵妃一边绣花一边问坐在下首的陆之韵和安王。
二人齐声应道:“见过了。”
随后,安王爷压低了声音,向坐在正位上的静贵妃问:“太医署那边有消息说父皇顶多还有十几日,母妃怎么看?”
“属实。你们该打算的,也要打算起来了。”静贵妃端起手边的一杯茶呷了口放下,淡淡道。
安王爷将太子即将在今上薨逝后于朱雀门截杀他一事讲来,并说了自己的应对之策,向静贵妃嘱咐当日她在宫中应如何自保、何人来营救她、他如何登基等事。
静贵妃是一个温柔矜贵的美人。
在二人告退前,她握住陆之韵的手微微笑着说:“我知道,从前都是潜儿慢待了你,我这个做母亲的替他赔个不是。但你既嫁了过来,同我们便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如今牵一发而动全身,陆家、赵家、我、潜儿可都指着你一人。望你能同潜儿尽释前嫌。一旦成事,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一旦事败,恐怕你我皆是阶下囚,项上人头亦难保!”
她说这话,不仅是提点陆之韵,也是提点安王爷。
陆之韵低眉顺目道:“母妃放心。”
朝堂之上,众臣已为今年干旱以至于许多地方颗粒无收百姓皆沦为乞丐南下应如何赈灾等事闹得不可开交。
偏偏此时朝中还有几项工事不曾竣工,又有御史弹劾官员贪墨舞弊、即将举办秋闱科考、各处都要银子户部叫穷说没银子、辽国金国等蠢蠢欲动恐将进犯边关、太后生日到了要为太后庆生等大大小小的事,皆由太子监国暂理。
皇帝虽倒下了,但朝中官署各官员都各司其职,即便有些艰难,到底还运转着处理着大小事,倒也不至于立马发生祸乱。
然而,众人皆能感受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比之各种悬而未决的朝事,眼下最剑拔弩张、也最讳莫如深的便是——
太子容不下自己战功显赫的弟弟安王,安王也不可能坐以待毙看着太子登基。
一场波云诡谲的较量早已在暗中开始。
各类大大小小的势力已站好了阵营,有些站在太子一边,有些支持安王,还有些中立。
众人谈话皆话里有话,不知哪句真哪句假。
而百姓们倒浑然不觉,仍旧关心着柴米油盐酱醋茶,关心着鸡毛蒜皮的小事,谈论着谁家妇人不检点同谁有一腿、谁家的汉子好吃懒做、谁家的男人女票女昌没了嫖资被赶出来了、谁作的诗词又轰动了京城等事。
倒是有些许能人异士夜观天象,抚膺长叹:“要变天了!”
天儿一日热似一日,王府中荷塘的水仿佛都浅了许多。
各种昆虫的鸣叫声也越来越聒噪。
王府上下还过着自己的日子。
早起洒扫、修剪花木、吃午饭、午歇、各种传话、做针线活儿、纳凉闲磕牙……一日很快就过去。
对陆之韵而言,倒有了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相思病。
翌日清晨,安王爷上朝前,特意去寻了陆之韵。
他就坐在陆之韵的床边,撩开纱帐,望着正在睡觉的陆之韵。
陆之韵似有所觉,睁开一双惺忪的睡眼,见是安王爷,心头骇了一跳,却睁开眼,如花的面容的上绽开一个慵懒的笑来:“你只管看着我做甚?”
今日事关重大,安王爷倒没心思心猿意马了,含笑道:“想着今儿你要去见姚率,特地来和你说一句话。”
“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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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月初日万的时候啦!
每到日万时就感觉行文粗糙许多,今天码不动了,待我明天再来润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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