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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格在纪容的卧房睡了七天,于是委屈他在自个的书房躺了七天。
因为明日是清明,纪容终于又有闲暇,早晨便打着伞出门提了一盒糕饼回来。他站在檐下抖落伞面上的雨珠,一近清明总要下雨,纪容垂下的月白衣摆已经沾上雨水变成深色,他抬头看着天上厚厚的云絮,微弱无闻叹了一声。
纪容和陈格老家在南方青川,一来一回半年不止,纪容也记不清是多久没回去,但家里人都死光了,除了陈格一个表亲也再无他人。
这个时候时辰尚早,他泡过一壶茶,抄手看着游廊外的冬青树片刻便瞧见有人从穿堂小跑过来。纪容在适安只买了两三个仆人,都是有家小的,来人正是厨房里的葛思。
今个原本就是寒食,纪容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葛思跪在他跟前告假,哪有不同意的理?
“回去吧,顺道和其他人说一声,今明放你们两天假。”纪容温声道,摆摆手,让他也不必跪着了,地上湿,他看得出葛思穿的事一身新衣裳。
“多谢老爷。”葛思还是恭恭敬敬磕了个头才走。
府里没有下人,他靠在自己的躺椅上,小院子里的冬青沐浴着雨水,格外青绿,纪容闭了眼假寐一会脑子里突然想起有趣的事来,于是轻手轻脚便摸到自己的卧房门口。
陈格听到叩门声立马翻身起来,屋里还是昏昏暗暗的样子,她眯着眼睛把挂在屏风上的衣物扯下来。
“陈九思,睡醒了没?今天寒食节。”纪容在外面道。
陈格在心里数了数,还真是,那这也就意味着明天是清明了。还未等她系好衣带,纪容便推门进来了。光线一齐从门外涌入,陈格抬手挡着光,侧过脸看见他笑眯眯的样子,像是偷到鸡的黄鼠狼一样。
“未经允许,进了别人的卧房很失礼,你好歹是个两榜进士。”陈格一手随意捋起长发,昨夜写书,眼底还存有淡淡的青黑色。
“什么叫别人的。”纪容慢慢道,背着手在陈格面前晃了一圈,“鸠占鹊巢。”
陈格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
早上的陈格脾气不是很好,纪容也不想惹得她火气上来,手里的扇子敲了几下她的肩膀,摸了摸下巴看着她的喉结出神;“今天家里没人。”
这一句话听在陈格耳里莫名其妙,但下一秒像是反应过来了,捏着自子的衣领说:“你别乱来。”
纪容自幼和她厮混到大,自然知道她是男是女,他每每笑成这样都是有坏点子出来了。陈格从小不知吃他多少亏。记得有一年,纪容约了她跟顾衡去夫子庙里偷狗,但庙里的狗是专门用来看门的,夜里睡在后面的小柴房。纪容小时候是个小胖子,钻不进狗洞,哄了顾衡先爬进去偷狗,让陈格站在里面望风,而他就站在外面望风。
最后狗偷出来了,几个人生起火,陈格顾衡望风,当时正值秋季,天干物燥的时候,被逮到是必然的。纪容抱着狗肉跑的飞快,留下了她跟顾衡,肉没吃到还挨了一顿打。自此以后顾衡见他总没好脸色,这几年来他还只是个县令也是有原因的。
“我如何会乱来?整个适安老百姓都知道,我纪容处理的事情向来都是有理可循,有据可探。”纪容道。
“不成。说什么也不成。”陈格摇摇头,“私事和公事一码归一码。”
纪容:“……”
两个人僵持不下,最后各退一步。
*
寒食节禁烟火,吃冷食。这一日两人吃糕饼度日,夜里未到子时,适安城皆是一片黑暗,繁华如章台路亦是如此。约莫是定昏时分两个人才鬼鬼祟祟出了门。
雨后潮起,夜里云絮凑成一团,微露的残月生了毛边。
路过挂着长生堂匾额的棺材铺前陈格顺手买了几道黄纸与纸元宝。
那铺子里放了一堆纸扎的假人,栩栩如生,柜台后挂了几个花圈,店外的白灯笼熄了,风一吹,晃来晃去,这时也就这样的铺子还开着门。守着店的老人目光呆滞,无论是人是鬼,皆是一副木讷神情。
“夜路走好了。”
陈格闻言回首,他却慢吞吞关了铺门,身躯佝偻。
“今夜出门,真不怕见鬼吗?”陈格问。
纪容笑道:“见鬼岂不是更好,过了子时,岂知见到的不是至亲?”
陈格理了理鬓发,没有当真,子不语怪力乱神。两个人一路往前,直至出了城。下过雨道路泥泞,两个人从草间穿行,亏得还未到夏季,没有毒蛇出没。
不远处就是大运河,站在江边上,风里送来了涛声与泥土的腥味。
“子夜时分来江边祭祖。”陈格提起裙摆,低头看了眼湿了一半的鞋子,道“很有雅兴。”
“今夜是祭不出水鬼,你尽管放心。”他这时说话带着认真的口气,见她把幕篱前的白纱掀起了索性便替她取了下来,“今夜城外没什么人,不必担心被人看见。”
陈格头一次被人怂恿着这般出来,到底还是不习惯,没有解开裹胸的带子,先前有幕篱遮脸还算好过一些,如今凉风抚面,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如今什么时辰了?”陈格问。
纪容从袖子里摸出西洋怀表,看了看道:“快到子时了。”
陈格盯着他的怀表,却也没说什么,拢了拢袖,将买来的纸钱和元宝挂在一边的歪脖子柳树上。如若有澄澈的月光,此刻所见之景便不是朦朦胧胧,给人阴森之感了,是以陈格觉得今夜稍有遗憾。
子时至,南风渐起,几艘货船顺风南下,入了陈格的视野。
她数了数差不多有四艘大船,最后跟着的是艘小船。
南风吹的披帛飘飞,陈格侧身站在了纪容身后的位置,却见纪容是站立不动,半晌又替她戴好了幕篱,动作之轻柔让她惊讶。
纪容此人,陈格敢打包票,对待她时一直像一个男人一样,这般就算是换了衣服也不会这样,除非是……做样子。
做样子总要给人看,现今城外,路上无人,也就江上的几条船里装了人。
想到此处她拂开纪容的手,小声道:“你搞什么幺蛾子?”
纪容见她瞪自己,于是俯下身,掀了一侧白纱,两个人几乎是面对面,他笑了笑:“你肯定猜的出来,那些货船已经南下了,你来时顾衡没告诉你吗?”
陈格皱眉,眼珠子转了转,她来时顾衡未提与船相关的东西,但提及了顾崎在适安的小动作,他的一批□□运出来时天机楼的人做了手脚,在适安爆了一些,私运硫磺□□之类是犯了罪,不可轻易饶恕。不过她记得苏陟修来了适安,许是为了这件事来周旋。
想到这里再看一看船,人一愣。
“那个人有点像苏明秋。”陈格说。
仔细一看,从船舱里出来的人虽然五官看不大清楚,可那穿衣风格倒真是和苏陟修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穿着这样仙气,不是他又是谁?
纪容此时还在她耳畔笑出声:“就是他,怎么样,惊喜不惊喜?”
陈格:“……”
她心里本来就有不安,如今被纪容坑了一把,一时间身体僵住了,她其实是害怕的。
如若被认出来了怎么办?相处多年,这不是闹着玩的。
试想一下,多年同窗是女人,放在陈格身上她不疯也离疯不远了,这要是传了出去,足以让她身败名裂。
“有意思吗?”一盏茶后陈格冷声道。
“你看到什么了?顾崎运的东西已经出了适安了,下一站就是同江,他的货是往南方去的。”纪容淡淡道。
陈格一愣,纪容说的话是在提示她,不过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呢?
纪容把她先前挂在树上的黄纸与纸钱取下,在地上寻了个草稀之处燃起火折子。
黄纸烧着了,火光照亮了他的眉眼,收起笑容之后纪容看起来有几分冷峻,看着纸元宝化成灰烬,他从一旁抽出枯木枝拨动纸堆,低声道:“我有三个愿望,一愿仕途平顺,岁岁平安。二愿常能相见,卿可无忧。三愿四时雨顺,五谷丰登。”
陈格像是看到了另一个纪容,蹲在他面前:“你以后若是外调去了他地,记得年底来封信,这般便有时间寻匹快马,坐一艇快船,这一日或许还能同在江边祭祖。”
纪容抬起眸子,嘴角微微翘起:“你不生气?”
“下不为例。”
“你和姨母很像,都很漂亮。”纪容道,顿了顿,“骗你是狗。”
陈格笑了笑,烧起纸钱来:“早知道多买一些纸钱了。”
“吃吗?”纪容说罢,从身后又摸出一扎纸钱来,“你娘,我娘,烧个几万两我还嫌少呢,方才多买了些。”
纸钱一张张丢在火里,夜风又起,忽就飞了不少,飘飞在江面上,向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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