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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几个小时来一直坐在他的位子上沉思。在他的面前是一只长长的化学试管,里面正沸腾着一种非常臭的化合物。他尽量把头凑近那只化学试管,为的是更清楚明了地观察化学试管里化合物的化学变化。
他出乎意料地冒出一句:“华生,你不想到南非投资是吧?”
他这句话问得我惊异不已。他揣摩别人的能力我一直都很佩服,但此时此刻他随便一句话就点破了我的心思,这就更令我不得不重新看待他的能力。于是我问他:“从哪里看得出来呢?”
他不再背对着我,而是手持那只化学试管和我面对面地坐着。他的眉头微展,一丝微笑挂在脸上。
“哈,华生,你感到有点惊异吧!”
“你说得很正确。”
“我想你不妨记下我刚才对你说的话,然后在纸上复写一遍。”
“这是为什么?”
“很简单,过了几分钟后,你就会觉得这件事情一点都不复杂。”
“我不这样认为。”
“但是你必须承认,我的朋友。”他重新把化学试管放回架子上,作了一番独特的见解,他说,“推理一件事情,只要选好突破口,要做到思维清晰,中间不脱节,环环相扣,这并不难。紧接着你只要去掉中间的推理过程,你的听众就能够按照你的思维去思考,你的旁敲侧击,会让他们恍然大悟的。我一看到你左手的虎口,我就敢断定你不想把你那一笔钱投资在金矿方面。”
“我还是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关系吗?”
“好像没有,但是我能够马上告诉你它们关系密切。这一系列的内部关系是:第一、昨天晚上你从俱乐部回来,我发现你左手虎口上粘有白粉;第二、你左手虎口上粘有白粉原因很简单,你在打台球的时候为了稳定球杆;第三、塞斯顿不在场,如果他在场,你是不会打台球的;第四、你四周前对我说过,塞斯顿掌握了南非基地金矿的采挖权,只有一个月的期限,他希望你能够和他联手开发;第五、你的支票本在我的抽屉里锁着,你一直没和我要过钥匙;第六、就是你不想和塞斯顿合作。”
“这的确是这样的。”我差点拍了一下福尔摩斯的肩膀。
“是这样的!”他脸色并不高兴,他说,“把原因一说了,什么都不是问题了。我这里有个不明白的问题,我要向你请教,我的朋友。”他把一张纸条丢在桌上,请我解答。
纸条上画着一些莫名其妙的符号,我在它的面前露出了难堪的脸色。
“这好像是张小孩画的图画。”
“你可以接受你的看法,我不这样认为。”
“你说是什么呢?”
“希尔顿·丘彼特先生也想搞清楚这个问题。他住在洛福克马场村庄园。今天早上他给我寄来了一封信,信里面谈到了这张画,画是夹在信里面的,他马上就要来了。”
楼梯道的脚步声很沉闷,没过多久,一个身材魁梧、长得精悍的大汉走了进来。他明亮的眼睛和红润的脸庞能够证明他不住在多雾的伦敦。当他跨进我们房门的时候,我们能够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清爽的气息。他和我们礼节性地握了握手,这时他看到放在桌上的那一张纸条,他的脸色立刻变得忧郁了起来。
“尊敬的福尔摩斯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愤怒地说道,“这张鬼东西令我压抑不住心中愤慨的怒火。我是久仰你的大名才把这鬼东西寄给你,我希望你能够帮助我。”
“我理解你愤愤不平的心情,我的心情现在也很不平静。这些跳舞的奇形怪异的小人儿,像孩子们画的东西。你为什么这样重视这张画?”
“我才不会为这张鬼东西费去我宝贵的精力呢。但是我的妻子非常看重它。这张东西的出现让她寝食难安。她没有说她对这张鬼东西恐惧的原因,我很想搞清楚这张鬼东西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儿,害得我亲爱的妻子如此失魂落魄。”福尔摩斯又重新审视了这张奇怪的画。他在太阳光底下看到这张画是用铅笔画的,他很快在他的笔记本上记上一页。
福尔摩斯又十分细心地察看了那张奇怪的画,最后把它放进了他的贴身口袋里。
“我想它会变得更有趣更曲折,我是说事情的发展趋势。你的信我已经细读了,我已经掌握了一些可靠的线索,我的朋友华生医生对这件事情也很感兴趣,你不妨跟他讲讲。”福尔摩斯对希尔顿·丘彼特说。
“好的,我很愿意做这件事情,多一个朋友知道,就多一份解决问题的力量。”丘彼特先生有点紧张地说道,“事情应该从去年结婚期间讲起,我想事先说明的是,我并不富有,我的家族居住在马场村大概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我家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去年,我到伦敦参加维多利亚女王在位六十周年的纪念大会。我旅居在罗素广场的一幢公寓里。在公寓里还住着一位年轻美丽的美国小姐,她叫爱尔茜·伯特里克。我们很快交上了朋友。我们俩真是一见钟情,我们热恋了起来。我想娶她做我的妻子。我们没有大张旗鼓操办我们的婚事,福尔摩斯先生,你肯定会为我这种鲁莽的结婚方式而感到不可思议吧。但是我不这样认为,我能为我自己娶到这样一位妻子而感到高兴。”
“爱尔茜·伯特里克也非常爱我,她很愿意嫁给我,她的性格很直爽。我不能否认她曾经对我说过要我好好考虑考虑我们之间的婚姻大事,到时候可能会后悔。你们想我这么爱她我怎么会后悔呢。她曾经直言不讳地告诉我:‘我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交过朋友,我现在只想好好地静一静,我不想再回到过去。假如你真想娶我的话,你必须向我保证你再也不会在我的面前提起我的往事,你如果觉得我提出的条件很苛刻,就让我仍然过一个人的日子吧!’她在我们结婚的前一天还这样对我说,我告诉她,我再也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我也答应了她的要求。”
“我们结婚至今已经有一年了,我们俩生活得非常和睦非常快乐。真是天有不测风云,我们的生活有了波澜。大概是在一个月前,有一天,我的妻子突然收到一封从美国寄来的信。我看见信封上贴着的是美国邮票。她一看到那枚美国邮票脸色就惨白了,她把信一看完就烧掉了。她没有再提到这件事,我也没有问她。我必须遵守我的诺言,从那天起,她的神情就大变了起来,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她好像预感到什么东西会出现。她是一个善良的女人,虽然在以前可能有一段不幸的生活,但我敢肯定那绝对不是她的错。她嫁给我,也绝对没有损坏我的家族声誉。”
“让我们好好来谈谈这张鬼东西出现在我家的情况吧。大概在一个礼拜之前,也就是上个星期二吧,我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窗台上画了一些十分有趣的跳舞小人儿,和这张纸上的东西一模一样,是用粉笔画的。我还以为是我家那个小马夫画的呢,但他指天发誓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我把那些画在窗台上的鬼东西全部擦去了,后来我告诉了妻子。她非常重视这件事情,她吩咐我,如果还有这种东西出现,一定要告诉她。事情又在昨天早上发生了,我在我家花园小道上看到了这张画,我立刻拿给爱尔茜看,她刚看一眼就昏倒了。她从那天看到这张鬼东西后,一直都失魂落魄,惶惶不可终日。我不敢再耽误下去了,我马上就把信连同画一并寄给了你。我知道如果让警察知道这件事情,他们一定会嘲笑我的,我相信你,福尔摩斯先生。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我的妻子。”
我们从他那张激动的脸上,可以看出他对他妻子的深爱和信任,福尔摩斯全神贯注听他讲完后,开始了沉思。
“希尔顿·丘彼特先生,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你妻子说出她内心的隐秘。”
希尔顿·丘彼特为难地说道:“我是男子汉,我不会做出任何有背诺言的事情。爱尔茜如果真心愿意对我倾诉,她会对我说的;她不愿意,我绝不会强迫她说。我相信你的能力,事情终究会水落石出的。”
“感谢你对我的信任,好吧,我问你,你家有没有来过陌生人?”
“没有。”
“我想你家是住在很僻静的地方,任何陌生人的出现都会引人注目,对吧?”
“在我家附近一带是这样。但是离我家不远,有一个马场,那里经常留外人住宿。”
“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内容十分丰富。它们不是随便画成的。这张纸上所画的东西一定有规律可循,我想要搞清楚这些莫名其妙的玩意儿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好。还有,我手头到目前为止掌握的线索并不充足,仅仅从一张莫名其妙的画的内容入手,我觉得困难很大,我希望你先回家再细心观察一番,一有情况马上通知我。还有,你必须把那些新近出现的跳舞小人按原样描摹下来,时时刻刻密切关注事情的发展状况,记住,一有新情况,马上通知我。”
送走了希尔顿·丘彼特,福尔摩斯的情绪很不好。这几天,我看见他几次从笔记本中抽出那张纸条,全神贯注地望着纸上的那些奇异的符号。大概又过了两个星期,有一天下午我要出去,他把我叫住了:“华生,你能不能不出去呢?”
“有什么事情吗?”
“今天早上我收到希尔顿·丘彼特的一封电报,又是那些古怪符号的事,我从他的电报中推测出他发现了新的重要线索。”
我们在房子等他的时间不算长,希尔顿·丘彼特用最快的速度跑上了楼,他的精神和情绪明显地不怎么好。
“为了这件事情,我真是伤透了心,福尔摩斯先生,”丘彼特一边说一边坐倒在椅子上,他痛苦地说道,“对手在暗处,而你在明处,这样的处境真是令人担心,但是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的对手是谁,我真是太痛苦了。现在我和我的妻子都非常痛苦,我的妻子为这件事情也伤透了心,她越来越瘦弱了。”
“她一直都没有向你说什么吗?”
“什么都没有说,她什么也不肯对我说。我明白她内心的痛苦,我一直想为她分担痛苦,可能是我做得太笨拙了,她吓得再也不敢提起这事了。她时常谈到我的家族名誉,往往在这个时候我以为她就要向我倾诉她的隐秘了,但不知为什么,话到嘴边她又绕开了话题。”
“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有,有,挺多的,我带来了几张新的画,我还看到了我的对手了。”
“是吗?画鬼玩意的那个人吗?”
“没错,我亲眼看到他在我家庄园上画这鬼玩意。自从我上次从你们这里回到家后,也就是第二天大清早,我在工具房门上又看到了新画的跳舞小人,仍然是用粉笔画的。这工具房和草坪在一块地方,它正好对着前窗。我照着画下了一张。”他拿出了一张纸,在桌上摊开。
“很好!很好!请说下去。”福尔摩斯说。
丘彼特又接着说:“我一描下来后,马上就擦去了。但是两天后,我又发现了新的。”
福尔摩斯兴奋地擦了擦手背。
“线索越来越充足了!”他高兴地说。
“三天后,我又在花园的小路上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压着一块大鹅卵石。纸条上画的鬼东西跟上次那张一模一样。从那天开始,我就决定守夜。我右手拿着枪,坐在书房不睡。我在等待那个该死的家伙。从书房往外面看,草坪和花园全都在我的视野之内。半夜三更的时候,我听到背后有脚步声,我妻子穿着睡衣来叫我去睡觉。我对她说我倒要瞧瞧是何方神圣竟敢三番两次地来骚扰我们。她恳求我不要去理睬那些恶作剧。她对我说:‘我们可以出去旅行,不去搭理那些无聊的恶作剧和那些无聊的人。’我气恼了,说:‘我不会放过那个该死的家伙,我们为什么要逃避,这不是我们的错!’她说:‘好吧,先睡觉,明天再谈吧。’”
“正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看见了她的脸在灯光下忽然由红润变得惨白起来。她的左手在使劲地拽我的肩膀,我使劲地挣脱,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瞥见了工具房的墙角下有一个人影在走动。那个人影偷偷地摸到工具房门口,我又惊又怒,我握紧了枪就往外冲。她从后面抱住了我,我那时只想收拾那个该死的家伙,我不顾一切地推开了我的妻子。当我赶到工具房门口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那个该死的混蛋逃走了。我看见门上又画了一些跳舞的小人儿,一模一样的小人儿,我寻遍了庄园各处,什么也没有发现。当我再次去工具房检查的时候,我看到了房门上又增加了些新画,原来那个混蛋还没有离开我的庄园。”
“你把房门上那些新画照样描下来了吗?”
“画下来了,都在这里。”
希尔顿·丘彼特又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来。
“那么,这些是描在前一行下的呢?还是前后分开的?”
“它们原来都是画在另一块门板上的。”
“太好了!这条线索的作用非常大,我看到破案的曙光了。丘彼特先生讲下去吧!”
“还有什么好讲的,福尔摩斯先生,那天晚上我简直肺都要气炸了,我生我妻子的气。她如果不在紧急的时候抱住我,那么我就可以收拾那个该死的混蛋了,最起码我可以将那个家伙打伤,他早就应该尝尝我的厉害。我妻子事后告诉我,她拽住我是害怕我会受到意外的伤害。我当时想到的是:她不是怕我受到伤害,而是害怕那个该死的混蛋受到伤害。但是我从我妻子的语言以及她的眼神中可以明显体会到她的确很担心我,我想约上农场里几个健壮的青年埋伏在暗处,只要那个混蛋一出现,我们就往死里打,不让他知道我的厉害,我决不会罢休的。”
福尔摩斯听完他的叙述,马上就阻止他:“这样做没用,反而会打草惊蛇,你时间急不急?”
丘彼特先生说:“我今天还必须赶回家,我妻子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她非常害怕,她希望我早点回去。”
“既然是这样,你就先回家吧!你妻子确实很需要你的保护。我本来想过几天和你一道到你家的,好吧,你先留下这些玩意儿吧,我会为你处理这些棘手的问题。”
福尔摩斯把希尔顿·丘彼特先生送到门口,就没有再送了。他关上门,脸色很平静,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出了他对这种案子有一定的驾驭能力。他在桌边忙了起来,他麻利地把所有画有古怪符号的纸条都摆在了桌上,并且仔细地进行了拼凑,在拼凑的过程中,他对这些古怪的符号进行了破译。在长达两个小时里,他的左手和右手从来没有放下过那些画有古怪符号的纸张。他太投入了,他对我视而不见,我明白这是他的工作习惯,到了最后,他欢快地吹了一声口哨,我想他的工作暂时就要告一个段落了。他已经写好了一份电报,电报比较长。他高兴地摇晃着手中那份长电报说:“华生,假如回电中有我希望得到的东西,案子就快要结案了。”
那个时候,我真想向他问个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我清楚福尔摩斯到了适当的时间,他会告诉我这个案件的一切的。
回电迟迟不到。我们坐在房间里整整等了两天,终于在等二天傍晚,希尔顿·丘彼特用一封信的表达方式向福尔摩斯回报了情况。他在信里面说他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但是在庄园小路上又发现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跳舞小人儿。信里面夹寄来了一张。福尔摩斯马上摊开了那张纸。他仔仔细细地观察了几分钟,突然他发出了一声惊叹,他的脸色也焦急起来。
“事情发展得越来越不妙,我们再也不能袖手旁观了,现在有没有去洛福克的火车?”
我拿出了列车时刻表,晚上最后一趟火车早开走了。
“糟糕,看来没有办法了,我们只能搭明天的首班车。”福尔摩斯说得很急,“一定要我们出马才行。算了,电报也不用拍了,事情紧急得很。事实摆在眼前,我看了丘彼特这份电报,我就知道事情发展到一触即发的程度了,丘彼特先生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事实上正如福尔摩斯所意料的,事情发展到最后竟然发生了暴力、恐怖等行为。福尔摩斯的脸色让我预感到事情复杂了起来。为了把这件曲折、复杂的案件真相叙述完整,我想和福尔摩斯有关的事情都不能忽略,因为他是这起案件的破获者,福尔摩斯最有资格在这起案件上发言。
我们搭乘火车到达了洛福克火车站,火车站的站长向我们走来,他问我们:“你们是从伦敦赶来的侦探吧?”
福尔摩斯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他很反感他的行动受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人的关注。
“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洛福克的警长马提经过火车站告诉我的,你们当中有一个还是外科医生。丘彼特夫人还没有死,但是伤势很严重,可能活不了多久。”
福尔摩斯满脸尽显焦急神态。
“我们要赶到马场村庄园去,但是我没有听说那里出了什么事啊?”福尔摩斯说。
站长说:“这是一起谋杀案,恐怖的谋杀案,希尔顿·丘彼特夫妇遭到了枪击。事情是这样的,丘彼特夫人先把她丈夫用枪打死了,然后自己朝自己开枪,她命大,没有被枪打死,不过她也活不了多久了。要知道,他们原来生活得多么美满幸福啊!哎,真惨!”
告别了火车站站长,我们匆匆忙忙地上了马车。在长达九英里的路途中,福尔摩斯什么话也没有说,他在沉默中思考。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我看到他的脸色和眼神失去了往日踌躇满志的光彩。他内心一定很痛苦,要知道,他不愿看到的事情出其不意地发生了。他脸上有一种茫然的神情。好在沿途的风景不错,气氛不算死气沉沉。这一带聚居的人已经不多了,农舍没有多少,分布得稀稀落落,宽广的田野围绕着稀落的农舍。马场村庄园离我们越来越近。马车夫用鞭子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小树林,小树林围绕着一个大庄园,他告诉我们:“马场村庄园就在那里。”
马车带着我们来到庄院大门口才停了下来。庄院里纷纷扰扰有一些争吵的声音。大门口也站立着一些围观看热闹的人。一个矮个子从我们旁边停着的一辆马车里跳了出来,他的动作非常敏捷、果断。他走向我们,自我介绍了一番,他说他是洛福克警察局的马提警长。
“你好啊!福尔摩斯先生,这件案子发生在今天凌晨三点。你的消息可真灵通,速度也比我快。”
“这早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本来想赶到这里阻止这件惨案发生。”
“那么你对这件案子一定是了如指掌了,而我仅仅知道他们夫妻一向生活得很美满。”
“我掌握的只是几张古怪的画纸,纸上画有一些古怪的符号,我掌握的仅仅是这些。至于案件的事发原因我以后再跟你说吧。警长先生,我们是各干各的,还是共同参与?”
“假如我真能够和你一起调查这个案件,我会感到十分荣幸。”马提警长非常诚恳地说道。
“我能和你一起合作也感到十分荣幸。我想立刻听到证词,马上调查案发现场!”
马提警长非常聪明,他让福尔摩斯随便询问目击者以及调查宅院各处的线索,他自己在一旁做笔录。洛福克医院的外科医生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他刚从丘彼特夫人的卧室出来,他告诉我们丘彼特夫人的伤势十分严重,但性命无忧。子弹穿过她的额头,她昏迷了过去。她到底是被打伤还是自伤,他不敢随便定论。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一枪是从近处打的。在书房里只发现了一把枪,里面只打了两发子弹。丘彼特先生的心脏被子弹打穿了,当场死亡。他们夫妻俩都有凶杀对方的嫌疑,因为那把枪掉在他们正中的地板上。
“谁搬动过他没有?”福尔摩斯问。
“没有。丘彼特夫人受伤严重,她家的仆人把她抬出了卧室。”
“你到这里有多长时间了,医生?”
“从凌晨四点钟开始到现在。”
“就你一个人在吗?”
“马提警长也在场。”
“你没有动什么吧?”
“没有。”
“你有保护现场的经验,是谁给你报的警?”
“丘彼特先生家的女仆人桑德思。”
“是她首先发现的?”
“还有厨师金太太。”
“桑德思和金太太在不在?”
“应该在厨房。”
“我们听听她们是怎样说的。”
丘彼特家的大客厅一下子就变成了调查庭。福尔摩斯坐在一把老式的椅子上,他的情绪并不乐观,一脸的严肃和庄重。虽然如此,我还是能够从他的眼神看到他坚毅的内心。他很专注也很执着,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不会放弃。坐在丘彼特家大客厅里的还有穿戴整齐的马提警长,那个头发和胡子都白了的外科医生以及我和一个当地警察。
桑德思和金太太回忆得很详细。首先她们是被一声爆炸惊醒的,紧接着又响了一声。金太太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奔到桑德思的房间。她们一起下了楼,书房门敞开着,桌上点着一支蜡烛。丘彼特先生趴在地板上,已经死了。丘彼特夫人在窗前瘫着身子,脑袋紧挨在墙上。她伤势严重,满头都是污血,嘴里不断地喘着粗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走廊和书房里充满了火药味和烟味。窗子是关着的,窗里还插上了栓头。她们吓得要命,她们马上就派人去找医生和警察。她们虽然吓得要命,但处事却不慌乱。她们在马夫和喂马人的帮助下抬出受了重伤的丘彼特夫人,抬回到她的卧室。出事前他们夫妇早就睡了,她穿着衣服,他的睡衣外面套着便衣。书房里的东西都没有动过,保存得非常完整。丘彼特夫妇给她们两个仆人的印象,一直是和和睦睦的,从来没有斗过嘴。
听完了两个女仆的叙述后,马提警长又问她们当时宅院门的安全情况,她们都异口同声地回答,宅院里每扇门都闩好了,没有人能够跑出去。福尔摩斯也问了她们一些有关于她们自己的问题,在问到枪响时周围动静的问题时,她们都肯定说她们从楼上跑出来的时候,就闻到了火药味。福尔摩斯对马提警长说:“这个事实不要忽略,是我们仔细检查那间书房的时候了。”
书房不大,但书挺多的,占据了书房三分之二的空间,书房有一扇开向花园的窗子,房子中间摆着一张书桌。丘彼特的尸体横趴在地板上,已经死去多时了。致命的子弹从他胸口穿过。射穿心脏后仍残留在心脏里面。他的袍衣和手上都没有火药的痕迹。那个老医生说过,丘彼特夫人的脸上有火药的痕迹,但是她手上没有。
“死者和幸存者手上没有火药痕迹,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要是有的话,那么情况将会完全不同,”福尔摩斯说,“如果子弹本身有问题,它在打出的时候,火药会往后倒喷,否则打多少枪手上都不会有火药的痕迹。但这是不可能的,根本不会存在这种情况,丘彼特先生的遗体可以搬走了。医生,丘彼特夫人额头里面那颗危险的子弹还没有取出来吗?”
老医生说:“这个手术并不简单,稍有差错就会危及生命,难度挺大,这需要时间。那支枪中总共有六发子弹,打了两发,剩下四发,两发子弹制造了两个伤口。事情就是这样。”
福尔摩斯冷冷说道:“表面上是这样,但打在窗柜上那颗子弹又怎么解释呢?”话还没说完,他的身子突然转动起来,身子转动的方向和手指的方向一致,方向都朝向了窗框底边一个不起眼的小洞。
“哎呀!我怎么没有发现!”马提警长惊讶地说道。
“我一直在寻找它。”
“这绝对是一条重大的线索!”老医生说,“福尔摩斯先生真是明察秋毫,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事实上应该是打出了三发子弹,窗框上这颗子弹是这件案子最大的疑点,当时案发现场一定还有人在场。是谁呢?他是怎样逃走的呢?”
“只要解开这个疑点,我想这个案子就容易、清晰多了。”福尔摩斯对马提警长说,“警长先生,你应该还没有忘记桑德思·金太太说过她们一出门就闻到了火药味吧。我也说过有关她们提供的这个线索很重要,对吧?”
“不错,先生。我当时并不清楚你要说明什么东西。”
“这就证明了在开枪的同时,门窗都是开着的,要不然火药的烟不可能有那么快吹上楼,这一定是书房的门窗打开了,有风进入。但是书房的窗户打开时间并不长。”
“从哪里可以看得出来呢?”
“如果没有风,书桌上的蜡烛就会正常地燃烧。”
“绝妙!绝妙的推理!”马提忍不住拍掌叫好。
“惨案发生的时候窗户是打开的。有人在窗外放暗枪,那个人的子弹打中了书房里的人。书房里的人立刻还击,但子弹却打在了窗框上。窗框上那个弹孔证明了我的假设是成立的。”
“窗户又是怎么关上的呀?”
“丘彼特夫人出于本能关上窗户。咦,这是什么东西?”
书桌上放着一个鳄鱼皮镶银边的女用手提包,十分精致。福尔摩斯打开它,里面的东西全部被他倒了出来,包里面装的是一沓英钞,五十英镑一张的共有二十张,用橡皮筋扎在一起。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这个手提包是日后当庭作证的证物,好好收管。”福尔摩斯慎重地把手提包和钱交给了马提警长。他接着又说:“我们一定要搞清楚这些打出去的子弹。第三颗子弹,也就是打中窗框上的子弹。从木头碎片情况来看,子弹分明是从屋里面打出去的,我想再问一下金太太,你说过你是被很响的爆炸声惊醒的。是不是它比第二声要响呢?”
金太太回答:“这是一个难题。我是被惊醒的,很难说。但是那枪声听上去真的很响。”
福尔摩斯说:“你没有感觉到是两枪齐发吗?”
“很难辨别,当时我刚刚惊醒。”
“的确是两枪齐发。警长先生,不用再调查了。假如你愿意同我一起到花园走一趟的话,我们肯定又会发现新的线索。”
书房窗前是一座花坛,福尔摩斯带着我们来到花坛前,我们都发出了惊叫。我们看到花坛里的花都被踩倒了,乱七八糟地踩满了足印。那是男人的大脚印,脚趾特别细长,福尔摩斯在花坛里细心地搜查着什么。突然,他站直了身子,手上已经多了一个圆圆的小铜管。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兴奋地说,“那支左轮手枪有推进器,这就是第三枪的弹壳。马提警长,这起案子马上就要了结了。”
马提警长对福尔摩斯的探案速度有点不适应,他除了惊讶外脸上再没有其他表情。刚开始调查的时候,他还能够从中插上自己对此案的见解,现在根本插不上话了。
“那么是什么人开的枪呢?”他只能这样问福尔摩斯了。
“我们会有机会再次谈论这起案子的。我还有几个地方没有弄清楚,只有弄明白了那几个不清楚的地方,我才能清楚地回答你这个问题。”
“好吧,事实上让凶手落网才是我们要做的头等大事。”
“我不是要在你面前玩什么把戏,事出有因,我一时之间还不能够向你解释清楚。我只要掌握了必备的线索和资料,我想就算丘彼特夫人再也不能回忆那天晚上的情景,我们仍然能够调查出凶手是谁。我必须先搞清楚这儿是不是有一家名叫‘埃尔里奇’的旅店。”
丘彼特家的仆人都不知道埃尔里奇旅店在什么地方。当问到那个喂马的小孩时,他说在东罗斯顿方向,离这里几英里的地方住着一个名叫埃尔里奇的农场主。
“那个地方很难找吧?”
“没错,先生。”
“或许那儿的人还不知道昨天晚上这里发生的事情吧?”
“或许吧。”
“你骑上一匹快马,我希望你能够帮我送封信去埃尔里奇农场。”
福尔摩斯立刻从贴身口袋里掏出很多画着跳舞小人的纸条,他在书桌折腾了一阵,最后,他递给了喂马小孩一封信,嘱咐他一定要把信送到收信人的手上,千万不要和收信人谈话。我看到了信头上潦草地写上了收信地址和收信人的姓名,字体根本就不像他平常的字体。信头上写着:洛福克,东罗斯顿,埃尔里奇农场,阿贝·斯伦尼先生。
福尔摩斯送走送信人,接着又对马提警长说:“警长先生,捉拿杀人凶手的时候马上就要到了。你应该多派几个警察来,现在还来得及,这个杀人凶手非常危险,他的暴力倾向很强烈。华生,我们下午有足够的时间回伦敦。我们再等待一段时间吧,案子就了结了。”
福尔摩斯不待马提警长开口说话,他又吩咐所有仆人:“假如有人来看望丘彼特太太,马上把客人带到客厅去,千万不要说出丘彼特太太的真实身体状况。”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嘱咐丘彼特家仆人谨记这些。说完,他就带着我们一行人到客厅去了。他对大家说,我们必须有守株待兔的耐心。然后他又说,大家也不必这么紧张,要放松。此刻客厅里只剩下福尔摩斯、警长和我三个人。
“如果大家不反对我用这种方法来消磨时间的话,我很愿意这样做。”福尔摩斯口里说着,然后把椅子搬到桌子旁边,把那些画有古怪符号的图纸都拿出来推到桌上,“我向大家说一说我对这件怪案的看法吧。首先,我希望你们不要误会,我不是故意要炫耀自己的侦探才能,事实上我做得非常不足,我对这起怪案的第一印象,是希尔顿·丘彼特先生先后两次到贝克街找我时为我提供的。一接到这个案子,我就有一种预感,这起案子不那么简单。我看到了希尔顿·丘彼特先生带来的古怪符号图纸,也就是这桌上这些,一些有趣的跳舞小人儿。我对各种各样的密码文字了如指掌,我还撰写过这方面研究的论文,在论文里我精密地分析了一百六十种不同的密码,但是这种古怪符号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符号的制造者真实目的是想遮人耳目,让别人以为它是信手涂写的儿童画,而看不出符号传达的真实信息。答案就在里面,看出这些符号的代表字母,再用密码的规律来分析,答案很快就会出来。丘彼特先生给我第一张纸上的那句话很短,我的把握能力在这个时候还不敢胡乱把握这些古怪符号,我能肯定的是代表的是E。E在英文中是最常见的,E字母在第一张图纸中使用得最频繁,图纸中十五个符号,有四个是E。符号里有的带小旗,有的没有。从图形的分布情况来看,那些图形应该是用来把句子中的单句分开。”
“可是,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很多时候假设只是一种借鉴手段,因为它毕竟不是事实,除了E以外,英文字母的使用顺序很不清楚。这种顺序,跟英文的常用顺序大不相同。字母按出现频律的排序是T、A、O、I、N、S、H、R、O、L,但是T、A、O、I出现的频律几乎是一样多。我不想一一去验证它们,这样很费时间,而且效果还不好,事倍功半的事情我不会做。于是我就等来了希尔顿·丘彼特的第二次来访,他终于为我带来了新的重要线索。他又带来了一张古怪符号的图纸。在这张图纸中,我发现了第二个和第四个都是E。这词可能是sever(切断),也可能是lever(杠杆)或是never(决不)。Never作为答语的可能性极大,而且从各种迹象都可以看出这是丘彼特夫人写的答复语,我假设这种推理是正确的,那么那三个符号分别代表N、V和R。”
“我直到现在都还感觉到破译这几个古怪符号的困难程度很大。刚才我突然有了一个奇妙的想法,这个想法真的很奇妙,它一下子让我明白了其他几个字母的真实含义。我想到的是,如果是一个年青时和丘彼特夫人来往很亲密的人,这人对丘彼特夫人的要求很无理,那么一个两头的E当中是三个别的字母的组合极有可能是ELSIE(爱尔茜)这名字。我仔细一观察,惊奇地发现这个词曾经三次构成一句话的结尾。所以我敢肯定,这一句话一定是对‘爱尔茜’提的要求。于是我就找出了L、S和I。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要求?在‘爱尔茜’前面的一个词只有四个字母,末尾是E。这个词一定是come(来)。其他字词都不行,于是又找出了C、O、M。严谨地整理一下第一句话,这句话成了:M·ERE·SL·NE。”
“在短句中出现了三次的是A,而且A都是排在句子的最前面。”H在第二个词的第一位置非常明显,这句话现在成了:
“AMHEREA。ESLANE。”再加上名字中所缺字母:
AMHEREABESLANE。
(我到了。阿贝·斯伦尼)
“我手头里掌握的这些字母,足够破译第二句话,这句话破译出来应该是这样的:A。ELRE。ES。”
“在这一句话中字母T和G只有加在缺字母的地方才有意义(意思是:住在埃尔里奇。)埃尔里奇可以假设是写信人住的地方或者是旅店的名字。”
马提警长和我完全被福尔摩斯严谨又合理的推理吸引住了。我们对这起怪案再也不是一知半解了,案子清晰多了。
“接下来你又是如何推断的,福尔摩斯先生?”马提警长问道。
“我有足够的理由断定阿贝·斯伦尼是一个美国人,阿贝是美国式的拼写。发生在丘彼特夫人身上的事情,都是因为一封从美国寄来的信才引发的。从这里我可以断定丘彼特夫妇遇害不是家庭暴力引起的,一定有局外人参与其中。我没有放过对丘彼特夫人年轻时发生的事情的调查。我在昨天向纽约警察局发了一份求急电报,电报是发给在警察局工作的威尔逊·哈格里夫,他是我的朋友。在电报里我问他知不知道阿贝·斯伦尼。我以前帮过他很多忙,他马上给我回了电,他告诉我阿贝·斯伦尼是芝加哥的恐怖分子。与此同时,希尔顿·丘彼特先生寄来了阿贝·斯伦尼最后一次画的跳舞小人,跳舞小人给我的启示是:ELSLE。RE。ARETOMEETTHYGO。”
“补上字母P和D,这句话就完整了(意思是:爱尔茜,准备见上帝。)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很危险了。我对芝加哥那伙恐怖分子十分了解,我料到阿贝·斯伦尼会说到做到的,他劝诱不成就会孤注一掷了。我不敢再浪费时间,马上和华生赶来阻止这件惨剧的发生。很遗憾,我们来迟了。”
“非常高兴能够和你一起调查这件案子,”马提警长诚恳地说,“但是,我必须实话实说,你只为你自己负责,但我却要为我的上司负责。假如这个现在住在埃尔里奇农场的阿贝·斯伦尼真是杀人凶手的话,让他逃出洛福克将是我警探生涯中最大的败笔。我的上司给我的处分肯定会不轻。”
福尔摩斯说:“他逃不掉的。放心好了。”
“你怎么知道他逃不掉呢?”
“他如果真要逃走的话,那就是他不打自招了。”
“还等什么呢,我们去捉住他吧。”
“我想他立刻会到这儿来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写信请他来。”
“这就有点儿令人不可思议了,先生!你这不是打草惊蛇,好让他乘机跑掉吗?”
“你等着瞧吧,精彩的还在后面呢。”福尔摩斯说,“看,是不是我请的客人来了?”在门外的小道上,一个身材魁梧,肌肉结实,外貌英俊的男子正大步流星朝宅院走来。他的胡子长得粗长,鼻梁挺直,神情潇洒,风度翩翩。
福尔摩斯对我和马提警长轻声说道:“大家不要轻敌,这个家伙挺难对付的,作好一切准备,不要让他从这里逃走了,我想先和他聊聊。”
我们藏到了门后,这个位置的确是令人防不胜防的好地方。门打开了,那人踏步进来了。福尔摩斯出其不备地用枪柄在他的头上猛击了一下,马提警长飞快地用手铐铐上了他的手腕。他们两个人利索的两招擒拿了那来个措手不及的家伙。他不知所措地盯着我们不放,一脸的无奈和失望。他对我们说:“我承认我已经输了,你们的身手不赖。我赶到这里是希尔顿·丘彼特夫人请我来的,你们怎么也在这里呢?不会是她为你们出的计谋吧?”
“你搞错了,希尔顿·丘彼特夫人现在已经奄奄一息了。”
那人听到这个消息,马上就撕心裂肺地狂吼起来。
“胡说八道,不可能的事,这绝不可能,你们在骗我。受伤的是希尔顿,不是爱尔茜。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老天爷有没有搞错,爱尔茜没有受伤!”
“希尔顿·丘彼特先生已经中弹身亡,丘彼特夫人额头中了一枪。”
那人满脸是绝望的神情,泪水迸涌而出,声音比泪水更凄惨。他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悲伤地哭泣,过了几分钟,他停止了哭泣。他眼角边还残留着泪水,泪痕依在。他说道:“我现在想要说的是,我们之间的恩怨,是希尔顿首先开枪打我而造成的,我还击了,我并不想伤害爱尔茜。你们不知道我多么爱她,我对她的爱一直都没有变。全世界就我一个人这样深爱着她。她曾经答应过我,她会嫁给我的,但是到最后希尔顿插足进来了,他夺去了我心爱的爱尔茜。爱尔茜本来是属于我的。”
福尔摩斯对那人说道:“你的真实面目露出来后,爱尔茜就决定要离开你。但是你不甘心,你一心只想得到她,你让她伤透了心。你引诱她抛弃她深爱的丈夫,和你这个让她既怕又恨的人私奔,这是你一手造成的惨剧。希尔顿先生中弹身亡,丘彼特夫人被你逼得自杀,上帝不会饶恕你的,法律也不会饶恕你的,阿贝·斯伦尼先生!”
阿贝·斯伦尼失魂落魄地说:“要是爱尔茜死了的话,我也不会再活下去了。”他伸出左手,张开了,一团揉皱的信纸扔到了桌上,“先生,你不会吓唬我吧,要是她如你所说的,已经奄奄一息,那么是谁写的这封信呢?”
“我写的。为了让你来这儿。”
“不会吧!除了我们那伙人外,没人知道跳舞小人的秘密,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人发明,自然有人能看得懂。”福尔摩斯说,“等一会儿,就有一辆警车赶到这里来,阿贝·斯伦尼先生。你还有机会将功赎罪。丘彼特夫人已经成为谋杀亲夫的嫌疑犯了,你知不知道!你应该马上为她辩护,她和这件案子没有多大联系,她也是此案的受害人,到了这个时候,你难道还要拖延下去吗?”
“对,先生,你说到我心坎上了,是时候了,是说出事情真相的时候了。”
马提警长义正辞严地对阿贝·斯伦尼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由不得你了。”
阿贝·斯伦尼点了点头。他说:“你们从我的外貌就可以看出我是一个叛逆的人,我和爱尔茜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认识,可以说我们俩是青梅竹马。那个时候,我和一伙街头小流氓混在了一起,天不怕地不怕,特别狂妄,目中无人,臭味相投地成立了一个犯罪集团,爱尔茜的父亲是我们的头头。我们在芝加哥干了许多坏事,跳舞小人儿是老伯特里克发明的,在我们这伙人当中通用,对我们而言,它非常实用,这样我们有了我们的秘密联络方式,避免了很多麻烦。我忘了说明了,爱尔茜从来就不知道我们干了些什么,我们的事情终于让她知道了。她是一个纯洁的女孩,她伤心极了,虽然我们已经订了婚,但是她还是偷偷地离开了我来到了伦敦,她竟然胡乱嫁给了一个英国佬,于是我找到这里来了。我来英国之前,给她写了一封信,她没有回信。我只好潜入她家里,我把我要对她说的话都用跳舞小人表示清楚了,我把它们画到了她能够看得到的地方。”
“我来这里已经一个月了,我在埃尔里奇农场租了一间房子。我千方百计的想让爱尔茜回心转意,爱尔茜后来终于回答了我,她在我画符号的地方画了回答我的符号,她叫我不要再骚扰她。我急了,我开始逼迫她,她给我写了一封信,恳求我离开,她不想让她的丈夫名声受损,否则她会伤心一辈子的。她在信中对我说,只要我愿意离开这里从此不再骚扰他,她会在凌晨三点等她丈夫睡着后下来在屋后那扇窗前跟我说清楚。她果然准时下楼来了,她给我一笔钱恳求我不要再纠缠她了,我不肯,我一手抓住她的胳膊要带走她。这个时候,她丈夫突然拿枪冲进了屋里,爱尔茜马上就昏了过去。希尔顿见到我就凶狠地开枪打我,子弹打偏了,没打中我。我也开了枪,他中了我一枪。我夺路而逃,这时我还听到了后面关窗的声音。我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现在我这个样子很狼狈不堪吧,这叫自投罗网。”
阿贝·斯伦尼刚刚讲完他和丘彼特一家的恩恩怨怨,警车已经停在了门口,两名警察从警车跳了下来,马提警长拉了拉阿贝·斯伦尼,说:“该回警察局了。”
罪犯说:“能不能让我再看爱尔茜一眼?”
警长说:“够了,丘彼特夫人早就让你不要再见她了,但你偏偏不听。你早就玩够了。福尔摩斯先生,再见,我真希望我们再次合作。”
我们送走了马提警长和罪犯。我转过身,看到了罪犯扔在桌上的纸团,那就是福尔摩斯骗罪犯自投罗网的信。
“华生,你能够看出答案的。”福尔摩斯十分得意地说。
信上仍然是一些我至今看不懂的古怪符号。
“只要你使用过我破译过的密码,它的意思简单得很,就是‘马上到这儿来’的意思。我坚信他会来的。要知道,他非常自负,在英国,除了爱尔茜能够使用古怪符号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他一直这么想。他万万没有料到我也略懂皮毛。好了,华生,我们该坐最快的火车赶回贝克街吃晚餐了。”
这起怪案的最终结果是:洛福克法庭审理了这件案子,美国人阿贝·斯伦尼被判处死刑,但是由于考虑到首先开枪的是希尔顿·丘彼特,而改判劳役囚禁。丘彼特夫人后来伤好了,她成了寡妇,她尽自己的能力参与社会慈善事业,她是一个守妇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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