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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天气阴晴不定，下午才刚下过一场暴雨，厚厚的云层褪去之后，耀眼的阳光又瞬间满洒进天程娱乐的会议室里。
天程娱乐全称京城天程文化传媒有限公司，老板程向真曾经是业内最富盛名的传奇型经纪人。她当上老板之后，凭借着自己的人脉和麾下明星在圈内的地位，短短几年就把天程打造成了一块经纪公司里的金字招牌。
今天这场公司临时组织的艺人招募会，消息只放出去两天就收到了上百份简历。刷掉了一些看上去就不行的歪瓜裂枣后，在会议室外排队的面试者仍有三十多人。
程向真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她和经纪部的员工们在会议室里坐成一个横排，短短两个小时内已经面完了二十个人。
可惜除了已经内定的一名人选，剩下的人都资质太过平庸，毫无惊喜可言，让程向真渐渐地感到有些烦闷。
在第二十个人走出会议室的当口，她扬起脖子想借机放松一下，没想到疲惫的双眼正对上了窗外刺目的阳光，程向真下意识地抬手去挡。
紧接着，还没等程向真开口，坐在她左手边的年轻女人就迅速地起身走到窗前，伸手拉上了百叶窗帘。
坐在程向真右手边的另一个下属谢佳颖也连忙起身，拿起程向真惯用的眼药水替她点上。
就着眼药水的滋润，程向真闭目养神了一小会儿。待她舒缓了疲劳，再度睁开眼睛之时，看到候在窗边的女人默默地打开了会议室里柔亮的灯光，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当经纪人就是要有能够随时照顾到别人需求的眼力劲，程向真对自己这两个年轻下属的表现感到欣慰，她疲乏的心情也随之回升了不少，笑着问左边的女人道：“还没来得及问你，怎么今天一直带着口罩？”
女人连忙将身体转向程向真，却主动保持着和她之间的距离，语气恭敬地道：“早上去了趟剧组后觉得喉咙不太舒服，安全起见就带上了口罩，让真姐操心了。”
“你也是为了大家着想，做得好。”程向真赞许地对她点点头，余光瞟到下一位面试者已经站在了会议室的中间。
她立刻重新调整回面试官的状态，不苟言笑地接过谢佳颖递来的简历，同时漫不经心地扫了来人一眼。
站在灯光下明眸皓齿的女生让她陡然间眼前一亮。
程向真不由得坐正了身体，仔细地打量起这位面试者。
女生约莫二十来岁的年纪，穿着普通的短衫热裤，露出若隐若现的腰线和两条如葱白一样修长笔直的双腿，身材错落有致，比例绝佳。
她的脸上几乎没有化妆的痕迹，清新的五官秀丽如画，黑长如瀑的青丝简单地束在身后，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谙世事的青涩感，就像一株静静地长在山谷里，花瓣上还沾染着朝露的山茶。
看到女生双眼直勾勾地目视着前方好似正在发愣，谢佳颖主动问道：“二十一号，别光傻站在那里，自我介绍一下呀？”
就像是没有预感到自己会被叫到一样，女生的身型瞬间绷得笔直，双手紧贴在身体两侧，摆了个立正地姿势朗声道：“各位老师们好！我叫路语岚......”
“哈哈哈......”她过度紧张的表现惹得谢佳颖和她旁边的其余几位同事瞬间哄堂大笑。
谢佳颖边笑边道：“妹妹，这里不是学校，我们也不是老师，你放轻松一点，慢慢说啊！”
路语岚脸色微赧，声音却依然掷地有声：“好的，那我重新说一遍。各位......面试官们你们好，我叫路语岚......”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路语岚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明显的慌乱，从修长的颈部到白皙的面颊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但她依然保持着挺立的站姿。
越发像一朵沐浴在晨间山风之中的花朵，清香扑鼻，含苞待放。
路语岚开始介绍自己，开场的失败让她感到局促不安，但在程向真的心里，却对她评价不差。
路语岚有着小巧工整的脸型，秀气挺立的鼻梁，丰盈的嘴唇殷红柔嫩，面部的肌肉平整光滑，以程向真专业又毒辣的眼光来看，这是十分精致并且适合上镜的长相。
最让她惊艳的是那一双美目，清澈圆润，灵巧明媚。在灯光的照射下，映在瞳孔里的光圈一层层地泛开涟漪，就如浸泡在水中五彩的琉璃一样闪着晶莹透亮的光。
因为这双生动的眼睛，谁都能感受到路语岚的内心此刻处在明显的慌乱之中。她不是一个经验丰富的面试者，但从挑选演员的角度去评判，这代表她拥有能够把内心的情感正确地传达给观众的表现力。
程向真对路语岚有了兴趣，一边听她做自我介绍，一边低头看手中的简历。
“路语岚，二十一岁，身高168cm，体重46公斤，京城电影学院戏剧表演专业本科大四在读......”程向真的眼睛快速地捕捉着有用的信息。
百里挑一的科班出身，难怪形象气质都是一流。从路语岚的自我介绍里可以听出来，她的普通话标准流利，吐字清晰明快，想来台词功底也不会太差。
毕竟受过专业院校的训练，在基本功上还是有一定保障的。
看来今天终于不是一无所获了，程向真的脸上波澜不惊，眼里透出了淡淡的笑意。
但她又瞬间皱起了眉头，抬起头板着脸问路语岚道：“你没有演过影视剧吗？”
路语岚的简历上表演经历的那一栏里，她填的全部都是在学校里戏剧演出的经历。
比如：参与京城电影学院XX届戏剧表演方向本科二班话剧《雷雨》，饰演四凤。
如此种种。
这种类似表演班期末报告汇演的演出经历，在程向真的眼里约等于零。
路语岚已经做完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她的思维似乎又有些游离了，听到程向真的问话，她连忙收回往对方的左边瞟去的目光，定了定心神回答道：“是的，我没有进组拍过戏。”
难怪她会表现得如此紧张了，原来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新人，程向真心里不禁觉得有些遗憾。
虽然程向真是经纪人出身，也曾有过陪伴着新人演员一步步走上巅峰的经历，但如今已经当上老板的她更看重的是艺人能否早日为公司创造收益。
出名要趁早，这句话虽然出自很多年前，但对现在日新月异的娱乐圈来说，也是至理名言。
在这个网红，偶像，星二代层出不穷的年代，许多人十几岁就已经有了代表作品和忠实的粉丝群，这次的面试者里也不乏经验丰富之辈，放弃他们去选择一个二十多岁还没有接受过市场检验的白纸，对程向真来说得不偿失。
路语岚模样虽然十分标志，但圈内最不缺的就是美人，还没有到非她不可的程度。
程向真惋惜地叹了口气，正打算放下手里的简历，她的左耳里突然轻轻地飘进来一句话：“真姐，这个路语岚应该会跳舞，你看第二页。”
哦，原来有特长吗，为什么不写在第一页的打眼处？
程向真依言翻到了简历的第二页，看到教育经历的其中一栏里写着“XX年至XX年，就读于申城舞蹈学院附属初级中学。”
但在下一行的经历里，她又回到了普通的市立中学度过了高中三年。
程向真在疑惑中重新燃起了对路语岚的兴趣，她再度抬眼审视着时刻保持着背膀挺立的路语岚，问道：“你会跳舞？”
“是的，我从小学开始学跳舞，初中在舞蹈附中主修中国舞。”看到程向真翻到了自己的第二页履历，路语岚主动解释道：“但是后来腰部受了伤，养好了之后医生说日常生活不受影响，只是不能再当专业舞者了，所以就转回了普通高中。”
“哦，那舞蹈功底应该还在吧，能现在就给我们表演一段吗？”程向真抱着双臂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摆出一副准备欣赏的姿态。
下属们都知道她对路语岚来了兴致，纷纷从简历中抬起头，全场的目光齐刷刷地都集中在路语岚的身上。
“就这样跳吗？”路语岚的反应有些迷茫，好像没听懂程向真的意思一样。
谢佳颖再度笑了出来，打趣道：“是啊妹妹，不然还要等你回家换身舞蹈服再来吗？我们可不想陪着你加班啊。”
“你随便摆几个动作就行，我就想看看你的水平怎么样。”程向真抬手示意路语岚可以开始了。
路语岚的额头上渗出了一丝薄汗。
她的背包在会议室外面的朋友手上，其实她刚才是想问自己能不能到外面去拿手机进来放一段伴奏，可是被谢佳颖半路截住了话头。
现在满场都是一副静候自己表演的模样，路语岚知道她再提这个要求就有点扫兴了。
但是她已经几年都没有练过舞蹈，确实是生疏了许多，陡然让她跳上一段，路语岚自己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跳，没有提前拉伸筋骨和热身练习，她也不方便一上来就做些大开大合的炫技动作。
更何况，柔美优雅的中国舞如果没有了音乐的搭配和跟随节拍的踩点，在外行人眼里不仅观赏价值大打折扣，可能还会觉得有点好笑。
路语岚咬着下唇挣扎了片刻，把心一横正打算开口时，程向真左边桌上的手机里响起了一阵悠扬婉转的旋律。
路语岚的眼睛瞬间亮了，这个旋律她实在是太熟悉了，是她在舞蹈附中毕业汇演上跳过的曲子《雁南飞》。
曾经排练过成百上千遍的舞曲，它的动作和节奏都早已刻进了路语岚的身体里。
来不及去探究这首曲子为什么会突然在会议室里响起，路语岚屏气凝神找准节拍，把自己沉浸在柔美动听的音乐氛围里，缓缓地抬起了纤长的手臂。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到公司面试，路语岚本来紧张到浑身僵硬，但此时熟悉悠长的音乐旋律让她瞬间放松了下来。
越过面前程向真，谢佳颖这些打量着自己的陌生脸庞，路语岚的眼前浮现起当年在毕业表演时，坐在台下的亲友师长们欣慰的目光。
路语岚霎时间忘记了自己现在身处的场合，仿佛回到了那个曾经让她专注的舞台上，只想跟随着音乐尽情地展动身姿，享受这一刻作为舞者久违的快乐。
摇臂，勾手，绷脚，转身，踏步，后退，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配合着音乐恰到好处的展开。
伴随着越来越密集的鼓点，路语岚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她在乐曲的最高峰展开了一个大跳，紧接着又跟随着越来越缓慢的音律转身，收尾，结束。
会议室里陷入了片刻的静默，大家都还沉浸在方才的音乐声中，回味着路语岚这段精彩的表演。
这是一段不到两分钟的慢旋律舞曲，路语岚的舞姿看似简单，但她行云流水的动作和曼妙优雅的身姿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赏心悦目。
就连修长白皙的手指尖都仿佛像森林里穿着轻纱的精灵一样，散发着诱人向往的光芒。
程向真也被这一曲彻底折服，她虽然看不懂路语岚的舞蹈动作是不是真的标准，但让她感到惊喜的，是路语岚在跳舞时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
这间小小的会议室里只有她们这几个观众，路语岚跳舞时依然昂首挺胸，面含微笑，丝毫不见她有任何忸怩。
她甚至在ending pose时舒展着双臂保持了一会儿姿势，然后才鞠躬谢幕，宛若站在镁光灯焦距的舞台上表演独舞一样愉悦而从容。
简直和方才紧张到连话都不敢讲的女孩判若两人。
程向真上扬起嘴角，终于不再对路语岚吝啬自己的笑容。
她在路语岚的身上，看到了很多属于年轻人的普遍缺点，但她也在路语岚的身上，看到了作为一个表演者最为必要的显著优势。
她对自己的表演拥有强烈的信念感。
在路语岚表现自己熟悉的技能时，她可以由内而外散发出充分的自信，仿佛她站在哪里，哪里就是舞台一样。
虽然在演戏上她还是一张白纸，但表演的艺术之间有许多共通之处。程向真相信，让路语岚多拍几部戏积累一阵子经验，等她学会像享受跳舞一样享受演戏，届时她在镜头里所呈现出来的状态，就会和她在舞蹈时一样熠熠生光。
这是比她靓丽的外表更加难能可贵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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