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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夫的世家少夫人（四）
回到刘府之后，叶蓁就没打算再出门了。她用完午膳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后果不其然听见露虹说刘夫人要见她。
想来应该是之前在文月楼的事情传进她耳朵里了，对方恐怕是打算兴师问罪。
叶蓁坐到梳妆台前，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镜子里这具身体的倒影。负责为她打理妆容的丫鬟露雨正弯腰为她仔细簪戴素银钗环。
不多时，一个通身白惨惨的女人就打扮好了。叶蓁站起身，任由露雨为她悉心抚平身上白裙的褶皱，伸手摸了摸鬓边的白色绢花，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走吧。”
其实守孝并不用非得穿白色，只要是不鲜艳的衣饰就可以。这种凄冷的白色，反倒叫人看着心情压抑。所以叶蓁打扮成这样，就是故意的。
但她这么做，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戳刘夫人的心窝子，更是想让刘夫人日后回忆起有关她的一幕幕时，能深刻地意识到，她儿子是被她自己害死的。
不得不说，叶蓁真的是一个非常任性的人。
心情好的时候，你得罪她她也不一定会计较，如果给她一点好脸色，她甚至乐意十倍回报。然而心情不好的时候，你就是不小心说错一句话，她都会用百般的手段告诉你什么叫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
她虽然出身乡野，父亲曾经只是一名村里的教书先生，但对她也一向是极尽宠爱的。后来因缘际会，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随着“父亲”来到了时空局，过上了神女一般的生活。受着家里数位长辈毫无底线的疼宠，惯得她越发肆意起来。
别看她自小一副乖巧可人的样子，实际上从小到大就没受过什么委屈。最大的不如意也不过是有段时间被亲爹逼着去上学而已，除此之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且身份高贵，无人敢惹。
这就导致叶蓁养成了如今这种狗脾气。
刘夫人和刘大少不愧为亲母子，当初刘大少就是不小心得罪了她，被她选中成为了死鬼丈夫。刘夫人更厉害，新婚之夜给她找不痛快，结果现在不痛快的成了刘夫人自己。
那晚的事说来话长。
成亲这日普遍属于折腾新娘子的，几乎一整日无法进食，这已经是常识了。叶蓁却不乐意委屈自己，于是送入洞房之后便让露雨去拿些点心过来。
按理说世家女不能做出这么“不规矩”的行为，哪有新娘子主动要吃食的。所以露雨便以自己的名义，去厨房要点心，说是自己饿了。
一般有点眼色的都知道是少夫人要吃，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了。不巧的是那天露雨过去时正好碰见刘夫人身边的婆子去厨房吩咐人给刘夫人做燕窝，一见这场面，当时就拉下了脸。
“露雨姑娘还是忍忍吧，哪儿有主子还没吃东西，下人就先吃的道理。”婆子阴阳怪气地说道。
露雨毕竟年纪轻，当时就不乐意了，顶撞了回去：“那便给我些吃食，我好拿去叫主子垫垫肚子。这都快大半夜了，也不知道主动给少夫人送些吃食过去，真是没眼力见。”
这一番指桑骂槐，叫婆子脸色更黑沉了不少。她当即冷哼：“姑娘省省力气吧，这成亲是有规矩在的，有哪个新娘子会在掀盖头之前在新房里偷摸着吃东西的？坏了规矩小心不吉利！”
刘夫人是个极为迷信的妇人，不喜欢任何规矩被打破。尤其是成亲这种大事，但凡有点不好的，她都觉得会影响她儿子的一生幸福。
露雨空手而归，气得直接把这事儿说给了叶蓁听。叶蓁知道一个婆子哪有那么大脸面敢欺辱少夫人，定然是刘夫人的意思。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露雨去厨房，就恰好碰见了那婆子，肯定是故意的。这才刚进门就迫不急待地给儿媳下马威，生怕自己作为婆婆的威严立不住。
听完之后，叶蓁直接叫房里的丫鬟婆子都出去，只让露虹露雨守门。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头，二话不说扯了红盖头，从被褥底下摸出红枣桂圆花生莲子，就剥着吃了起来。
这偌大一个新房，还真以为她找不出吃的了？
边吃她还边琢磨，刘夫人既然那么爱把“不吉利”挂在嘴上，那她就好心帮对方实现一下呗。
原本叶蓁还没准备那么快动手，只打算叫刘大少爷先重病，拖他个十来天的再虚弱而死。这下叶蓁也懒得等了，当晚就把人弄死，连交杯酒都没叫刘大少喝上。
别说交杯酒了，他连新房都没来得及进来第二回——刘大少在外头敬酒，敬了一半就倒下猝死了。
露虹至今都不知道自家小姐是怎么动的手。
一路慢悠悠晃到了刘夫人院子里，今日不知是太阳打哪边出来的，竟在屋内瞧见了刘家的嫡小姐刘婉如。这位刘小姐说是要给母亲侍疾，之后就再没去过灵堂，七天的守灵全叫叶蓁一个人守下来了。
但实际上刘婉如压根没有侍什么疾，除了晨昏定省之外，便没在刘夫人院子里待着。刘大少下葬前还好，她也没走出自家院子；等刘大少一入土，她就憋不住了，又开始四处走动起来。叶蓁就碰见过几回她在府内来去匆匆，听说是又参加了哪家的宴会。
叶蓁可不是帮人干活不反抗的好脾气，当即就问她怎么没在母亲院子里侍奉，话里话外都是刘婉如狼心狗肺不肯照顾亲娘的意思。毕竟刘夫人病还没好呢，刘婉如既然找了这个借口，那就老老实实回去待着，别想出门浪。
刘婉如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后来就不敢外出了，灰溜溜地回了院子里闭门不出。叶蓁哪里会放过她，凭什么对方可以躲懒不来守灵？所以即便刘婉如回屋继续装死了，叶蓁也依然隔段时间去她院子里瞧一瞧，亲切的问两句“怎么没去给母亲侍疾”，顺道还要感叹一句：“可惜我要管这一大家子的琐事，无法亲自去给母亲侍疾，只能劳烦妹妹了。”
每当这时，刘婉如就不得不捏着鼻子去她娘屋里待一天，免得叶蓁跑外头说她不敬生母。她倒是想代替叶蓁去管家，而且她觊觎管家权很久了，但她压根管不来这个，而且刘夫人也不会允许她这么胡闹的。
因为这一桩桩的官司，刘婉如就看叶蓁非常不顺眼了。这会儿估计是听说了中午的事情，故意跑来看热闹的。
叶蓁进门之后先给刘夫人见了礼，然后便定定地瞧着刘婉如笑。笑得刘婉如浑身发毛地起身对她行礼问安，才收回视线，专心应付刘夫人。
比起这老油条，刘婉如不过是个没什么能耐的小姑娘，不值一提。
“那个临渊公子，是怎么回事？”刘夫人或许是最近不顺心的事情太多了，再加上病中身体不适，也就没有耐性和叶蓁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道。
叶蓁坐在一旁，低着头轻声细语地回答道：“儿媳也不知，儿媳虽与夫君未曾见过几面，但早当自己是他的人了，哪里又晓得外男的事情呢？”
一句话把刘夫人堵了回去，刘夫人总不能非说叶蓁出嫁前就和临渊公子就勾搭上了，这不是自己给自己儿子戴绿帽子吗。
刘婉如就没那个脑子了，张嘴就道：“嫂嫂当真不知？那临渊公子什么好女儿娶不到，怎么就瞧上了嫂嫂？要知道我兄长可不如他呢！”
脑子一急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叶蓁好悬没笑出声。敢情这位也知道自家兄长什么德性，恐怕平日里没少暗自比对过城里那些优秀公子们。
这是急着要给自己找个金龟婿了？
“婉如！”她话音刚落，就被刘夫人斥责了一句。
听听这话像什么样，哪有埋汰兄长夸外男的。而且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把外男如何如何好挂在嘴边像话吗？还要不要嫁人了！
刘夫人眉头紧皱，怀疑女儿恐怕是对那个什么临渊公子有点小心思，不然怎么会这么口不择言。
叶蓁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儿，落落大方的样子，瞧着和刘婉如的小家子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用包容的目光地看着刘婉如，仿若在看不懂事的小孩子，两人顿时高下立现。
“母亲也别责怪婉如了，她还小，说错话也是正常的。”叶蓁不疾不徐地说着，叫人觉得刘婉如这么大了还不懂事真是丢人，又解释道，“我委实不知临渊公子为何会对我念念不忘，或许是心有不甘吧。”
这心有不甘，可以说是因为之前就喜欢她，结果心上人嫁给其他人所以不甘；也能说是看到自己有好感的女人嫁给了一个不如自己的家伙而不甘；更可以解释为临渊公子就是看刘大少不顺眼，所以故意想抢他的女人。
叶蓁这么说也不能算是有错，刘夫人气得胸闷，又不好指责话里有话。否则就是承认了她儿子比不过人家临渊，配不上叶蓁。更何况叶蓁还阴险地甩锅给刘大少，话里话外想暗示是刘大少得罪了临渊，才叫她这个无辜女子被牵连进去。
总而言之，今日的事情刘夫人是不好再对叶蓁发落的。毕竟叶蓁已经放话出去说要给亡夫守节了，如果夫家婆婆还对她挑剔的话，怎么瞧都是刘家理亏。还容易让外人觉得叶蓁给他们刘家儿子守节是暴殄天物，倒不如改嫁呢。
刘夫人捂住心口咳嗽了几声，干脆借口不舒服把人统统赶走，等她病好了再来收拾这个死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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