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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文泽不是为了买包子,他是想趁机会探望前妻。
离婚以后,朋友难做。简云的生活一波三折,魏文泽也没有一帆风顺,他自认不是绝情的人,经常惦念着前妻简云,可惜简云不怎么领情。
魏文泽道:“我今天来恒夏集团,和他们的技术总监谈判。”
他的时间不多,只能长话短说:“我想拿更多的业务,跟他们建立长期合作。”
烈日灼灼,杂声喧闹,魏文泽侧身站着,倚靠包子店的台面,回头望向这条长街。
他看到各种各样的路人,或风尘仆仆,或行色匆匆,有背着书包的学生,也有拎着皮包的成年人。
魏文泽明白,他只是这批人中的一员。
他摸着口袋里的打火机,抬头望向了恒夏写字楼,瞧见公司楼顶的银色标志,在太阳下闪着耀眼的光。
店铺里的简云开口道:“我没做过业务合作,不懂你们公司的事。”
她垂着头,发丝落在耳际,从侧面看,容貌依然秀美。
魏文泽收回视线,转而打量起简云,他似笑非笑道:“不懂就不懂吧。”
他没再询问女儿的近况,走之前只落下一句话:“你等着我,总有一天,我能在北京这座城市里,找到合适的位置。”
这不是简云第一次听到这句话。她没当真。
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胸腔中涌着一股热血,自以为能无往不利,摧坚破冰。
再往后,却发现这个世界总在捧高踩低,对上奴颜媚色,卑躬屈膝,对下横眉冷目,精于算计。美满的人生多半千篇一律,各不相同的只有糟糕的境遇。
魏文泽自认境遇不好,机会也不多,他盼着能好好把握,趁着现在还年轻。
魏文泽没顾上吃午饭,和几位同事一起坐在恒夏集团的会客厅里,等了至少半个多小时,前台小姐才姗姗来迟。
前台小姐把他们带入电梯,引到了写字楼的二十七层。
二十七层的小型会议室里,谢平川和几位经理已经落座。
窗帘严丝合缝,空调温度正好,茶水飘香,皮椅微凉——这是适合谈话的氛围,桌上还准备了纸和笔,像是免费提供给魏文泽一行人。
双方人员分别握手后,貌似友好地各就各位。
谢平川坐在长桌中央,显然这里是他的主场。他穿着一件深色衬衫,外表和着装无可挑剔,话也说得滴水不漏:“我们的部门会议刚结束,正好赶上了三点见面。”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目光落在魏文泽身上:“今天的天气很热,有劳你们过来一趟。”
魏文泽端起纸杯,报以一笑:“谢总监客气了。”
谢总监的助理拿出一沓文件,分发给了在场的所有人,其上记录了他们的合作状况,以及上一次业务的考核结果。
谢平川道:“这是邮件里写过的内容,假如有什么异议,可以现在告诉我。”
谢平川话音刚落,坐在他左边的技术经理俯身,小声与他耳语几句,谢平川却不甚在意地笑了。
这一边的魏文泽,并不清楚他们的盘算。
魏文泽带来的业务经理道:“谢总监,按咱们合同里说的,评价系统交由甲方完成……”
谢总监的助理接话道:“我们是按合同做的评价。”
魏文泽拿起那张纸,笑道:“升级和维护方面,我们公司想做,恐怕能力还不够。”
他从座位上站起身,打开随身的公文包,翻出项目需求的复印件:“但是甲方写明的需求,我们超量完成了。所以这一次来,没有别的目的,只想请问谢总监……”
谢总监没有说话,他看向了魏文泽,好像在洗耳恭听。
魏文泽与他对视,放下了手上的公文包。他站在谢平川对面,嘴边露出更深的笑意。
与谢平川不同,魏文泽并非科班出身。或者坦白地说,他其实没有上过大学。
他高中毕业的那一年,查过成绩便放弃复读,背着一个塑料旅行包,独自一人离开县城,来到了他心中的圣地——首都北京市。
山清水秀的地方,他已经看厌了。他想看摩天大楼,车水马龙。
北京并未辜负他的期望,这里有很多机会,也有很多享乐之处。夜店酒吧里坐着漂亮的女人,稍微靠近几步就能闻到香水味,他和她们搭话,聊到天南地北,带来的钱很快花光,他才发现找一份工作,要比想象中更难。
没技术,没文凭,没关系,更没背景。
于是他一贫如洗,一事无成,同样一无是处。
全靠父母的经济支持——虽然微薄却很有用,魏文泽买了一个□□,混进小公司学编程。起初是从Java干起,月薪远不够衣食住行,后来他不断地学习,不断地跳槽,终于走到如今这一步。
魏文泽对技术不感兴趣,几年前就转向做管理,积攒了冗长的简历。待到今天,他凭借资历和业绩,成为了本公司的要员。
他今天来恒夏集团,是为了和恒夏续约。按照老板的要求,最好能拿更多的业务,毕竟恒夏实力不菲,作为友商,他们也想分一杯羹。
魏文泽道:“上一次的谈判里,咱们没敲定新业务,谢总监,您看今天合不合适,我把技术组长带了过来。”
谢平川却笑道:“我以为今天的主题,是上一次业务的验收。”
他侧目看向助理:“邮件是昨天发的吗?”
总监助理尚未开口,魏文泽已经出声道:“是的,我们交付了代码,也给您发了一封邮件。”
谢平川便道:“我个人很想和你们继续合作,可惜业务划分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具体的情况,还要等工程部门审核。”
恒夏集团的高管构成,与普通互联网公司几乎无异。不过大家都知道的一点是,谢平川不仅是技术总监,也是股东和公司合伙人。
谢平川的话语权,怕是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重要的多。
魏文泽平心静气,端起纸杯子,喝了一口茶,继续道:“等我们谈完验收,也能有下一步的合作。谢总监,和您说实话,我们公司正在转型,不会一直走软件外包的路。”
谢平川表示他很理解。
然而一个小时后,会议结束,魏文泽一方却发现,谢平川逐条确认了需求,当场审核完项目,没再提起一句合作关系。
谢平川送他们出门,直到他们迈进电梯。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魏文泽评价了一句:“老油条。”
他的同事听见了,笑道:“别说人家谢总监老,谢总监和你同一年的,你们都是1988年出生。”
另一位同事道:“怎么着,你还笑得出来,咱们今天没谈好,这个月绩效怎么办?”
关心完绩效问题,他依然疑惑不解:“没道理啊,为什么不合作了?”
脑子里灵光一闪,他看向了魏文泽:“魏经理,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四月份你拉来的那个项目?”
电梯里通风顺畅,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门框刷了一层金漆,清晰地反射了光影,不像是一栋写字楼,倒像是一家五星级酒店。
电梯里镶着一面镜子,镜子并非单层,细看还有重影。魏文泽面对镜子,整理自己的衣领:“不可能,他们恒夏根本没有渠道,知道我们手头有什么项目。”
他侧过脸,瞥了同事一眼:“我们不是没机会了,恒夏的总裁是蒋正寒,那小子还挺年轻,回去找业务部看看,能不能和蒋总接上话。”
言罢,他又道:“除了蒋总,还有卫董事长,条条大路通罗马。”
在这方面,魏文泽颇有经验。正因为此,一行人不再吱声。
不多时,电梯停靠在五楼,门开以后,他们瞧见一个美人。那姑娘穿一条连衣裙,眉眼极其精致,皮肤白嫩如雪,脖子上挂着工牌,手里拿着一沓报表,似乎正准备下楼。
魏文泽看了她的工牌——原来是一名翻译,名叫徐白。
徐白踏进了电梯。
魏文泽笑道:“徐翻译?”
徐翻译瞧他一眼,礼貌地笑,但没说话。
魏文泽信口雌黄,笑得温文尔雅:“我大学辅修的专业是日语,以前在微软做日语拼音输入法,没想到能在恒夏见到同行。”
徐白资历尚浅,果然掉坑:“微软日语输入法吗?我也用过。”
魏文泽点了点头,继而询问:“你也是学日语的?”
“不是,”徐白否认道,“我的日语水平比较差。”
她也没说自己是什么语种的翻译。
魏文泽拿出了手机,打开他的社交软件:“徐小姐,能不能加个微信?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大家都在互联网公司做翻译,我遇见同行很高兴。”
话音未落,电梯抵达二楼。
人事部就在二楼,徐白打算去交材料。她扭头看了一眼魏文泽,回应道:“对不起啊,我不用微信,今天也没带手机。”
言罢,她就走了。
魏文泽身后的同事憋不住笑,拍了拍魏文泽的肩膀:“算上谢总监和这个姑娘,今天一连碰壁两次,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魏经理。”
魏经理也笑,似乎并不在意。
徐白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她从人事部出来之后,确认自己的职位,已经从实习期转正了,她其实有点开心。
次日便是为他们这批新员工举办的迎新会。
迎新会按照计划,在公司旁边的酒店举行,恒夏包场了一个大厅,提前做好了布置,参与的部门人员多达上百。
徐白和谢平川到场较早,彼时大厅里只有十几个同事。
而在这十几个同事之中,也有人瞧见徐白和谢总监是一起出现的,但是他们没有多想,只以为徐白和谢总监刚好顺路。
更何况,到场之后,谢平川要去高管那一边,而徐白要去他们的项目组。
分别以前,谢平川和徐白说了一声:“想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送你回家。”
徐白蹙眉,摇了一下头:“今天的人很多,会让别的同事知道。”
谢平川笑着反问:“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他道:“我送你回家而已。”
谢平川没等徐白同意,就当她是默认了。
当晚六点左右,迎新会正式开始,各部门职工基本来齐——当然在场最多的,要数技术部的码农,还有人负责抽奖代码,并将代码开源在了Github上。
徐白所在的项目组,和对应的技术部联谊了。她的座位左边坐着赵安然,右边是一个会写代码的妹子,徐白没和赵安然说话,她和那个妹子聊了起来。
赵安然忍不住插.话:“小白,我敬你一杯酒。”
徐白扭头看他:“我不会喝酒。”
赵安然不依不饶,往她的杯子里倒白酒:“我就倒一点,不碍事,酒精度数很低,你不喝也行。”
随后他端着玻璃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家好,我是翻译组的赵安然,在岗位上工作一个月了,认识了很多新朋友,新同事,感谢公司给了我这个机会。”
其他人也笑着回应,陆续和赵安然干杯。
赵安然广泛撒网后,弯腰和徐白碰了一下杯:“我还见到了初中同学,我们同在一个组工作,任务量都差不多,我每天早上起床,就盼着能快点上班。”
他们这一桌的职员偏年轻,年轻男生心里有什么想法,大多数人都心知肚明。再看徐白那么漂亮,和赵安然十分登对,就有人笑着起哄,声音不大,却闹热了氛围。
徐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因为赵安然意思不明显,话也说得模棱两可。
她端起酒杯,仰头闷干了。
趁着领导不在,徐白带着酒气道:“我和赵安然刚好相反,每天尽全力做完工作后,只盼着能下班回家。”
徐白在英国念书期间,很少有机会去酒吧。
她出门也不带BRP卡,在超市买酒的时候,常被认为未成年,又掏不出身份证件,所以她没怎么喝过酒,酒量堪称微乎其微。
徐白喝了那杯酒,只因信了赵安然的“酒精度数很低”。除此以外,在场的所有同事都是一口闷干,徐白觉得别人能做到的事,她也能十分轻松地做到。
不过一杯下肚,几分钟以后,徐白开始晕了。
服务员为他们端来新菜,大厅的台上还有司仪,抽奖活动即将开始,徐白旁边搞IT的妹子兴奋道:“徐白你看,他们要抽奖了。”
那妹子为徐白夹菜:“你喜欢吃京酱肉丝吗,我觉得味道非常香。”
徐白侧过身,看向台上,坦诚道:“我想吃烤鸭,可是烤鸭还没来。”
她盯紧了正前方的屏幕,看到抽奖程序正在运行——徐白心里很想中奖,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颁奖的人,是公司的技术总监谢平川。
或许是徐白的诚意感天动地,特等奖摇号结束后,显示在屏幕上方的,赫然是徐白的工号。
徐白有点不敢相信,不过几秒之后,她听到司仪喊道“徐白”,她立刻高高兴兴地上台了。
出席正式场合,可能要穿高跟鞋。徐白踩着七厘米的高跟,走路倒是依然平稳,可她上台阶的时候,稍微晃了一下,好在被谢平川扶住了。
大厅内人语喧闹,光影璀璨,徐白眯起了眼睛,复又站直身体。
谢平川低声道:“你喝酒了?”
徐白道:“我就喝了半杯。”
谢平川并不放心,他接着问:“白酒么,谁给你倒的?”
徐白这会儿,变得格外诚实:“是赵安然啊。”
谢平川笑了笑,没有继续接话。
颁奖不过走个流程,徐白还能站得很稳,不过在下台之后,谢平川离开了大厅,他把徐白带出走廊,领着她去阳台上吹风。
他们身处酒店最高层,极目远眺,看到的都是城市的夜景。
远处的街灯交相辉映,照出一片橙红色的光芒,把漆黑的幕布染成暖色调,连带着首尾交接的汽车车灯,共同合成一副色彩繁华的画面。
徐白无心赏景,她没有任何负担,直接坐在谢平川身边,还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然后打了一个哈欠。
微风迎面吹来,四下再无人声,谢平川还不说话。
徐白便拿起小包,掏出自己的手机,接着刷起了微博。
手机屏幕明暗不定,谢平川微微侧过脸,瞧见徐白正在玩手机,遂问道:“你微博叫什么名字?”
徐白如实道:“叫徐小白D。”
谢平川又问:“D是什么意思?”
徐白带着酒气道:“我的胸围啊,就是D。”
她抬眸看他:“哥哥,你喜欢吗?”
谢平川喉结微动,讲出口的话却是:“我不知道什么是D。”
徐白睁大双眼:“那你摸一下就知道了。”
这里是酒店的顶层,为客人准备的观景区域,虽然附近没有别的人,但还是要注意分寸,更何况徐白喝醉了,她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谢平川这样正经地想着。
于是谢平川丧失了求知欲,他心口不一道:“我不在乎这些。”
顶楼的花园长椅很宽,徐白稍微往前一点,就趴进了他的怀里:“你骗我,你根本就是喜欢极了……哥哥,你不能诚实一点吗?”
夜晚的风缓缓吹来,带来夏天的花草浅芬,还有徐白身上的香气。
谢平川垂首看她,她的身后是万家灯火,她的眼中有繁星闪烁。
他终于妥协,一句一顿道:“是的,我很喜欢,你全身上下,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是我不喜欢的。”
言罢,他伸手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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