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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女说完，旁边一名身材略胖的男子便拊掌笑道：“对，对，小师妹把这宝贝带回去做寿礼，师娘定然欢喜得紧。”
“娘的寿礼我早预备下了，还用你提醒，再说她怎么会喜欢这玩意儿？”那少女撇唇翻了个眼皮。
刚才的胖子马屁拍在脚掌上，讪讪干笑，窘得满脸通红。
其他人也都眼带不屑，笑他居然没瞧出是那少女自己想要这船，如此没眼色也是活该。
只听之前催着开船的那人笑道：“小师妹有了这宝船，也不用怕罗天门那帮人追上来，咱们也别急着回去，不如先顺江兜个圈转转，回头再写张帖子上清雩山那里瞧瞧去。”
“还是大师哥最好。”那少女微露娇羞，脸上却笑着，转过头来道，“哎，稍时找个地方放你下船，东西么……算了，算了，反正你没有根基，那些法宝要了也是无用，我这里有几件首饰，也值不少钱，索性你都拿去好了。”
她颐指气使，跟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没半点顾忌，似乎这船已经是自己的了。
澜灵素不由好笑，知道她是仗着人多，又看自己身上并无真力，所以有恃无恐，身上带着这等宝物，那还不像是三岁孩童怀抱金银珠宝 在惹眼处走，谁见了都会起意。
她并不着忙，坐下来，双腿交缠着一翘，肘弯搭在窗格上，一手托腮，随手在碟中拈了块糕放在口中品嚼。
“本来还想在前面找个地方，现在瞧来，该马上叫你们滚才对。”
她嘴上说得毫不客气，偏生是一副悠然无谓的慵懒样，眼横秋水，唇吐娇韵，当真是风致嫣然，媚入骨髓。对面那少女虽也同是半坐半躺，立时便明珠瓦砾，相形见绌。
旁边一众男子都直眼呆望，明知不妥，一时间却又都说不出话来。
那少女知道自己容貌风、情都远远不及，自惭形秽之下，胸中那把无名火便烧了起来，见她竟有胆子反抗，当即怒道：“怎么，好好与你说，竟给脸不要么？这船本姑娘今日要定了，看你能有什么本事跟我争！”
“东西本来就是我的，你争什么呢？想要好东西就快些回家，叫你爹再给你续一房好娘亲，哄得她高兴了，说不定就赏你一件半件的。 ”澜灵素说着，便掩唇娇笑。
这话直戳心窝子，任谁也忍不得。
那少女勃然变色，拍案而起：“你找死么！”
旁边那大师哥也将手按在兵刃上，冷哼道：“胆气不小，可惜用错了地方，赶紧跪下给我师妹磕头赔罪，留下这船，便饶你性命。好好的姑娘家，落在这江里喂鱼虾说来也怪可惜的。”
澜灵素噗嗤一笑，仿佛听了极逗人的话，没接口应他，抬头把手一挑，薄如蝉翼的绸袖流云般翻落下来，露出雪藕般的手臂。
那脂玉般皓白的腕间缠坠着一串晶莹的念珠，内中金光盈动，潺若水流。
众人眼前都是一亮，那少女含妒笑道：“还真瞧不出，一个没根基的身上居然这么多好东西，把这个也留下，我便饶你不死。”
“那多谢咯。”
澜灵素拈着珠串轻抚，从腕间摘下来，突然扬手一掷，丢出窗外。
众人都是一声惊呼，只道她脾气刚硬，故意扔了宝贝也不愿意交出，正暗叫可惜，却不料她又迅雷不及掩耳地伸过手去，揭下贴在楹柱上的行船符，足尖一点，便从窗口跃了出去，半空里轻盈地翻了个筋斗，正好落在那串念珠上。
这下更是大出意料之外，一个毫无真力根基的人如何能操控法宝，还凌空虚浮，莫非是深藏不露？
那少女和她几个师兄弟这才醒悟自己看走了眼，可又不甘心，正要去追，就觉脚下都是一沉，随即便“噗通，噗通”相继落入水中。
闷了几口水，浑身湿淋淋地凫上来，才惊觉船已没了。
远远就看澜灵素指间晃着一枚核桃大小的物事呵声长笑，随手丢下，幻做那只菱花宝船，转身跃回舱中。
那少女拍水大骂，呼喝着身旁的师兄弟去追，可澜灵素已把行船符重又贴上，这时候早便去得远了。
澜灵素行了小半日，其间转了几次水道，约摸走了有百里之遥，料想那些人是万万追不上了，又看剑魂引的残针微向北挑，就寻了个滩涂平阔的地方靠岸收船。
她并不心急寻找仁字令的事，遥遥见到城镇的样子，就有意先去逛逛。
一路行过去，山幽林静，倒也惬意，只是一个人走，未免有些寂寞，本想叫无机出来说话解解闷，那小东西却缩在念珠里不理不睬。
她顿觉无趣，只好加快步子，来到那座城时，就看街市壮阔，人流如织，倒是个繁华之地。
此时日头西斜，天色已然沉沉，于是找家大客栈，又要了间顶楼的上房歇宿。
用过晚饭，无机便准时现身出来，坐在她对面默诵经文。
澜灵素早已习惯，也知他这时绝不会开口，索性靠在窗前，闲坐仰望。
今晚天气很好，满空星斗，明月半弯，夜光与微风一样柔淡，铺洒下来，既不孱弱也不张扬，感觉很舒服。
她还是喜欢看天，不管白日还是夜晚，那种广阔的美仿佛可以让心肆意遨游，永无止境。
慢慢的，倦意上涌，眼皮渐重，脑中沉沉，神驰梦醉，仿佛整个人都融浸其中。
就在将睡未睡之际，靡靡单调的梵音中忽然杂进几声铮铮的弦响。
她促然惊醒，细听那声音古朴雅致，恬淡清绝，幽幽不知从哪里飘来，却在窗外绕回飘荡，婉转曲折，如泣如诉，竟有人在拨弄琴曲。
玉露宫自娘亲以下全是女子，闲来无事便自然都好些风雅，师姐中就有几个精于抚琴的，她自幼常听，渐渐也有些入情。
但此时却辨不出是什么曲子，只听得如痴如醉，娓娓忘倦。
“心欲静，而意难坚，去看看吧。”
澜灵素这才醒觉，回过头，见无机竟已睁开了眼，眸光中像带着一丝微叹。
“唷，生气啦，平常你念经的时候，我不是也都心不在焉么？”
她笑着揶揄，嘴上这么说，却好像被他一语点醒，忍不住真想去看看那抚琴的人是什么样子。
他没应声，默然阖了眼，但没隐身回去，仍旧静静坐着。
“别气，别气，姐姐一会就回来陪你。”澜灵素掩唇轻笑，探手在他小脸上捏了一把，便翻窗跃上屋檐，循着那琴声奔过去。
宵禁的街市四下寂静，不见半个人影，唯有满城灯火，阑珊旖旎，听起来琴音就在不远处那座最高的阁楼上。
澜灵素一路来到近处，寻了个最近的高处，翻上三层屋檐，隐在暗处，刚想朝对面窗内瞧，却猛然见那屋脊最高处坐着一个人影，宽袍大衫，满头散发轻扬，膝头正放着一张琴。
他右边袍袖随风鼓荡，只以左手撩拨琴弦，竟像是独臂，远远看不清容貌，淡光中窥见鼻唇片影，仍可知极其俊美。
此时弯月如镰，恰在他背后，森白的光落在身上，将淡紫的衣袍映出一片冷色，让他看上去有种忧郁的倔强。
她没想到抚琴的竟是这样一个人，正自诧异，头顶传来“扑扑”扇动之声。
愕然抬头，就看一只背生双翼的巨兽凌空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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