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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雾色沉沉,灰蒙蒙的天气笼罩着斯图加特,他们经过层层的红色砖瓦房,车子停在工厂前。
雄浑的工厂伫立在面前,犹如一头死气沉沉的巨兽,工厂停工,工人全部罢工。
这所工厂做的是电子设备,供应商迟迟不给原料,这边没办法交货,甲方就天天来人在厂子里蹲着。
席影跟着黄立李维去了办公室,供应商的人已经联系不上了。
工厂租金昂贵,包括原料和辅料长期闲置导致报废的隐形成本都很让他们头痛。
“工人罢工的原因是什么?”
黄立看了李维一眼,“有位工人因为工资的问题和主任起了冲突,可我们已经给所有工人都加过一次补贴,后来甚至闹来了警察,不过没用,工人已久集体罢工。”
“但我们给的时薪已经是11.35欧元,这个时薪无论在哪里都不算低,工厂亏损很严重,我们不能再做出让步了。”
席影走得飞快,“带我去见供应商。”
本来供应商已经跟他们签订了合同,到期给货,没想到的对方宁愿违约也不肯把这批货交出来了,两重困难加在一起,到时候可能真的交不出东西给甲方。
黄立看了眼席影,她的唇抿着,步履如飞,手上拿着一叠供应商的资料,正低头看着,席影耳旁有一小簇绒毛般鬓发,她的长相属于温柔大方的类型,尖尖的下颌,眉眼都很温润,这一簇鬓发倒使她的温柔之中显出些可爱来。
黄立不禁有些留恋,他在德国干了这么多年业务,见到的女人大多是丰腴型的,鲜少遇到像席影这样具有典型东方美的女人,瘦但是不过分,该有肉的地方都有,有种特别的气质,娴静中带着英气,不掩饰眼里的欲望。
供货商的园区地方不远,黄立带席影下了车,不过他们要求见人的请求受到了拒绝,门卫直接把他们拦在了门口,不让进。
席影用很流利醇正的德文和门卫解释,但是对方根本不听她的,只是赶苍蝇一样驱赶着他们。
黄立早就料到了是这个结果,也不去拦,等席影自己碰了壁,才说:“之前我们就试过,可惜他们守得太严。”
席影看着那片园区的围栏,思考着什么。
黄立看着她,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蹲点的事儿也干过,这帮人很贼,换着车开,我们根本拦不到。”
席影摇了摇头,转身,“走吧。”
就这么走了?
黄立跟上去,席影穿着一套西装套装,银色小西装,阔腿西装裤,脚上换了一双白色的板鞋,可以看出西装裁得很合她身,显出细细的大腿,西装收腰,收出一截纤细的腰,整个人不穿高跟鞋也很欣长,比例十分完美。
最后她停在一片围墙边缘,回过头来问他,“可以上吗?”
黄立怔了一下,这围墙可不算矮,大概比席影高出两截,墙上倒立尖尖的铁刺。
他没想到席影会问他这个问题,他原以为席影走的是淑女风格,没想到不等他回答,席影两下就攀上了墙壁,白色板鞋踏在墙缘,轻松地避过那些倒刺,冲他笑了一下,“你在外面等我吧,我马上出来。”
席影的笑容很好看,露出一排整洁透白的牙齿,唇色健康殷红,黄立心头如同一阵微风拂过。
这还是黄立第一次见席影笑,之前几天无论是在公司还是在飞机上,她都淡着脸色,眉间好像藏着愁意。
黄立当然不能让一个女人独自闯进别人的园区,也攀着墙爬上去,不过爬得有些吃力。
跳下去的时候黄立不小心靠到了席影的肩膀,鼻尖闻到席影发丝的香味,清香,一点都不浓郁,像芦苇轻撩过湖面,引起阵阵涟漪。
黄立顿时有些心猿意马。
两人穿过硕大的园区,这里停着几辆大型集装箱车,办公楼和厂房相邻,不少员工进进出出。
席影藏在车后,探出头看办公楼的方向。
那边走出两个人,黄立定睛一看,认出了那两个人,一个是供货商的经理,另一个人也脸熟得很,是本土的同行,两个人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开心地交谈着什么,黄立仔细听了两句,大概是尽快交货,合作愉快之类的官话。
回到自家的办公室之后,李维没忍住情绪,“果然是这个卢卡斯在搞鬼,狗改不了吃屎!”
卢卡斯是同行,前两年就和黄立李维打过交道,当时也是因为供货商的问题,本来两家约定好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在这里等着。
“本来我们找的不是这家供货商,原来合作的那家因为经济效益不做了,所以才找的这家,没想到卢卡斯把我们的东西全截胡了。”
黄立从外面赶回来,“查到了,附近的集装箱车队信息都在这儿了,车队不多,两三家的样子。”
席影把资料拿过去,“这样,你先联系着几个车队,未来两个月,我们租下他们所有的集装车。”
“两个月?!”李维不解地看着席影,“为什么要租两个月的车队?”
黄立大概明白了席影的想法,卢卡斯的厂房在很远的园区,配件过去要一定数量的集装箱车,“卢卡斯一定一早就找了车队,我们这样,可行吗?而且我们不知道他们的具体交货日期。”
“他能用的办法,我们也可以用。”席影看了他一眼,眼里有亮光,“加价,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们具体的交货日期还需要你去查一查,卢卡斯应该很急。”
黄立明显被她振奋起来,“好,我去联系车队。”
李维:“那我去查他们的交货日期。”
席影点头,“之前罢工的工人有领头吗?”
“有,是个叫弗雷德里克的人。”
“有具体住址吗?”
席影一个人驱车前往弗雷德里克的住址。
按照GPS导航,车子渐渐驶入一片看起来十分富裕的地区,巴登符腾堡州中部内卡河谷地,这边区域靠近黑森林,路上行人不多,而仅仅过去了一公里远的车程,景象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里的空气萧索,繁杂的树木底下尽是枯黄的树叶,房子的颜色明显比刚才的建筑逊色了许多,大多比较老旧,席影找到这个弗雷德里克的住址。
青藤从他家老旧的墙壁缠绕过去,敲了门,一会儿才有人开。
一个白皮肤女人开了门,看起来精神疲惫,眼神却十分警惕,在她身上扫射了几遍,“有什么事?”
席影做了自我介绍,女人叫奥古斯特,但当她一提到工厂时,奥古斯特的脸色就发生了变化,似乎不愿意再与聊下去,“我老公不在。”
见她要关门,席影着急地前进一步,这才发现奥古斯特的腹部隆起,似乎是怀孕了,屋子里也传出小孩子的声音,有个男孩跑上来站在女人的身后,大大的眼睛望着她。
席影猜屋子里应该还有至少两个孩子。
“可以容我和你聊聊吗,关于您老公的工作问题。”
奥古斯特要关门,席影只好拦住。
“如果你们的家庭经济状况遇到了什么问题,我愿意倾听。”
奥古斯特最终让她进了屋。
屋子比她想象得更简陋,屋子里共有两个男孩、两个女孩,都穿着宽大的衣服,一张陈旧的床,客厅与卧室没有实物相隔,客厅没有电视,棕色的皮沙发已经斑驳成块状,餐桌上是冷硬的面包片,地板有边角微微翘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腌臜的味道。
奥古斯特给她一杯咖啡。
一个女孩儿还很小,躺在有些脏的婴儿椅里,在哭闹,奥古斯特也不避讳她,直接把孩子抱进怀里喂奶。
德国是社会福利最发达的国家,但贫困的家庭依旧存在,奥古斯特让她坐下来,“你看到了我们的家庭状况,弗雷德里克现在在外面找了短工,工资要比以前高得多。”
“几个月之前,我查出怀孕,我没有工作,我们无法按时交上房租,没有供热和供暖,我们一家人的收入全靠弗雷德里克,他不能再在你们工厂干下去了。”
“这一个厂的所有员工之中,几乎大部分的家庭都和我们家一样,即便有社会福利,我们依旧生活在贫困线之下,所以并不是我们想罢工,生活所迫。”
席影放眼看去,几个孩子浅咖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里有种超越年龄的成熟感,他们的衣服已经很陈旧,边角破碎翘起,其中一个女孩乖巧地在厨房鼓捣着什么,然后端出了一杯咖啡给席影。
对于孩子,人始终是有恻隐之心的,像他们那么大的时候,席影在上着各种补习班,虽然时有抱怨,但是生活无忧,对比起他们,也算生活得极其幸福了。
还没等她说什么,奥古斯特突然捂住了肚子,低下头说不出话来,额头冷汗直冒。
“你怎么了?”席影放下咖啡,去关注奥古斯特的情况。
她想把奥古斯特怀里的孩子放进婴儿椅离去,奥古斯特紧紧地捏住她的手,看上去疼极了,倒抽着冷气,一声一声难过的□□从她的喉咙里穿出来:“肚子...”
接着一股细流样的红色从奥古斯特的腿间缓缓流出。
席影大惊失色,赶紧摸出手机,“我帮你叫112。”
通话很顺畅,电话对面的工作人员简单地向她询问了状况,但是告知了她一个坏消息,这里的地址处在郊区,市区里离这里最近的医院赶过来也需要大概一个小时左右,他们会用最快的时间赶过来,也希望席影能做好急救措施。
席影匆匆挂了电话,奥古斯特看上去已经疼得不行,婴儿车里的孩子也随着哭闹起来,房间里一时间乱成一团。
“放松,放松,”席影迅速把沙发清空,让奥古斯特卧躺下去,“慢慢呼吸。”
奥古斯特的情况看起来并不乐观,她很痛苦,握紧席影的手几乎把手腕掐出一圈青紫。
席影很急,但是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慌,她自己没有生产经验,只在书本上接受过科普,按理说羊水破了不该流血的。
回头对两个小孩说:“帮我拿两条干净的毛巾过来。”
奥古斯特痛苦地叫起来,席影趴在她身边把她的身体摆正,“你的手机在哪里,我们要联系你的丈夫让他赶紧回来。”
奥古斯特指了个方向,孩子很快拿了电话打给他们的父亲。
她的面庞惨败,冷汗热汗糊在一起,满脸褶皱着,几乎晕厥过去,嘴里一直在喊着什么,叫声如杀猪一般惨厉,席影帮她清理了下腹,满毛巾满手的血迹,连她自己也紧张得满头大汗,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呼吸,呼吸。”
她问身后的小孩,“周围有什么小的诊所吗?或者有什么邻居有孩子的?”
女孩儿说:“有,有一家诊所。”
“好,你们快去找两个邻居过来。”
孩子奔出去,席影一直在安抚奥古斯特,没一会儿,孩子带着个男人进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奥古斯特要生了,帮我把她抬到我的车上!”
“最大的孩子跟我上车,其他的留在家里,如果你们爸爸来了,告诉他她的妻子在附近的诊所!”
奥古斯特身材很肥硕,两个人费了好一阵力气才把她转移到车上,并在她的腰下塞了枕头,期间席影一直没有放开她的手,并安抚着,“没事的,你放轻松,我们很快就带你去见医生,保持呼吸。”
席影把钥匙给了那个男人,“你来开车,你知道最近的诊所在哪里吗?”
席影把视线奥古斯特身上移开,才发现帮助她们的是一个东方长相的男人,看起来像是中国或者韩国人,说的是德文。
“五分钟车程。”男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坐好了。”
“麻烦了。”席影去照看奥古斯特,奥古斯特已经昏厥过去,而旁边的孩子看着母亲默默地擦眼泪,席影心中不忍,祈求着车子能快点再快点。
车子开得又快又平稳,她们很快就到了诊所。
他们把人带进诊室,医生似乎也被他们吓了一跳,赶紧给奥古斯特做检查,“我不是专业接生医生,只能暂时帮你们做一些应急处理。”
席影点头,马上联系医院改了地址。
“考虑是子宫收缩,羊水已经破了。”医生检查了奥古斯特,“帮我把孕妇躺卧,看宫口开的情况,宫缩不太好...”
席影带着孩子坐在在诊室门口,孩子抱着手祈祷,歇下来之后席影才注意到旁边那个男人,他站在门口,因为帮助搬运奥古斯特,所以他的手上也有不少血迹,垂着手,席影与他对视的时候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
席影站起来,诚挚地感谢,“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一个人搬不动奥古斯特夫人。”
男人微勾嘴角,竟然用中文回答,声音很好听:“不用谢。”
“你是中国人?”席影有些惊讶。
“看起来不像吗?”
席影摇头,“那倒不是。”
他的打扮很年轻化,五官很标致,皮肤很白,所以席影心里更倾向于他是韩国人。
而且他一上来就对席影说中文,她有些惊讶。
“我叫程越,你呢?”他伸手。
“席影。”席影没有在意他手上的血迹脏污,大大方方地握上去,笑道:“席慕容的席,影子的影。”
程越的眼神留在席影笑得毫无杂质的脸上,然后滑到了她的手,也沾着血污,但是异常白皙细腻,“好名字。”
“你是奥古斯特夫人的朋友?”他问。
席影摇了摇头,“有公事找奥古斯特夫人,没想到正好遇到这件事。”
她的头发是披散的,脸颊边的头发因为流汗有些潮湿,有几缕贴着耳际,栗色发丝中露出白皙的耳朵,加上唇红齿白,好像生生地加了一层滤镜,美得有些失真,察觉到程越盯着她没说话时,下意识地问:“怎么了?”
“头发。”程越说,他抬起手指稍稍往她耳际的方向点了一下。
“谢谢。”席影没有多想,抬手弄了一下。
“你定居在德国?”程越问。
“不,出差。”
“现在在上海?”
席影有些新奇,“这也能看出来?”
程越微笑了一下,“大学在江城读的,对吗?”
“你认识我?”席影惊诧,看着程越。
可是她对程越的脸毫无印象,像他这样的长相,见过的话已经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很老套的一句话,但席影还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我和你是大学校友,我认识你,但你不认识我。”他终于说。
“这么巧?”
席影只觉得缘分惊奇,但是没等他们说完,门口就进来一个穿着工人装的德国男人。
席影在照片上见过他,正是奥古斯特的丈夫弗雷德里克,面色紧张,态度急冲。
“奥古斯特呢?”
“弗雷德里克先生,你的夫人在里面,她暂时没事,你可以在这里等她。”
“你是谁?”
“我叫席影,ATG斯图加特电子设备分厂的负责人助理。”
弗雷德里克冷笑一声,忽略掉席影伸出的手,“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在眼神接触到程越时,弗雷德里克的脸色顷刻缓和,十分尊敬似的:“程先生,你也在。”
无缘无故被讽刺了一通,席影也不恼怒,知道他担心奥古斯特,“我已经联系了医院救护车,很快就会有人来接,你可以放心。”
弗雷德里克哼了一声,往长椅上一坐,“你们已经有很多位负责人来找过我,如果你是来劝我们复工的,你还是尽早离开为好!”
席影斟酌着说辞,听见旁边的程越说:“弗雷德里克先生,是席影小姐帮助了奥古斯特夫人,如果不是她,您的夫人可能无法这么快就见到医生。”
不知道是不是席影的错觉,两人之间的感觉并不像是普通的邻居关系,弗雷德里克特别怕程越似的。
果然,程越说过之后,弗雷德里克态度缓和了许多,“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帮助了我的妻子。”
席影笑:“这是我该做的,虽然时机不对,但这件事真的很迫切,弗雷德里克先生,我想我们可以谈谈关于工资的事情,”说到这里时,她顿了一下,“你不用着急拒绝我,可以先考虑下我们给出的条件。”
弗雷德里克看了眼程越,不太情愿地说:“那就明天再谈。”
救护车赶到,直接把奥古斯特和弗雷德里克接去了医院。
席影把手洗净,开了驾驶座的门对程越说:“你没有开车,我送你回去吧。”
程越却说:“饿吗?”
席影刚摇头,就听见肚子咕咕了两声,程越当下就看到了她的口是心非,她有些尴尬。
“出差的话,应该还没有好好尝过这里的东西,介意一起吃一顿晚餐吗?”
程越说得不错,她自从一下地就在忙工厂的事情,还没有好好敞开吃一顿,回去暂时也没什么事,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好。”
程越选的是一家本土餐厅,临近湖边,餐厅昏黄的灯色加上优雅的音乐显出些典雅的气质来。
看得出程越是个很绅士的人,所有礼节他都做得很到位,席影低头看菜单,勾选菜式,饮料那一栏勾了一项,他提醒道:“这是一款酒水,不是饮料。”
席影挑了挑眉,她还真的没有看出这是种酒,心里对程越生出点好感,“多谢提醒。”
“当年我第一次来斯图加特的时候,误喝过这种酒,一时贪杯,喝得酩酊大醉,你是一位女士,而且是和我这个只见过一次的陌生人吃晚餐,不应该饮酒的。”
确实,她的酒量不怎么样,所以基本不在人前喝太烈的酒。
“刚才听说你在ATG工作,很优秀的公司,我常年在德国也有所耳闻。”
席影自嘲一笑,“确实。”
“看你的样子,是有苦衷?”
席影却不想多说,切忌交浅言深这条道理她还是懂的,浅笑道:“人生在世,哪里能没有苦衷。”
菜式渐渐上桌,席影有个特点,吃饭会特别认真,由于小时候常被母亲念叨,她会格外细嚼慢咽,动作雅致不粗俗,所以看她吃饭其实是件特别享受的事情。
两人不说话,吃饭就真的是在认真吃饭,饭桌上却没半点尴尬的气氛,远处有音乐,近处有刀叉与餐盘的清脆碰撞声,实在是悠闲得很。
但此刻席影的电话突然响起来,程越抬头看她,席影看了眼来电显示,铃声很急,和他打过招呼之后,席影出去接电话。
这里透明的落地窗玻璃正好能看到外面,程越的眼神落在外面接电话的女人身上。
席影的长相在大学里就很出众,算起来 ,她也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时常被各个学长学弟挂在嘴边,因为漂亮、有气质,还因为她的优秀。
自入学开始,各种市级的、省级的、国家级的口译大赛,她参加了个遍,年年拿有关于翻译的奖杯,可她又与平常人不一样,她的性格很淡然,能在学校里引起轩然大波,自己却毫无知觉。
与世无争,平淡温柔。
但现在她似乎过得不如那个时候,脸上有很显而易见的倦色,眼里也有了不一样的光,似乎是野心和坚定。
这个电话不是她想接的,程越心里滑上这样的心思。
席影挂了电话,回到餐桌:“讲得有点久,抱歉。”
“无妨。”程越表现得很淡然,“吃吧。”
“下班之后如果还接到工作的电话,我也会觉得不开心。”
席影耸肩,“但没有办法。”
“我记得你在大学的时候,专攻的是口译,但现在你做的好像并不是这个。”
程越的语调在音乐的衬托下很平缓温柔,眼里也被店里的灯光映得十分出彩,五官格外富有艺术感。
他和傅斯里是两个极端,和程越坐在一起吃饭,即使是第一次见面也如同故友一般,没有半点不适之处,而和傅斯里待在一块儿,即使多半秒也要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席影倒是没避讳这个,“那时候也没多想,只是一时不顺心,所以就换了笔译。”
当时席影喜欢口译,但是由于种种原因,她放弃了报考研究生,而是选择了笔译这条路,其中种种有赌气的成分在,也算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一次赌气。
“你不像是这么冲动的人。”
其实这句话有点唐突,席影也意识到了,她看着程越,“你很了解我?”
程越稍稍点头,却表现得格外令人捉摸不透,“应该比你想象中,了解得多一些。”
其实这句话也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好话,或者可以说是极其暧昧了,如果席影到这个份儿上还看不出点端倪来的话,也枉费她活到了这个年纪。
她只是笑了一下,装了个傻,“是吗?”
酒足饭饱,席影和程越走出餐厅。
“工作的话,在这里待多久?”
“什么时候摆平这里的事,什么时候回去。”
“我送你回去。”席影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对他说。
“即便我没开车,也不致于让女士送我回家,我先陪你到你的住所,再打车回家。”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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