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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莎紧张地跟着那脚步声,嘴巴越来越干燥难忍。
她已经有些绝望崩溃了,想着死也不能做个饿死鬼或者渴死鬼。
于是黑暗中,她窸窸窣窣地想要拿出来身上的食物和水,但动手没几秒,那规律的脚步声猛地顿住,安莎敏锐的危机感顿时救了她。
“我……请问我可以喝水吗我好渴——”安莎只犹豫了一个字,就快速说完一句话,然后立刻不动了,紧紧闭着眼睛。
黑暗的凝滞感持续了几秒,属于男人的沙哑的轻笑声终于传来,打破了那沉重的肃杀之气。
安莎听着男人笑声,耳朵发麻得烫了起来。这发麻感一半来源于恐惧,一半来源于那声音实在是太好听,若是环境换在神圣的教堂,她定是要认为是天使吟唱的神迹的。
“你找我究竟是做什么的?打扮成我的样子,还带喝的过来。”鬼魂继续走动起来,含笑问道。
人若一笑,就很难辨认内心真正的想法。
安莎没得到允许不敢喝水,她小心翼翼的分辨着鬼魂的情绪,斟酌了半天才说道:“我听说您的声音很好听,我就想过来偷听一下您的声音。”
鬼魂沉默了下,收敛起谈笑的轻松,话却多了些:“居然是这个原因。别人怕我怕得远远避开,你倒好,还敢靠近。真那么喜欢动听的声音吗?你年纪多大了?”
安莎快速地眨了眨紧张得快蹦出眼眶的眼睛,暗暗放松了不少。
看这鬼魂不但说得多了,还多提问两个问题的样子,应该是信任她了。
她不敢松懈,继续努力镇定地说道:“喜欢。我23了。”
她报的是上一辈子的年龄再加一岁,她怕在魔鬼面前说真话会有不好的后果。
她已经尽力在保护自己了,谁知话音刚落,眼前突兀地又晃动出一双诡异红光眼,安莎吓得一抽气,差点没吓死。
她吓得呆滞了半天才意识到鬼魂可能不相信她,在看她的脸。
她的脸的确比较显小,皮肤比一般人要细腻很多。
记得还有人说过,如果不是她脸上重重的天生的黑眼圈和过于苍白的皮肤暴露了她的疲惫和阴郁,光看脸的话,可能还会以为她是个家境不错的家庭的孩子。
那黑眼圈和苍白皮肤在昏暗的环境里是不明显的,昏暗的地方只会凸显安莎的所有的优点:远看有两只如汪汪清泉的大眼睛,有精巧的鼻子;近看有细腻光滑的皮肤。
以前安莎为了吸引客人,会特地摆弄光线让自己变得好看些,所以即使不善言辞、风情不足,但还能捞一笔钱。
安莎不清楚这鬼魂的眼中世界是如何,但她想到了那据说被鬼魂囚禁过的美好又纯洁的女歌唱家,生怕自己也被鬼魂看上,于是慌张地侧过脸,说道:“我有一件事情要和您坦白。”
“哦——”鬼魂拉长了声音,饶有兴致地在等待。
虽然他没有姿态高高在上,但安莎自认卑微,面对这局面,更是觉得两个人距离过大,安莎不由得更是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团烂泥。
而这烂泥,在坦白之后会更是溃烂不堪。
安莎闭了闭眼。
像人坦白自己做过那种不光彩的事,一点也不好受,完全是在自戳伤疤,哪怕要坦白的对象是个鬼魂。
她吸了口气,终于羞愧地说道:“我是个穷人,做过别人的女.妓,”说完后,她怕太过低贱的自己会被只喜欢纯洁的鬼魂嫌弃,还是试图想去用言语补救下,“但我……我没有故意伤害过人。”
好吧,她也没有什么好补救的纯洁的地方,只能这样子惨淡的说话。
空气中又陷入了令人背部生寒的僵滞,不给在等待审判的可怜的安莎一个判决。
更令安莎难受的是,那双惊悚的红眼动了动,上上下下地观察她,像是用寒刀在刮她单薄的身躯,又像捕食者在评估她身上哪里下手处决最好。
安莎一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尖刃,一手捏紧了手上的骷髅面具,快把面具给捏坏了。
不过幸好,也就让她难熬了一些时间,那红眼又消失了,规律的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没有提示,安莎还是主动地乖巧地跟了上去。
她也不敢问能不能吃东西、喝东西了,相比较那可能要经历一番精神压力,这身体的关于吃喝的欲望也消减了许多。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那魔鬼带她到了一个完全闭塞、只有头顶露出窄小天窗的房间里。
那房间的摆设一览无余,只有少量的待客的家具。
安莎可是听说,那剧院地下室不仅仅是有无数火.药,还有摆设得很好的属于鬼魂的奇珍的。
看来那魔鬼根本不屑于带她去地宫的深处,只把她领到这简陋的待客的地方,让她明白她是一个不需要重视的不速之客。
安莎放松又失望。
放松的是鬼魂果然因为她自轻自贱过,所以没有看上她,失望的是没有机会去触碰那些奇珍了。
鬼魂到了那简陋的会客室后,便缩在门的一旁,低着头让她进去。
她听话地进去了,路过鬼魂旁边的时候,借着会客室那天窗射出的今晚格外亮的月光,模模糊糊地看到了鬼魂那干枯得好像皱巴巴的一双大手。
安莎心脏骤停,连忙移动眸光,快步走过,不敢再看。
等安莎走进去了,他又退到门外,退到那完全黑暗的狭小走道中,隐去了身影,让那双诡异的兽类一样的眼睛的红光在黑暗中更加明显。
此刻,只有安莎被明亮的月光笼罩,那鬼魂却是可以完全隐蔽的,安莎觉得自己好似被脱了衣服在被人窥伺,而窥伺她的人则能够穿戴好所有衣服安然自处。
可怜的安莎窘迫地眼眸乱动,在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凄惨命运,她很快煎熬的等到了。
“把衣服脱了扔到一般去。”鬼魂并不冷酷但也并不温柔地说道。
好吧,现在的感觉不但好似脱了衣服被人窥伺,还好似剃了厚厚的毛皮准备待宰杀的羔羊。
安莎已经放弃了羞耻,只完全惧怕自己将要被杀了。
虽然死过一次,但她还是怕,更怕痛。
不过她的毛皮还在她的身上,她胆颤地正准备刮,忽然意识到身上还带着锐器。
那鬼魂让她脱了扔到远处,她这一扔,肯定会暴露她藏的刀刃的。
“我再和您坦白一件事,”她嘴唇干涩的说道,顿了顿,又补充,“刚刚我太紧张,才忘记坦白的。我有带刀过来,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希望您能理解,我一个女的,出门得想办法保护自己,没有针对您的意思……”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才忽然意识到,可能那鬼魂让她站得远远的脱衣服,是让她弄掉所有可能伤害他的东西,并不是说要杀了她,不然可以直接动手啊,何必多次一举。
不过既然怕她身上藏东西……
难道这个鬼魂真的是畸形人吗?应该是的。
畸形人的话哪怕是杀人狂魔,她拼死也有少数的逃生机会。
只是……唉……
她懊悔不已:怎么就暴露自己有护身的器物了呢。
她不舍地慢吞吞地出示了自己带的东西,先扔到了旁边的角落,扔完了,那动听的声音才回应她。
“乖孩子。”
居然说乖孩子……说明这个畸形人,比她要大很多;他的声音听不出来年老,比较优雅清亮,说明大的话估计也大不到二十岁以上。
安莎停止了动作在思考。
“继续脱。”那人又命令道。
安莎不敢得罪他,人折磨人的法子可不一定比鬼少,她必须得听他的。何况是个畸形的被大众排斥了数十年的人。
她麻利地快速脱完,把衣服扔到一旁,然后捂着身体开始打冷颤。
身体的寒冷与不适结合心理的寒冷与不适,让安莎难受的同时只觉得内心空寂。
她垂眸望着月光下只有她自己的孤立身影,眼眶有点潮湿。
她这次要是出意外的话,会比上一辈子还惨,上一辈子起码有人帮她收尸,这次不会再有人帮她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她这种人也很难上得了天堂了。
她正处在浓烈的自厌情绪的时候,突然有东西朝着她扔了过来,她吓了一大跳,随后才发现是件黑斗篷。
那斗篷比她刚刚脱下的大得多,也厚实得多。
安莎能够摸得出来,那斗篷质量极好,里面还缝着一层松软的动物短毛,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但肯定很贵,因为那触感舒服极了。
在触摸的时候,安莎有意识地去寻找斗篷上的属于人类的体温。那可是从鬼魂身上脱下来的东西,如果有体温的话,肯定能证明这个鬼魂是个人类。
可是她摸了又摸,摸得背脊发凉,因为这个斗篷像是刚从箱子地步拿出来一样,毫无半点属于活物的温度。
斗篷上优雅又层次复杂的清冽香气缓慢地通往了安莎的鼻子中,但安莎不觉舒适,只觉得恐怖。
于是,在鬼魂缓步走向她之前扔的那堆衣物准备检查时,她僵硬地望着鬼魂那在月光下暴露无遗的高大身躯和广阔肩膀,曾经在进剧院前做过无数心理准备的她,最终却为了命再度出卖自己。
“我想活下去,只要不以伤人为前提,我可以为您做很多事情,您教教我怎么活下去吧。”她果断地主动地说道。
她请求了,暴露了自己的害怕与无用,还暴露了自己卑微的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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