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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太后手抖得厉害，哆哆嗦嗦去摸茶杯，面色倒是沉静，只是眼底早已经暗潮汹涌了。
若果真歧山王蛰伏许久，是为了今日起兵，那这个对手可要比瑞王诸流可怕多了。
朝廷经不起这样的动荡，皇帝尚且年幼，她唯一的仰仗，兄长崔灏也已经无端死了，崔家乱成一锅粥，个个都喊着要她为崔侯报仇。
说谢明安也就罢了，但无缘无故地攀扯上顾梦龙和陆英霓，却不知是何道理。
喝了一口热茶，勉强稳住了心神。
“永和，歧山王反了，是真的吗？”
崔太后心里没底，又问了一句。
兄长一死，朝中忙忙乱乱，宫里也是人心惶惶，竟连歧山王反了都无人告知她。
陆英霓看了她一眼，正色道：“太后，您坐镇朝堂，连岐山王反了都不清楚，这还不能说明问题？京都已经遍布他岐山王的耳目了，甚至连崔家也是他的耳目。”
否则，怎么说得过去？
她昨日才回京，可在三日前就已经得到线报，岐山王的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可崔太后直到现在都不知道歧山王反了，这只能说明，她已经被遮蔽了耳目。
她的耳目，除了陈如海那一小支人，最多的还是依赖崔灏底下的人。
“这怎么可能？兄长他虽然有行为不妥的时候，可断不会为了歧山王奔走。”
崔太后惊诧地喊道，满眼的不可置信。
可似乎陆英霓的话也很有说服力，她瞬间又垂下了眼眸，令人看不到她眼中奔涌的变化。
陆英霓不回答她，让她有足够的时间来思考。这样大的变故，对身居高位的人来说，需要慎重考量，因为要平衡的事情太多了。
原本是很轻易就能察觉，但崔灏毕竟是她的兄长，多年相依为命，总会一叶障目。
良久，茶凉了，崔太后终于抬起眼来，看向陆英霓。
“永和，你想要什么？”
她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陆英霓。
连嫡亲骨肉都不能信赖，更遑论是一个毫无干系的人。
只有易价而处，才是合作的根本。
“臣女想要的不多，唯公道二字。不过，臣女的事，崔太后不必着意，臣女的祖父生平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大周的江山太平地绵延万世。臣女没有那样大的本事，不过就是豁出性命，也要保住大周百年安稳。”
陆英霓猜到了她的心境变化，觉得还是以诚相待为好。
若她心中有大局，便应该不会再与唯一能合作的人龃龉下去。
果然，不消片刻，崔太后就想通了。
她脸上神色沉静，换杯倒茶，手上已经丝毫不见颤抖。
茶推了一杯到陆英霓面前，自己再倒了一杯，话锋一转，问道：“那凉州贼子，如今攻到哪里，他手上兵将如何？”
陆英霓双手接过茶杯，心中暗道，到底是先皇手把手教出来的掌舵人，一旦褪去妇人的柔软心肠，便是个最佳操盘手，每到一步，都会抓住最厉害的所在。
“尚在北境，驱逐了徐松部，但是已经有人透露，下一步即将南下，直奔单玉关。”
她提到单玉关，崔太后不由得蹙起了眉头，脸色隐隐难看。
岐山王虽没有大规模劫掠城池，但将剑锋直指单玉关，可谓是心思昭昭，意在京都了。
因为单玉关易守难攻，可一旦攻破，往东南长驱，那一带的兵力，及不上西南，甚至连东境的兵力也不如。一路过来，再破十来座城，越过几座大山大河，离京都也就近了。
崔太后深谙此道，更是忌惮岐山王了。
“那以永和之间，朝廷该当如何应对？”
她话说得急，来不及细思量，可一旦出口，又意识到不合规矩。
忙又拿帕子掖了掖嘴角，温温一笑，解释道：“朝廷因崔侯身故，乱糟糟的，孤跟前也没个人商议此事，唯独永和是个可靠的人，当初孤一见你就喜欢的紧，孤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赶忙叫陈如海去翻出先皇的遗诏，从前是孤疑心太过，为防着你，才没有早拿出圣旨，也是存了当年威远侯之事的顾虑。如今细想想，真是不应该，原是孤想偏了。”
陆英霓闻言，淡然一笑。
这个时候，倒难为她肯和盘托出，知进退，不是个短视之人，
只要有相同的目标，人不是愚蠢至极的，那合作起来就顺畅多了。
是故，她也打算与她交个底。
垂首侧耳静听，窗棂下藏着的高手都已经撤走了，屏风后头的也消失无踪。
一时间，大殿内室只有她与崔太后二人。
“太后言重了，臣女惶恐。”
一面说着惶恐，一面仍肃容道：“为今之计，还需合纵连横。我的暗探来报，岐山王的兵力，五倍于东阳王，双倍于西南王，又兼之他暗中在戎部养兵，又勾结内外朝臣，单玉关内，到底有多少城池，他可以不攻自破，这些臣女都无法估量，也不敢妄自揣测。”
“合纵连横……合纵连横……”
崔太后手指敲着茶杯，无声冷笑，“的确只能这样行事方有底。”
二人静默了一会，崔太后放下手中茶杯，蹙着眉，疑惑地问道：“崔侯那里，你的人可查到些什么？譬如邙山私铸兵器的这一环，可是牵扯到歧山王？”
她的言语里透着几分小心翼翼，若连兄长崔灏都是他歧山王的马前卒，那可真是不敢想象，倘或没有陆英霓提前告知她真相，歧山王直入京城不过十几日的行程。
崔家的人，维系着大半个朝堂。
若是崔家真是有了异心，无异于将江山拱手送于他人。
陆英霓起身走到高台烛火旁，拿小铜勺拨了拨烛火。
“太后明鉴，臣女是因探听到崔侯与江如霜一起议论，这才冒死去邙山一探究竟。江如霜是江家的爪牙，而江家暗中真正的主人，恰是岐山王。”
烛火跳跃，室内较先前明亮了许多。
“太后可知道，当初江家少主曾以臣女的外祖母为诱饵，将臣女关进地牢，百般用刑，以期问出神策令的秘密。彼时江如霜带着一个黑衣人进来交代，说问不出来便杀了，以防为落入他人之手。想来他以为我必死无疑，形色匆忙中，露出了黑袍下的衣角，臣女目力极好，一眼就看出了那是岐山王一脉惯用的家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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