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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果然看得真切？”崔太后惊诧不止。
原以为江家只是个热衷攀附权贵的百代世家，却原来还有这样的野心。
果真这些年，她坐在深宫里，虽每日上朝，终究还是眼盲心瞎。
又感慨唏嘘了一番，崔太后才觉得自己问的话欠考虑。
忙又笑道：“孤真是太过震惊，这些年的大事，都有赖兄长权衡，竟是才发现自己糊涂至此，愧对先皇嘱托，愧对万千黎民。”
陆英霓倒是不计较，还劝慰道：“太后是重亲情，这原是好事，只是人心一事终究是难思量，是故臣女也不与太后表忠心，只明码标价地与太后说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
崔太后点头，叹道：“如此甚好。”
陆英霓见她彻底放下了戒备，接着道：“若按臣女私心推论，崔侯爷的死，只怕与岐山王有牵连，但其中的关窍，臣女一时也没有实据，还请太后留意。”
略顿了一顿，她又道：“方才与太后提到合纵连横，还请太后快快行动，西南王军，太后不必忧心，必定会从西南出发，搅动岐山王的腹背之境。东阳王那边厢，还请太后以陛下名义，写封家书过去，请东阳王作为皇长兄，为先皇护佑江山社稷。东阳虽则莽撞，却最是重情义，当年皇位之争失利，心存怨忿，倒不是真正为了这皇位，而是为着先皇作为父亲，一直以来不被认可。”
一席话，说得崔太后连连点头，心中却是将信将疑。
宋家子嗣单薄，先皇也只有三子二女，皇长子只是寻常宫人所出，处处拔尖却处处受打压，最终养成了个乖张暴躁的脾性，因此先皇曾屡屡告诫她，将来辅佐年幼皇帝时，千万千万不要同他打擂台，只远远地撂着他便了，有西南王和瑞王牵制着，必定不会出大岔子。
先皇的评价，最多也只是没有足够的手段和野心，却从未说东阳王是个重情义的。
因此陆英霓这般说，她真是不知该不该信，但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观崔太后神色似有不信，陆英霓暗暗冷笑，整个皇家都是冷血自私之人。
倒可怜东阳王，这一腔赤诚，只为获得那一丝夹缝中的认同。
他原本也是个骁勇善战重情重义地好儿郎，可惜在其父亲的有意营造下，变成了世人眼中，粗莽暴躁的野心家。
如此说起来，瑞王也甚是可怜，东阳王至少从未给过他希望，可瑞王的母族也算是望族，不同于东阳王，他从小就是有机会，先皇也屡屡露出过栽培他的意思。
可这意思，一直意思了数十年，直到先皇的第二任皇后生下了嫡子，他才彻底被打入谷底。
于是乎，聪慧玲珑，变成了长袖善舞，朝臣的交相称赞，变成了结党营私别有所图。
可谓成也萧何败萧何，说到底只是沦为皇权巩固的棋子罢了。
“另外还有瑞王，目下虽已经被驱逐至边境，但他到底是先皇骨肉，不至于会偏向叔父，而不是自己的亲弟弟，瑞王虽式微，但其长袖善舞多年，若有他鼎力相助，起码，文坛儒林以及部分那些他原先辖区内的地方官员，都会受其影响，且不说同仇敌忾对付岐山王，但总不至于跟在岐山王后头落井下石，如此一来，也能给咱们争取不少时间和精力。”
陆英霓纤细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子，眉头拧紧，说出的话，可谓是思量了一遍又一遍。
虽然瑞王已经被打败，且只带着少量残余部旧退到了北境，但他封地的家臣，可谓是数不胜数，京都的朝臣，崔太后都梳理不过来，哪能腾出手去管他留下的烂摊子。
倒不如仍旧哄着他回去，让他安生一阵子，等解决了岐山王，若他还不长记性，仍旧蠢蠢欲动地算计皇位，那便再打一回，打到他再次退到北境。
崔太后眼中的诧异，更是显露无意。
这样匪夷所思的策略，她可是想都不敢想，刚刚把狼给赶走了，又把狼给请回来，这样的招数，她可从来没有见识过。
“瑞王若是不肯呢？又或者他与岐山王早有勾结呢？”
崔太后沉思半晌，还是将心中的担忧合盘托出。
陆英霓轻笑：“太后放心，这绝不是引狼入室，瑞王心气儿高，早些年被先皇和朝臣们捧得当真以为自己是君子端方，连造个反也不敢明目张胆，还要怯怯地说是为了清君侧。臣女也观察和探听过这些年瑞王的行事为人，他必不会与岐山王合谋。这自然是得益于先皇的高瞻远瞩，臣女曾听祖父说过，因先皇的一番安排，瑞王打小就对他这个王叔十分不待见，甚至是异常恼恨。”
提起宫闱往事，崔太后这才想起来，当年宫中夜宴，岐山王大醉，险些在假山石后头玷辱了瑞王的生母，那时候幸得先皇宽仁，若是寻常帝王，怕是要赐一段白绫给瑞王生母。
毕竟彼时意气风发的岐山王，刚刚因战受了重伤，先皇对这个胞弟满怀愧疚，是绝无可能去责备他。这件事之后，瑞王倒的确是再也不肯与岐山王亲近，甚至一向自诩温润君子的瑞王，几次三番与那看起来“怯懦胆小”的岐山王为难，想来也必定是因为此事，记恨上了。
崔太后“哦”了一声，脸上的疑云消散了大半。
只要瑞王不与岐山王搅在一起，这主意倒是算不得无稽之谈，至多是有些冒险。
陆英霓趁热打铁，继续笑着游说：“若是瑞王推拒，可让陛下许以重利，譬如待大败岐山王，将北境属地，分一部分给他，算作有功之赏，另外，从前的事既往不咎，连御史也不能提一字一句，他仍旧是温润端方的君子，陛下的好兄长，先皇的好儿子，将来皇陵之中，必定给他留着风水极好的位置。如此一来，他便再无不可了。”
听了后面的话，崔太后总算是笑着微微颔首。
为顾全大局，给个体面的台阶让他下，再许以重利，那瑞王没有理由拒绝。
乱臣贼子的名头，可不是轻飘飘一句话，那是实打实的连累家小遗臭万年。
岐山王许的重利再多，瑞王也是不敢相信，他的出师，名不正言不顺，且有着西南王和东阳王相助，以他的审时度势，必不会选择岐山王虚无缥缈的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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