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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璟反复的查看案卷,一遍,两遍,十遍,这案卷有毒,根本止不住。
“我不该来的。”他痛苦的闭上眼睛,用力捶在案几上。这个案件实在是简单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就是有人想在背后隔山打牛啊!随便当过几年县衙小捕快的,都会从案件当中,嗅到深深的阴谋味道,那些朝廷大臣怎么会看不见?
萧璟回想太常卿高颖和朝中众位大臣的言行,深深的感觉到了养条狗的重要性,回头就买五十只恶狗,咬死这些挖坑的混账!
案件背后指向的是谁?萧璟根本懒得去想。
杨恕?李浑?高颖?贺若弼?或者此刻不在洛阳的宇文述、来护儿?关萧璟P事。
总之是一趟浑水。
严查被告,就是顺了布局者的心,肯定是一步步的查出N多对某位权臣不利的证据,抽丝剥茧一般,把一个威风凛凛的大随重臣的各种阴暗面丑陋事完全抖了出来。就像查来自农村的妇女秦香莲差点被杀了的杀人未遂案,还以为就是抢劫杀人,或者仇杀什么的,顶多就是抓了村口的阿牛,或者鸡公山上的山贼头头,没想到一下子查到了驸马陈世美身上,再一查,又查到了公主身上。【注1】
这种惊天大案件,不是每个官员都吃得消承受后果的。
反过来,严查原告,挖出布局者?谁敢保证,小小的退婚案的背后,一挖两挖之下,挖出了非常牛逼的超级大佬呢?
萧璟双目赤红,继续往深刻里想,会不会就是故意把他扯进来,最后引向萧皇后呢?虽然他深信萧皇后怎么都不可能有个“雪”字香囊,但是,谁敢保证,萧皇后有没有不经意之间,和某个王爷侯爷大臣将军御前侍卫御医御厨交往过密呢?否则,他作为朝请大夫,有毛权利有毛职责去查案?
他越想越是胆战心惊,只觉重重罗网之下,一步踏错,他,萧皇后,乃至整个萧氏一族,立马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怎么办,怎么办?”天气并不炎热,但萧璟身上汗水湿透了衣服。
“五老爷。”有个穿着仆人衣衫的人,走到了萧璟的面前鞠躬行礼。
萧璟差点破口大骂,马德!没看见老子正忙着吗?一瞅,意外的惊喜:“萧忠,你怎么来了!”
萧忠是萧家的老仆,却一向跟着萧老八萧瑀的,此刻出现在府衙之中,傻瓜都知道是送鸡毛信救命来了。
“八老爷让我给你送封信。”萧忠果然道。
萧璟坐正了身体,慢悠悠的道:“哦。”接了信,也不急着看,随意的扔在了桌上,悠悠的品了口茶水,悄悄瞥了一眼周围的同僚,见没人注意他,这才用最优雅的姿势拆开了信。
萧瑀的信中,只有四个字:“秉公办案。”
这是什么意思?总不能是叫他不要偏向谁吧。
萧璟沉吟,这种救急救难的信,怎么可能写这种无聊的谏言,老八这么写,只是为了不留把柄罢了。他仔细的思索片刻,嘿嘿的冷笑。是啊,老子管个毛的背后是谁,指向何人,老子只管审理案卷上的案情,深挖深究什么的,关老子P事?老子老老实实的把原告的案情断清楚,其余事情民不告官不究。
“本官审理此案,易如反掌。”萧璟微笑,打定了主意,就事论事,有一说一,实话实说。
……
“都小心些,不要乱走。”平静的,虽然没有笑意,但是也绝对没有威胁的,温温和和的语声,在十几个人的身边响着。
十几个人却立刻浑身颤抖了一下,飞快的瞅了一眼说话的禁军将军,以及只和他们隔着一两丈远的上百个禁军士卒。“是,是。”十几人都用最快最简短最有力最清楚的声音回答道。
作为敲登闻鼓的十几个原告,早早的就预计过敲了登闻鼓后,会遇到的情况,这被百余士卒包围,更是在他们的估计之内。一群没有功名的小商人,再有钱,也是平民百姓,能够踏进皇宫,已经是这辈子最大的福分,难道还敢奢求禁军士兵们当大爷一样伺候着?
十几人很明白自己的定位,联想到那些因为乱跑被当做刺客杀死、乱看被当做刺客杀死、乱说话被当做刺客杀死的先例,或者说戏文戏曲以及幻想中的先例,精神高度紧绷,死死的看着前一人的脚后跟,用最完美的姿势,轻抬腿,轻放脚,不带走一丝灰尘,绝不多看一眼,绝不多走一步,绝不多问一句。
一路兜兜转转,只走了有半个时辰,一群人紧张感倒是在这半个时辰的行走中消弭殆尽,但完美行走姿势带来的压力和肌肉酸痛,却越来越强烈,甚至萌生不出“皇宫好大”的感觉,只想快点到头,能坐下,不,哪怕站一会也好啊。
“到了。”禁军的将领道。
十几人这才敢慢慢的抬头,眼前是一座高大的殿堂。
“这里是中书省,知道是什么地方不?说话都老实点,问什么答什么,敢放肆的,想想清楚了。”那个禁军的将领带着微笑提醒着。
十几个人又抖了一次,没敢问为什么敲了直接和皇帝见面的登闻鼓,会辗转到了中书省。
中书省的议事堂中,正中间,端坐着萧璟,萧璟的背后密密麻麻的坐着上百个官员,尚书、门下、内史、秘书、内侍等省,御史台、太常、光禄、卫尉、宗正、太仆、大理、鸿胪、司农、太府、国子、将作等监,左右卫、左右武卫等府,洛阳城各个大衙门的人,几乎都到了。
大随朝第一次敲响登闻鼓事件,意义深刻,影响深远,谁敢不到?就是有病,抬着都必须到场。
萧璟面无表情的转头看看身后的官员们,这个动作幅度太大,太引人注目,上百个官员都看了他一眼。他只想在心中冷笑,这些人中,几个是想看热闹的,几个是嫌事情不够大的,几个是心里想着中午吃什么的?
十几个人进了议事厅,偷偷看了一眼萧璟,认识,朝请大夫萧璟,萧皇后的五弟。
为毛认识?
洛阳是天子脚下,官员多如牛毛,随便去喝个花酒,就可能遇到某个尚书,去买个菜,就遇到了某个将军的小舅子,洛阳城土生土产的本地人,或是经年累月来往洛阳的富商,谁没见惯了朝中大佬?大佬们不认识我,我却认识大佬们,那是正常现象。这议事厅内的上百官员们中,敲登闻鼓的十几人一眼就认出了二三十个。
只是,平时喝花酒时丑态毕露的咸湿佬,此刻却威风凛凛,杀气凌厉,气势逼人,多看一眼,好像就要被吓死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上位者的气势?”十几人个个急忙的低下了头,死死的盯着脚底,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萧璟看看距离十几个原告丈许远的被告胡雪亭,怎么看怎么觉得胡雪亭一点惊慌都没有。
按理说,这平民百姓进了天下权利中心的皇宫,见到这么多的朝廷大臣,无论如何都会紧张和发抖的。寻常百姓见了衙役都会发抖,何况是超级大佬?一个超级大佬的上位者气势已经够厉害了,上百个大佬的气势,足以秒了任何一个P民的血条了,能活着就是运气,千万要小心呼吸,赶紧回血,哪有像胡雪亭一样若无其事的。
夸张了,不就是在皇宫见到一群官员大佬们吗,至于说得见BOSS一样。嘿嘿,还别不信。那些科举的才子们算是人中之杰了吧?殿试的时候,经常会遇到过于紧张而昏迷的。
“果然是水深啊!”萧璟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普通小女孩?谁信谁白痴!进了皇宫,见了上百大佬,还一点都不怕的,都是傻大胆!这胡雪亭像是傻大胆吗?像个毛啊!
真相只有一个!
这个胡雪亭一定是杨恕重点培养出来,见过大世面,见过大臣无数,这里上百个大佬,多半都是叔叔伯伯,初一在右骁卫将军李浑家吃饭,十五扯着贺若弼的手喊伯伯,否则怎么可能这么淡定从容。他越看越像,瞧,胡雪亭瞅着议事厅的某处,竟然鄙夷的扯了嘴角,别以为你掩饰的好,没人看见,我这个位置看得清清楚楚!
胡雪亭瞅着某处:“这么小的破屋子,不知道有没有白蚁和小强,白送我都不要。”
萧璟打定了主意,只管老实断案,其余一概不管。
“公堂之下,站得可是敲登闻鼓之人?”他平静的道。
十几个原告飞快的互相看了一眼,没看到皇帝杨広,那是意料之中的,洛阳城谁不知道杨広御驾亲征高丽了。
按照计划,他们必须装傻瓜请求见皇上,只要那萧璟回答,“皇上不在”,他们就立马要求皇后娘娘审案,登闻鼓只有皇上能审理,皇上不在,当然是皇后娘娘审理。然后,他们只要提及“皇后娘娘的香囊”,皇后娘娘一定气愤异常,肯定毫不犹豫的干掉了胡雪亭。
然后,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儿子会被放出来,背后之人许诺的好处,也会立马兑现。
“小民要见皇上。”有人大声的道:“登闻鼓能见到皇上,这是大随朝定下的规矩。”会不会得罪了萧璟?不论是为了利益,还是为了儿子,这点风险都必须冒。
萧璟笑,这点伎俩也拿的出手?他挤出笑容,正要用温和中带着严厉,亲切中带着威严的语气呵斥这些原告。
“来人,把这个奸细拖下去打死!”胡雪亭大声的道。
搞毛啊!萧璟眼珠子都差点突了出来,你丫是被告,嚣张个毛啊。
“大随子民,谁不知道圣上御驾亲征,这家伙既然不知道,肯定是蛮夷的贼子,说不定就是高丽棒子!”胡雪亭义愤填膺,堂堂大随朝,竟然让一群高丽棒子混进了中书省议事厅,实在是耻辱啊。
一大群大佬们看胡雪亭,刚开审,就想要先声夺人?
杨恕捋须微笑:“有理,必须严查,切莫任由高丽奸细在我大随朝作乱。”
一群大臣努力保持面色平静,看来杨恕的目的是胡搅蛮缠,彻底打破对手的节奏,找出幕(后)黑手了。这种斗争手段的针对性和时效性极其明确,破坏了审问规则的原因完全可以理解,算不上嚣张跋扈,不但没有必要去指证杨恕的违规操作,还必须给面子。一群大佬纷纷捋须点头:“正是,有理。”
萧璟深呼吸,必须记住,别以为他坐在这里就是主审,胡雪亭站在那里,就是被审,说错一句话,他和胡雪亭的位置很有可能直接颠倒。萧璟心平气和,直接问周围的大臣们:“诸位大臣以为必须严查奸细?”
哎呦,这是摆明了不担责任了?
一群大臣微笑:“萧大夫主审,自然是萧大夫说了算。”
萧璟点头:“既然诸位大臣意见一致,来人,拖下去打!”
剩下的十几个人颤抖了,愤怒的看胡雪亭,官二代横行霸道,欺压良善,难道一点都不遮掩吗?大随朝真是太黑暗了!又恶狠狠的看萧璟,官官相护!当官不为民做主!
萧璟冷笑,愚蠢,他谁也不偏袒,可谁叫那家伙智商这么低,随便就被杨恕胡雪亭坑了,要是一不小心说了背后主谋是谁,叫他如何下台,必须立马解决了。
“青天大老爷,犬子实在是冤枉了,他只是在司徒府门口请愿,绝无伤害朝廷大臣之心,还请青天大老爷做主,放了犬子。”原告甲咬牙,继续按照剧本出演。
萧璟坚决不出主意不下判断,对胡雪亭问道:“你有何话要说?”
胡雪亭认真点头:“我又不是官,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我要是官,立马打他50大板!他家儿子有没有犯法,司徒府还在查,还没有定案,他嚎叫个P啊?一定是做贼心虚!此等面□□诈之人,必须大刑伺候。”
原告甲瞠目结舌,这种不讲理,不讲法,一脸的刁蛮小姐官二代脑残圣母白莲花的样子,也是没谁了。
一群大臣看胡雪亭,微微点头。小小年纪,太极拳打得真是流畅。从法理上看,案情都还没定,毛个冤案?
杨恕捋须微笑:“果然是不用重刑,就不会招供啊。”
“拖下去,打。”萧璟毫不犹豫,这里这么多大佬都只敢看戏的大局面,他坚决不掺和。
原告乙蹦出来:“胡雪亭索要1000两银子,才肯放了我儿子,还请大人明断。”
萧璟问胡雪亭道:“可有此事?”
胡雪亭摇头:“纯属胡说八道。”
原告乙冷笑,耍赖可没用,人证多了去了。
“耍赖?是你们诬陷!”胡雪亭反冷笑,“是你们到了我家,找我说,司徒府说,只要我原谅了你家儿子,就可以考虑放人,对不对?”
十几个原告点头,当然对。
“然后,你们问我肯不肯原谅你家儿子,我说,一千两子,对不对?”
十几个原告冷笑:“对!那还不是你索要银子放人!”自己都承认了,还想狡辩?
“狡辩个毛啊!”胡雪亭大奇,“你们损害了我的名誉,自然要赔偿我的损失,哪里错了?我拿了银子原谅你们,和司徒府放不放人有什么关系?”
这是收了黑钱,还要玩文字游戏,打死不认了?十几个原告死死的看胡雪亭,只觉她和戏文中的脑残刁蛮公主的形象越来越重合。
“我又不是官,这司徒府中也没有我的亲戚,这曲线收黑钱也算不上。”胡雪亭继续反驳道。
萧璟用力点头:“有理。”民事纠纷,一方赔钱道歉,一方既往不咎,虽然金额高了点,但依然属于赔钱道歉范畴。
为毛司徒府要原告获得谅解?
“想必司徒府是要以德治国,好的很啊。”萧璟用力点头。
一群官员微笑,这当然是收黑钱!大随律法随便就能定罪!但是,现在谁跳出来,谁就是(幕)后黑手。一群官员自问和自己无关,看戏就好。
脑残刁蛮公主胡闹大堂的戏码,能够在戏文以往的地方看到,其实真的蛮稀奇的。胡雪亭演得又好,比那些涂花了脸的戏子演得好多了。可惜缺少一个英俊的男主角,否则更完美了。一群官员惋惜,可惜,没有瓜子啊,而且都是对白,一点唱腔都没有,那些配角又不给力,起码和脑残刁蛮公主对抗一下啊,在法庭上都不知道用法律和脑残对抗,打个毛官司啊。
杨轩感可没心思看戏,冷冷的打量着附近的上百个同僚,也就胡雪亭能刁蛮撒野不要脸不要法到这种境地,换了他肯定不行。但如此手段,铁定是大大的出乎幕后之人的预料,乱了阵脚。“谁敢暗算我家,我就要谁的脑袋!”杨轩感的手缩在袖子中,微微颤抖。洛阳城中,司徒府中,就连这中书省议事厅外,他都埋伏了重兵。要是谁想用武力干掉杨家,保证立马被杨家干掉。
“老爷,这胡雪亭曾经口出大逆不道之言,她说皇后娘娘……”原告丙愤怒极了,审案的老爷完全偏袒胡雪亭,结果和预计的完全不一样,他不知道该这么继续,只能再次跳过情节快进道。
“大胆!”一直温温和和的用心和稀泥的萧璟嗖的发飙了,“来人,拖下去打!”
他已经想清楚了,萧家可以没有他,绝对不能没有萧皇后,他必须不择手段的掐灭一切会牵扯到萧皇后的线索,必须吓得没人敢说和皇后有关的事情,哪怕因此有官员出来指责他断案粗暴,于理于法不合,必须接受降职处分,他也在所不惜。
大殿中,众位大臣看着摆明了要护住萧皇后的名誉的萧璟,不牵扯到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词,胡雪亭基本不可能有罪,那这个案子到了这个地步,是基本审理完毕了,萧璟肯定是责令“有关部门依法断案,贯彻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精神”,然后不了了之。
好好的公平公正、给百姓一个上达天听,呼唤正义的登闻鼓,就在胡雪亭的丑陋表演、杨恕的大力干预、其他大佬的看戏、萧璟严厉打压之下,成了大随朝官官相护,毫无公正,毫无法律,拳头和权利大于一切,平民百姓毫无正义和公理可言的悲哀黑暗绝望痛苦的社会现象的真实写照。
可是,幕后指使之人,会答应吗?
此刻,几乎已经是图穷匕见。
胡雪亭冷冷的看大臣们,大臣们冷冷的互相对视,杨恕嘴角露出微笑,杨轩感悄悄握紧拳头,萧璟深深呼吸。
登闻鼓这个案件最奇怪的地方,其实不是明显背后有人指使,而是胡雪亭所代表的司徒府的反应。
有人上门闹事,任何一个官员都会慎重慎重再慎重。标准的做法,是把闹事的人请进了衙门,好酒好茶伺候着,问清家中有谁,认识谁,谁给出得主意,想要什么等等消息,判断是谁背后指使,然后才好见招出招,太急的做出反应,根本是给对方送把柄,智者不为。
然后,竟然是胡雪亭出头处理,胡雪亭有毛资格代替司徒府出面处理的?她又不是司徒府的官员。偏偏胡雪亭还把节奏往暴力粗暴上带,司徒府还默认了。
在大殿内众多官员看来,司徒府这不和律法之举,基本属于神来之笔,众位官员最佩服杨恕的就是这点了。
打人抓人的都是胡雪亭个人的决定而已,和司徒府没关系,司徒府唯一的责任,就是有一群临时工,没有按照标准流程,非法的在另一个临时工的指挥下,错误的执法。事情要是闹大,大可以解雇了临时工嘛,司徒府撇得干干净净。
这个办法是无赖了一点,但是,非常有效,属于绝对没有责任。
随后,胡雪亭抓了闹事的学子,不打也不问,就是这么关着,众位大臣同样看得懂是什么意思。等待那些学子怕了,主动联系背后的人嘛。反正调查当中,不打不骂,没有刑讯逼供,谁都不能说这个做法有错,完全严格执行大随律法。
一直到了这里,众位大臣可以用四个字概括胡雪亭或者杨恕的做法。
“钓鱼执法”。
胡雪亭在大殿中胡搅蛮缠,胡说八道,肆意胡闹,脑残刁蛮公主流,完全不把律法放在眼中,更是把钓鱼执法写在了脸上。谁不满意结果,谁跳出来指责胡雪亭捣乱公堂,谁怒斥萧璟断案不明,谁就是幕(后)黑手。
要是幕(后)黑手跳出来,胡雪亭是不是就要倒大霉?完全不会。只有十四岁,没有官员职务的胡雪亭,大可以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把事情推到年幼无知,以为是过家家上。杨恕出面责骂责打几下,保证没事。要是杨恕够无耻,还能加上一句,“老夫定当严于律己,此等顽劣之童,打入另册,断断不能让她进入朝廷。”
一个女孩子进入朝廷个毛!胡雪亭几乎毫无损失。
可以说,从一开始,杨恕等人就站在了有利的位置上,但是,这并不足以保证杨恕能完好无损,甚至活着离开议事厅。
议事厅内的所有大臣屏住呼吸,等待幕(后)黑手现身。
下一刻,就算是上百个官员中站出来99个,或者从议事厅门口,走出四王爷八王爷十四王爷,甚至就是杨広,议事厅的大臣们也不会惊讶一分一毫,只会想:“原来是他。”然后静静的等待那幕后之人冷笑,掏出一个案卷,重重的砸在杨恕或者另一个大佬的脸上,“这就是你勾结高丽,秽乱宫廷的证据!”
没有重磅级罪证罪名,谁会无聊的对杨恕或某个差不多等级的人下手?这证据和罪名肯定是千真万确,或者看起来千真万确的。
等了许久,没人出现。
胡雪亭睁大了眼睛,喃喃道:“这回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装了许久的无耻无知刁蛮脑残,祸害良民,藐视法律,玛丽苏,恶心的都要吐了,却真的得到了最狗屎的结果。
杨恕长叹:“没想到这年头,竟然有这等狂人。”
高颖和贺若弼等大佬点头,还以为有一出大戏可以看,耐心的配合装白痴,没想到,竟然是跳梁小丑的胡闹,简直浪费了感情。
杨轩感终于恍然大悟,真是狗屎啊,真不信,这个洛阳城还有这么不长眼睛的人。
“老东西不发飙,没人把你当回事了。”高颖指着杨恕笑骂,以为每天捣鼓装修,就能安安稳稳的等死?看,什么小猫小狗都骑到你脖子上拉屎了。
“老夫家里还煲了汤,先走一步。”杨恕道,小猫小狗不用理,或者还更好,显得他多么的没用和老朽,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其余围观大臣也纷纷告退,结局已经出来了,后面就是垃圾的出大团圆时间,谁爱看谁看去。前一刻还拥挤的大殿,嗖的就冷冷清清,唯有萧璟裂开了嘴大笑的狂笑,然后汗水和喜悦的泪水,疯狂的喷涌出来。
“来人,去告诉萧皇后,我们老萧家稳稳当当的。”萧璟喊着热泪欢快无比的道,还以为是萧家要完蛋,没想到竟然是个误会。
十几个原告再傻,也知道此刻和背后那人说得完全不同,想到因此惹出的风浪,忍不住浑身发抖。
胡雪亭冷笑着看着他们。
“其实,我们是被逼的!”原告甲瘫倒在地,掩面大哭,“要是我们不出面敲登闻鼓,我全家都会死的。”告也是死,不告也是死,告了起码能试试看救儿子。
原告乙哭得眼泪和鼻涕都出来了,都是那狗屎的儿子,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接下来肯定是要被大刑伺候了,想想老虎凳,就浑身发抖。“不用动大刑,小人愿意招供。”
一群原告呼天抢地的大哭,哭了半天,却没人问句话。
“都起来!”士卒们不耐烦的道,还要带去府衙打招呼呢。
一群原告抬头,胡雪亭早已没了踪影。
“为什么,她不审问我们?”一群原告反而惶恐了,难道,她早就知道是谁?
“大人物的角斗,我们算什么?这次保住了性命,以后万万不能参与进去。”有人反省道。
“我回去后,立马搬家。”有人喃喃道。
审问这些人,问出某个衙门的小吏,然后再抓人,再审问,花了个把时辰,再问出某个衙门的小吏,再抓人,再审问,重复十次八次,终于发现线头的最后,扯出了某个人?太麻烦了,胡雪亭认为,直接抓重点更简单。
“你们的案情,本官知道了,本官一定会秉公断案,还你们一个清白。”萧璟的语气真诚极了,不就是抗议之后,被杨恕的人抓了吗,这种小事情,随便和杨恕杨轩感打个招呼,那些学子该打打,该罚罚,该放放,算得了什么?
“登闻鼓之音,天子垂听,必然不会颠倒黑白。”萧璟微笑着道。
胡雪亭匆匆赶到御史台,石介已经在那里站着,小女孩就在他的背上努力的爬来爬去。
“师父,你怎么在这里?”胡雪亭惊讶。
“石介是杨某的贴身护卫,杨某在哪里,他就在哪里。”杨轩感的声音冒了出来。
胡雪亭愤怒的看石介:“师父,你真的为了银钱,就出卖了身体?”
石介完全没听懂,老实道:“五两银子,自然是要答应的。”
杨轩感盯着胡雪亭,侧过身体,面对天空,背负双手:“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也猜到了真相。”打死都不说,他是刚刚才想到的。
这次莫名其妙,惊动了整个朝廷的登闻鼓事件,目标竟然只是张须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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