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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舒是知道自己的不同的,她不在外人面前换衣和方便,她也早注意到学堂那些男孩在小时候比赛谁尿的高,但她从不疑心别的,只认为自己有什么重大缺陷。
敏感早慧的她,以为这不过是母亲为了保全她的自尊心,且她也并没有更直观的看到男女间的重大差异,学堂里更不会教男女之别,于是她懵懵懂懂,对自己的不同全盘接受,依从母亲的教诲,从不突显自己的异常。
可这一天,她的世界都天翻地覆了。
“我只生了一个女儿,”许乔告诉她,“小舒,你是女人。”
她吃惊的不住摇头,困惑的回应,“妈妈,你弄错了,我是男人啊!”
许乔的手遥遥一指,她顺着指尖看到自己柔软的肚腹,那里有一丝坠坠的疼痛,身下像有一股贲涌的泉,她联想到鲜艳的血,心中闪过隐约的不安。
“你已经是‘大人’了。”许乔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这是每个女人必经的过程。”
江舒攸的站了起来,不过平常的一个动作,腰却有些酸软。
这是做女人的代价吗?
江舒的头有些昏昏的痛楚,她像是要摆脱什么似的微微摇摆,最后猛的推开门,慌乱却又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
她大脑里只有一个声音,跑吧!这事情多么荒谬,你们说我是女人,我便是女人吗?
谁来问过我要不要当!我不要!
许茂琴正要去追,许乔摇摇头,示意随她去。许茂琴有些不安的望着江舒的背影,“要不派狄生跟着吧?”
许乔却有些气闷了,“跟着做什么,她这是在和我们置气呢,就让她一个人好好想吧。”
许茂琴一时没了主意,“嗳,你和孩子生什么气?”
许乔的眼睛盯着地面,半天不响,好久才说,“我不是生她的气,我是生自己的气。”
“是啊,做一个男人多好,”她自嘲的笑了,“我就不必告诉她,不必让她认清自己。”
江舒漫无目的的乱跑一通,才有些力竭的停了下来。
或许是初潮头一遭,她的量极少,此时停了下来,她竟再未感觉到恶心的黏腻。
她微微气喘的走了几步,只觉得头脑空空,耳边嗡嗡作响。
这天是息日,并不用上学,她信步在街上走着,竟是遇到了同学。
“江舒?”同窗潘乐叫住了她,“你做什么去?”
话一说完,他立刻狐疑的望了望她身后,随即不可思议的问,“你竟一个人么?”
江舒微一怔愣,随即意识到他是在说谭希孟和陶自如,他笑着打开纸扇,有些得瑟的调侃,“嘿,真是奇事,你们向来焦不离孟,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江舒勉强集中注意力,仔细打量了眼潘乐,“咦”了一声。
潘乐今年16,刚长出青色的胡茬,体格微瘦,今天特意捯饬的人模狗样。
衣着光鲜自不必提,头发亦梳得一丝不苟,神情尤其雀跃。
她如他所愿的啧啧称奇,“瞧啊,我道是谁,这是潘大少爷?今天打扮得这么潇洒,又是打算干什么去呢?”
潘乐的面上不由得更是满意。
他傲然的看着江舒微微蓬乱的头发和略有尘土的衣摆,一脸嫌弃,“你这是逃难来了?”他眼珠儿一转,把扇面一折,敲了敲她的肩,笑着低语,“你是雏儿吧,怎么样,要不要小爷带你去大场面见识见识?”
江舒有如鹦鹉学舌,“大场面?”
潘乐一脸“你乡巴佬”的神情,“嘿,听过倾兰苑没有?”
江舒理所当然的摇摇头,潘乐拿扇骨击掌,继续嫌弃,“没见识!”
江舒不感兴趣的正要拱手告别,他又自个凑了过来,“哈哈,没见识好,我也没去过,不如我们一道去,也好壮个胆?”
江舒正要拒绝,被潘乐一把挽住胳膊,“嘿,你再推辞可就不给我面子了,再说了,你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更要去见那花花世界啊!”
江舒一听“是不是男人”便整个人僵住,最后竟任由他强行拖了去。
两人一路拖拉,也磨蹭着到了,这地方其实全国各地皆有,只是被统称为倾兰苑。
江舒抬眼一看,便看到这座建筑有十层高,每层皆有悬空栏杆,各色男女倚杆而立,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因女人珍贵,而单身汉却有许多,为了排解这些男人的空虚,政府便设立倾兰苑。可就算是在倾兰苑,男女比例也是7:3。
倾兰苑的女人皆是罪犯出身,但女人犯了罪,也有可能被填补到人手不足的生育所去,总是以人口优先不是。
因为男女比例的严重失衡,有家室的女人往往深居简出,像许乔和许茂琴,轻易是不出门的,有什么事都是管家出面。
而倾兰苑的女人没有这个规矩,她们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对往来行人嬉笑撩拨。
有个身姿袅娜的中年女人见到这两个生面孔,嘴上还嗑着瓜子,却是朝他们招了招手,“呦,你们两个小后生也来这里寻乐子?”
潘乐的脸刷的红了,他自己生母是生育所的,家里没有女性长辈,平常更见不着女人,乍一见这么多穿着清凉的女人,心跳一下子快如擂鼓。
他咳了一声,拉了江舒的胳膊,“我们进去。”
进倾兰苑是要付费的,当然,这只是聊天的钱,还按小时计算。要是想再进一步,就要付更多的钱,赚来的钱都算做地方财政收入,因此政府对未成年进场从来不管。
潘乐知道江舒必然两手空空,好在他有准备,“好了,这次我请你,下次你请我啊。”
他心中慌张的很,只是自觉年长江舒3岁,怎么也要比她老究,于是强作镇定的迈步,在心中安抚数遍,却在跨进门槛的时候被绊了一下,立时左脚和右脚打了结,连同跟着的江舒也仿如软脚虾似的歪倒,于地上叠坐一团。
江舒只觉得身上都覆着一块大石,偏她气力不济,怎么也推不动。
潘乐此时还浑浑噩噩,待听到女人清脆的娇笑,才觉脑中乍然一响,脸连同脖子皆是红透了,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
他自己站起来后,听到江舒“嘶”的求救,便急忙去拉她,却是“啪”的一声闷响,“哎呦!”
两人双双捂着红肿的额头怒视彼此,这倒是引发更多人的围观,一时间男男女女皆觉有趣的大笑,朝他们指指点点,“瞧啊,这对愣头青!”
潘乐此时才想起扇子来,连连打开扇面遮脸,看也没看就拉了个站在附近的女人聊天。
江舒揉了揉额,扫视一圈后,便朝那一开始招呼他们的女人走去。
女人犹磕着瓜子,一双凤眼微微眯起,声音软绵绵的嗲,“小后生,你找姐姐我啊?”
江舒笑着承认,“是啊。”
女人有些惊讶的调笑,“呦,年纪不大,心倒不小呀,你这小脸嫩的,毛都没长齐吧。”
江舒坐到女人旁边,一脸乖巧,“姐姐勿怪,我只是瞧姐姐面善,和我有缘。”
女人咦了一声,满嘴的吴侬软语,却是起了逗她的心思,“这倒是怪事一桩,你来这里,就只是和我聊天,就不想和我困觉吗?”
江舒呿道,“姐姐这么扫兴么?”
女人拍拍手掌上粘的瓜子壳,动手倒了两杯茶,“你叫我春莺便是,想和我说什么?”
江舒望了眼春莺,东拉西扯的先聊起旁的事来,春莺垂下眼睫,眼中扫过不解,来这里的人哪个真是来聊天的?
不过这孩子她并不讨厌,两人便一来一往的说笑,不知不觉慢慢深入。
等到喝完第五杯茶,江舒右手支颔,微皱眉头,有些疑惑,“姐姐,做女人好吗?”
春莺眯起眼睛,笑嘻嘻的,“女人啊?”她盈盈的问,“你说的是长了脚的子宫,没有思想的物什,温顺的绵羊,你觉得好么?”
江舒无端感觉到一丝冷意。
她整个人如坠冰窖,心里有个声音说:是啊,这就是女人。
不同于男人的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女人囹圄困囿,隐忍沉默。
谁也不曾关心她们,人人洞见她们的遭遇,却谁也不曾发出声响。
女人是财政的收入,是孩子的母亲,却唯独不能是个独立的人。
她们软趴趴的堕于地底,人人行走于此,踩过她们的头顶,从不曾低首望上一望。
她不禁扪心自问:
这样的境况,我还要做女人吗?
可做不做女人,有得我选吗?
我说不做,我便真的可以成为男人吗?
她正思索着,那边潘乐跑过来拉起她的手,“我说你,不是你的钱花的不心疼是吧!”
原来是买的时间到了,护卫问询要不要续时,潘乐囊中羞涩,赶紧告辞。
她也同春莺告了别,春莺笑眯眯的朝她摆了摆手,“有空再来啊。”
她和潘乐又同行了一段路,潘乐在路上不停吹嘘自己的魅力和身边女人的曼妙身姿,直到她忍无可忍的“提醒”他到了分手的时候,他才一拍脑袋,“哎啊,都这么晚了。”
他急匆匆的回家,她望着天边西坠的金乌,发了一会呆。
后脑突然被什么砸中,她回首一望,却是陶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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