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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言怀念苦】
01/
“我在和朋友吃饭，嗯，一会儿就回去，不会太晚，你想吃什么？等会儿回去给你带点儿宵夜好了，好好好，我知道了，一会儿都给你带回去好不好。”陆希木温声说道，待挂掉电话后，身边的哥们儿打趣道，“啧，有女朋友的人就是不一样，现在都这么居家了，得，什么时候再带嫂子出来一起吃个饭呗。”
陆希木笑道，“改天改天。”
一群人也懒得打趣，吃饭的吃饭，喝酒的喝酒，倒是于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自己面前，一只手搭着自己的肩膀，有些醉意地说道，“木头，你真打算年底订婚啊？想好了吗？”
陆希木微微一怔，随即不动声色地给于安倒了杯茶水，推到于安面前，自己则顺手点了支烟，吸了口香烟，陆希木这才觉得整个人平静下来，于是挂上一贯温和的笑容，侧身在有些烟雾缭绕的包厢中说道，“怎么？你也想年底订婚？行啊，干脆我们两个一起举办订婚宴好了，多喜庆的事儿。”
于安直接拿起水杯大口喝了口茶水，随即拍了一下陆希木的脑袋，瞪着眼睛嘟囔道，“少装傻，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陆希木也不怒，继续吸了口烟，反正认识于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家伙就一直没大没小的，要是每天跟于安计较这些，大概自己不知道要少活多少年。
“我不知道，于安，你喝醉了。”陆希木深深吸了口烟，伸手在烟灰缸上抖了抖，微微眯了眯眼睛，沉声说道。
“行啊，木头，这几年你可真行，现在连跟我都学会装傻了……行，你厉害……喂，小至至，你在干嘛呢？啊，我没喝多……不是我找你，是木头找……哎，你干嘛抢我电话？”陆希木原本正在想等下聚餐结束时记得给女朋友带宵夜，谁知道下一秒于安这小子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直接给冬至打了电话，一听到“冬至”两个字，自己几乎是本能反应地手一抖，连带香烟火星烫在手上都没顾上，直接伸手一把将于安的手机抢了过来，白了对方一眼，这才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喂，冬至……那什么，于安喝高了，抽风呢，你别搭理他。”
话刚说完，那端纪冬至便听到电话那头班长大人嚷嚷道，“谁喝高了啊，瞎说，小至至……别听木头瞎说，我酒量好着呢，不信我还能再喝两瓶……哎哎哎，你干嘛抢我酒！”
陆希木索性走出包厢到走廊尽头接听电话，于是下一秒原本闹哄哄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十一月初的天气，已经明显有了寒意，男生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站在窗户旁边，愈发衬得身形消瘦。彼时，陆希木刚想习惯性吸一口烟，下一秒似乎是想到什么，于是将烟掐灭直接丢在旁边的垃圾桶里，只听男生有些温和的声音说道，“没事儿没事儿，今天就一群人聚会，于安你也知道，酒量一般般，还喜欢发酒疯，甭搭理他。你吃饭了吗？啊，也是，这么晚了应该都吃过了吧？我这边天气还好，前几天还下雨了，你是不是感冒了？说话声音鼻音这么重，怎么这么不小心，注意保暖，多穿点儿，别生病了，生病的话，我……我们也都不在你身边，你一个人在外面要怎么办呢。不用担心我们的，你自己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不要生病就好。”
挂掉电话前，陆希木抬眸看了眼窗外，忽然轻声问道，“冬至，你现在过得好吗？”
那端女生似乎说了句什么，男生笑道，“那就好，无论怎样，你知道的，我希望你一直都好。”
挂掉电话后，男生站在窗边，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褪去，只是倘若细看，便能看见那笑容有些苦涩。
重新回到包厢的时候，一些人已经喝得东倒西歪，于安半趴在桌上，见自己进来时，嘟囔道，“木头你就知道装傻，行啊，你装傻也没事儿，骗别人也没事儿……只要你自己能骗过去就行，我倒是无所谓，反正又不是我喜欢小至至，谁喜欢谁心里清楚……再说，你那个女朋友我看连小至至一半好都没有……”说完于安也不再搭理陆希木，索性跑到另外一边和一群人继续拼酒，时不时还瞪陆希木一眼，一副“你小子少跟我装”的模样。
陆希木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索性坐在角落里，刚想顺手从旁边的烟盒里抽一支烟，脑海里面忽然浮现一张眉清目秀的面孔，只见女生眨巴着一双清亮的眼睛，难得有些困惑地说道，“怎么那么多人喜欢抽烟呢？明明烟味儿这么难闻的，真是奇怪啊。”
习惯真是奇怪，明明都过去这么久，但有时候还是会本能反应地做出一些举动，比如刚才和冬至打电话时，自己几乎是本能反应地想起冬至不喜欢人抽烟，于是当时几乎是本能反应地就将烟头掐灭了。哪怕现在回到包厢，包厢里烟雾缭绕，自己忽然就没了抽烟的欲望。
“是啊，真是奇怪，明明烟味儿那么难闻，为什么还喜欢抽烟呢？为什么骗别人很容易，骗自己就这么难呢？”陆希木微微叹息一声。
那句话没有说出口的话，到底是变成了沉默。
那个时候，想说的，大概是，冬至啊，你不要生病，你生病的话，我不在你身边，没办法照顾你要怎么办呢？
可惜，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以后大概也不会再说出口了。
02/
回到家的时候，女朋友正躺在沙发上拿着ipad看视频，见自己回来，几乎是一下子跳起来笑着问，“我的宵夜呢？让我看看都带了什么好吃的。”
陆希木这才想起，托于安的福，经过刚才这么一折腾，自己完全忘记还有给女朋友带宵夜这么一回事儿，但看着女朋友一脸期待的表情，陆希木到底也不好意思告诉对方自己忘记带宵夜这回事儿，只好有些歉意地说道，“哎，瞧我这记性，宵夜落在车里了，你等会儿，我马上下去拿上来。”陆希木边说边拿起钥匙准备下楼去买一份宵夜，谁知道下一秒女朋友笑着拉住自己说道，“算啦，我现在其实也没那么饿了，外面这么冷，你还是别下楼了，赶紧洗澡睡觉去吧。”说完女朋友就去卧室找换洗衣服，然后又将自己推进卧室，这才重新躺在沙发上拿起ipad继续看视频。
陆希木站在浴室门口，望着女朋友安静的侧脸，总觉得女朋友的侧脸和记忆中那张面孔有些相似，记忆中的那个女孩子总是喜欢睡觉，于她而言，似乎学习是次要的，只有睡觉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每次课间休息时，不出意外，陆希木一抬头便能看到那张眉目平静的侧脸，看起来安静又温柔的模样。
某个瞬间，陆希木轻声叹了口气，心想，其实自己也挺混蛋的。
洗完澡的时候，女朋友已经睡着了，陆希木索性关上卧室的门，坐在客厅里点了一根烟，脑海中突然回想起于安说的话，不自觉便感慨道，原来一眨眼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其实自己一开始是不抽烟的，哪怕是现在，也并没有多少烟瘾，只是偶尔抽一下烟。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呢？陆希木微微眯了眯眼，像是要把记忆拉回到很久之前。
是那个时候吧，陆希木吸了口烟。
大学那会儿，宿舍里很多人都开始抽烟，一开始自己是好奇心作祟，便也跟着大家抽烟几次，后来发现抽烟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也就懒得再碰香烟。再后来是大二下学期，自己某天抽风跑到冬至的学校去见冬至一面，是那个时候吧。
嗯，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从冬至学校回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处于一种颓丧的状态，每天浑浑噩噩度日，然后是某天突然迷上抽烟喝酒，似乎这样就能借酒浇愁。可谁都知道，借酒浇愁愁更愁，不记得那段时间自己究竟是怎么熬过来了，只知道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便开始抽烟，想那个人想得特别厉害的时候，就不自觉点燃一支烟，深深吸入几口，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索性后来并没有烟瘾，偶尔遇到事情时才会习惯性点燃一支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女朋友之前说过自己几次，说是既然没有那么大的烟瘾，不如干脆戒掉香烟好了，何况抽烟对身体不好，等等，每次自己都是笑着答应，但实际上依旧是继续抽烟，女朋友后来也没再多说什么。可今天晚上和冬至打电话时，自己几乎是本能反应地就把香烟掐灭了，大概是想到冬至那张眉目干净的面孔微微皱起眉头，自己便会觉得不舒服。
是啊，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自己始终是见不得那个人皱眉的，哪怕是一点点，也都不舍得。
换句话来说，倘若如果那个人是冬至的话，其实无需多言，大概自己早就戒烟了吧。又或者，如果那个人是冬至的话，自己一开始就根本不会抽烟。想到这里，陆希木露出一个有些酸涩的笑容。
后来陆希木在想，人生真是太奇怪了，很多人一开始你并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交集，甚至根本不会想到以后彼此的人生轨迹会相互交错，更不会想到以后自己会那么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说到底，人生中，无法预料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陆希木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纪冬至的时候。
03/
初一新生入学，于安爸妈因为临时有事儿，于是那天妈妈就带着自己和于安去学校报道，原本陆希木和于安打算两个人自己直接去学校报名的，可妈妈说学校里有认识的老师，她顺便一起去打声招呼，以后也方便有所照应。陆希木到底是没拧过妈妈，于是只好和妈妈一起去学校报道。报道的时候，妈妈和班主任热络地聊了会儿，然后又让老师以后多多照顾自己和于安，交代完毕，妈妈这才回家，自己则和于安两个人拿着书本就直接去教室了。当时班主任还没有安排座位，班级里的同学也都是随意找个座位坐下，原本自己是想找个靠后的位置的，毕竟教室里靠后的位置方便睡觉也方便看杂志玩游戏之类的，无奈自己和于安走进教室的时候，大部分靠后的位置都被人占领得差不多了，估计大家都抱着座位越靠后越方便看小说漫画之类的念头，于是自己只好和于安两个人先坐在第三排，反正一般刚开始都是随便找座位，最终要么是由老师重新安排座位，要么是成绩决定座位，自己倒也不着急，这一坐便是坐到入学的摸底考。
只是在摸底考之前，自己是没有想到会和班级里的一个女生发生冲突。那天自己和于安两个人抱着篮球一路小跑到教室，毕竟马上就要上课了，第一节课还是班主任的语文课，要是迟到就死定了。当时自己还埋怨于安，非得抽风早自习结束后回家拿篮球，不然现在也不用这么赶时间了，于安还笑嘻嘻地说没事儿没事儿，还有时间，现在可以不用跑了，缓缓吧，反正时间肯定来得及。两个人这才放慢脚步，大概是自己当时忙着埋怨于安，丝毫没有在意到走廊不远处有人正在拖地，当自己和于安正准备从后门直接进教室时，下一秒便听见一个有些低沉甚至有些好听的声音说道，“不好意思，请两位脱下鞋子再走。”
自己几乎是本能反应地抬眸看了对方一眼，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面前站了两个女生，一个是短发女生，眉清目秀的，面孔平静，看不出情绪。另外一个女生长长的头发，面颊有些婴儿肥，扎着简单的马尾，眼神有些激动又有些羞涩，时不时偷偷看自己几眼又垂下眼眸。那种眼神陆希木实在再熟悉不过，从小到大，自己总是能收获无数这种小女生的打量眼神。哦，当然，也就是简称“花痴”，只是这样两个人，怎么看都是两种性格不同的人吧。
那是陆希木第一次正式“见到”纪冬至，或者说，是陆希木第一次知道班级里原来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仅仅是站在那里，便会觉得这个人身上的气质让你觉得安心又平静。
即使是很久很久之后，每次当陆希木回想起第一次正式见到纪冬至时，都还是会觉得内心柔软，当时并不觉得，但日后每次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时，便觉得在抬眸的一瞬间，眼前便只剩下这个人一般，眉目干净，身量高挑，不同于一般女生故作甜美又娇嗲的声音，反倒是低沉甚至有些磁性悦耳的声音，一张面孔永远是淡淡然的模样，好似即便山崩于前，也能不变形色的模样。一双眼睛雾气蒙蒙，看着你的时候，却又无端端让人觉得没有什么能逃得了那双眼睛。无论何时，只要想到这个人，便觉得安心。
是这样的存在。
将时光拉回到走廊上，彼时，陆希木和于安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心高气傲的少年，更何况两个人从小到大几乎是被宠大的，长相不错，出色的成绩，无论亲朋好友自然都是赞不绝口的，这样两个人，自然与生俱来似乎都有一种优越感，哪怕当时陆希木并未意识到这些，但并不代表就是不存在的。有些人的优越感喜欢显露神色，而还有人的优越感是不知不觉无形中隐藏于骨子里的，这种优越感会随着当事人一举一动无形中便显露出来。
于纪冬至而言，那时候无论是陆希木于安还是尚思易，皆是后者，隐藏于无形中的优越感，才最是致命。
那时候陆希木和于安两人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所以于安才会笑嘻嘻地说，“哎，不用了吧，我鞋子很干净的啦，直接踩过去就好了呀，实在不行就劳烦你们再拖一下嘛。”
自己当时也点头附和，谁知下一秒对面的短发女生礼貌却不容拒绝地说道，“不好意思，这是学校统一规定的，你们应该也知道。”
陆希木一时间有些微微不耐烦，虽然对面两个女生看起来都是眉目温和的，虽然自己具有绅士风度一般不想跟女生计较，但毕竟马上就要上课，而且还是班主任的课，偏偏这种时候卡在教室外面，要是被班主任发现绝对少不了批评。所以那时候自己才会有些不耐烦地说，“拜托，规矩是人定的，是可以变通的好吧。再说，都快要上课了，脱鞋多麻烦啊，我们就这样踩过去就好了啊。”
无奈对方似乎完全不知道变通，只见那个短发女生依旧做了一个阻挡的姿势，眉目平静地说道，“不好意思，学校确实是这么规定的，何况，你们鞋底好像很脏吧。”
陆希木几乎是本能反应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鞋子，于安倒是依旧在据理力争地说道，“哪有，我们鞋子很干净的好吧。”
对面的女生似乎刚想说些什么，教室的预备铃声已经响起，陆希木脑海里面瞬间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完了，已经预备铃声了，课文还没背熟，等会儿万一语文老师随机点名不小心抽到自己背诵的话，绝对要完了！于是自己当时趁对面女生分神的瞬间，立即咻的一下直接踏过地板冲进教室，于安大概是见自己都溜进教室了，也立即跟着踏过地板嗖的一下冲进教室，自己刚想回头对女生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下不为例”，结果下一秒便感觉自己脑袋被一个东西砸中，几乎是本能反应的“啊”了一声，回头的时候才发现刚才砸中自己的不是别的，正是刚才那个短发女生手中的拖把……
陆希木顿时觉得心里窝火，虽然自己是不小心踩了一下刚拖干净的走廊，虽然走廊上现在的确是留下脏兮兮的脚印，但也不能用拖把砸人吧？也太明目张胆的暴力了吧？于是当时陆希木走到短发女生面前，微微皱起眉头，有些不悦地问道，“喂，刚才是你扔的拖把？”
原本陆希木是想着，自己一个阳光灿烂的美少年，才刚开学没多久，怎么能被人，尤其还是被一个女生，当着全班同学面用拖把砸呢？传出去也特没面子了吧？但自己好歹是有绅士风度的，所以只要对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道个歉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毕竟自己可不会真的和一个女生计较。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陆希木是怎么都没想到，对面的女生似乎并没有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种想法，只见对方向前跨一大步，走到自己面前，仰起秀气的面孔，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对，就是你姑奶奶我扔的。”
陆希木一时有些愣住了，自己是完全没有料到眼前这个短发女生会这么坦然承认，更没有料到这个女生会在众人面前彪悍地自称姑奶奶，毕竟在陆希木的印象中，世界上大部分都应该像青沫和若尘那般，笑容甜美，注重形象，说话做事都尽量保持淑女形象，完全不会在公共场合爆粗口，更不会不注重形象。更何况现在还是新生入学没多久，大部分女生都在拼命树立淑女形象，只是此时对面这个女生似乎完全没有按照常理出牌吧？所以纵然在外人看来，自己也许依旧从容淡定，但其实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根本没有那么从容淡定，甚至心里隐隐生出几分紧张与不好的预感。
眼看教室里议论声渐起，陆希木想不能再跟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生纠缠下去，于是当时自己故作无所谓地说道，“算了，我才懒得跟你这种人计较。”其实当时自己只是想尽快让这个小插曲过去，并不想吸引那么多人眼球，谁知道自己当时这句话不知道究竟戳中那个短发女生哪里，原本眉目平静的女生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明显皱了皱好看的眉头，面孔上带了几分怒意，只听对方明显有些生气地说道，“喂，穿白衣服的，你什么意思，我这种人？什么叫我这种人，我这种人怎么了啊？你给我说清楚。”
后来陆希木想，自己当时真是鬼使神差，为什么非要为了可笑的面子和一个小女生计较呢？那时候自己脑袋一定是被门卡了吧，明明是想速战速决的，但到底是年少轻狂心高气傲，哪怕是吵架也不想输给任何人，所以那时候才会转身故作淡定地说道，“怎么，难道我刚才说的还不够清楚么？你这种人难道不是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的野蛮人吗？怎么，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越演越烈，原本一开始陆希木还指望班主任出现刚好顺便救个场，说不定这场风波也就直接过去了，谁知道偏偏那天班主任临时有事儿，过了上课时间也没来准时上课，于是后来事情完全一发不可收拾，哪怕是很久之后，班级里其他同学提起当初拖把事件也都是带着揶揄的语气。
很久很久之后，当陆希木再回头看看那时候的自己，真是觉得幼稚又愚蠢，为了自己那可笑的面子与自尊心，非要去和一个小女生计较，明明是很容易解决的事情，到最后非要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不过也不后悔，倘若没有那时候的拖把事件，大概自己也不会留意到纪冬至这个人，至少不会那么早留意到这个人，毕竟这个人大部分时候看起来都是纯良无害又眉目平静的模样，很少见到对方暴走的样子。无论怎样，从当初自己第一次遇见纪冬至的时候，两个人的命运就已经展开了，
而自己呢，无论是初见兵戎相见时，一不小心便成为对方手下败将，还是日后自己一不小心喜欢上这个人时心酸又苦涩，无论哪种，陆希木想，自己总归是心甘情愿的，也总归是，感谢遇见这个人的。哪怕不能在一起，但能遇见这个人，能守护这个人，自己就已经很知足了。
只是，偶尔，偶尔陆希木也会在想，倘若把时光倒回到那一天，自己大概会在那个女生发飙之前赶紧认错，不，是一开始就不会和那个女生作对，不会为了那个年纪小男生可笑的自尊心可笑的面子当众说些刻薄的话，只想对那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子温柔一些，想抚平她微微皱起的眉头，想眉目带笑地对那个女孩子说，“嗨，你好，我叫陆希木，以后多多指教。”
于陆希木而言，倘若早知道以后会这么这么喜欢一个人，一开始就不会舍得让那个人难过半分。
可惜，未来这种事情，终究是难以预料的。
究竟是什么时候真正留意这个人的呢？陆希木抬眸看了下窗外，玻璃窗上倒映着一张眉目干净却有些疲倦的面孔，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啊，陆希木望着玻璃窗上的倒影，看着那张有些疲倦又面无表情的面孔，一时间忽然有些恍惚，曾几何时，自己那张总是神采奕奕的面孔，那双总是炯炯有神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如今这幅面无表情的沉默模样。
岁月还真是一把杀猪刀啊。陆希木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大概是那个时候吧，陆希木想。
倘若说最初知道新班级里有纪冬至这么一个独行特立的女生存在是因为拖把事件不打不相识，那么后来呢？后来真正开始在意这个人的时候，大概是从坐在她身后位置开始，一开始这个人给自己的印象明明是飞扬跋扈又蛮不讲理的，可这样的人，偏偏以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安安静静又乖乖巧巧的懒散模样，眉目淡然，好像这世间的万丈红尘都与她无关似的，完全没有最初那种飞扬跋扈的模样。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陆希木都在想，自己之前大概是做了一场梦吧，梦里面遇见一个飞扬跋扈的女生，那个女生前一秒还眉目温和，下一秒就飞扬跋扈，得理不饶人。
倘若不是梦的话，大概就是这个人太擅长伪装，人前人后不一样。可后来同纪冬至认识得久了，陆希木便发现，别人也许是善于伪装，但纪冬至确是真的不擅伪装，反倒是真的淡然，只有在碰到对方的逆鳞时，对方才会瞬间变成暴躁的小狮子一般。即便如此，这个女生也会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恢复之前淡然的模样。
新生入学拖把事件，再是板凳砸人事件，仅仅是这两件事情，就足够让纪冬至这个女生瞬间名声大噪，连若尘和青沫都曾问道，“听说你们班有个女生挺暴力的？开学没多久就这么折腾，不是拖把打人就是板凳砸人，肯定是长相差素质也特差吧，不然正常的女孩子哪儿能刚开学就做这么多没素质的事情啊。”
说来奇怪，尽管那个时候自己与纪冬至并不熟悉，甚至自己还是拖把事件的受害人，饶是如此，在听到若尘和青沫带着不满又有些不屑的语气说出这些话时，自己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所以那个时候自己才会收起原本带着笑意的面孔，不自觉就皱了皱眉头说道，“没有，其实她挺好看的，人挺好，不像你们说的那样，很多事情大家都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是啊，人生中很多事情，大部分时候别人都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即使亲临现场看见的都未必是真相，更何况那些道听途说呢。
再后来，摸底考结束，成绩一出来，班级里面就瞬间炸开了锅，似乎大部分人都很意外纪冬至这个开学没多久就以暴力形象一举成名的人居然这么轻松就摘得桂冠，不要说别人了，即使是自己在最初得知班级第一名是纪冬至时都是有些惊讶的，毕竟这个女生给自己的印象除了一开始的暴力蛮不讲理，剩下的就是喜欢睡觉了吧。课间休息时，好像无论何时自己回头看，都能看到对方安静地趴在课桌上闭目养神，是每天都没休息好吗？不然为什么会每天都这么困呢？陆希木一直是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后来和纪冬至混熟之后才发现，这个人岂止是课间休息时犯困，简直是一年四季都犯困吧。
想到这里，陆希木忽然笑了笑，好像时光一下子又回到很多年前，那个时候，有个女孩子坐在自己前排，大部分时候这个女孩子都是懒洋洋的，除了睡觉，似乎没什么能让她提起兴趣，连带学习成绩都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如同这世间万丈红尘都与她无关似的，她只是不小心落入凡间的旁观者而已。
陆希木想，无论是以前的纪冬至还是后来的纪冬至，这个人始终都是眉目淡然的模样，这世间万丈红尘不是看似与她无关，而是真的与她无关。
04/
年底的时候，陆希木到底是没和女朋友订婚，女朋友也没哭没闹，只是特别安静地望着自己说道，“是你同学吗？”
陆希木有些烦躁地点了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后，这才觉得平静下来，女朋友坐在沙发上，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面孔此时显得格外平静，陆希木不是不愧疚的，他宁愿对方大哭大闹哪怕骂自己，也好过现在这幅平静的模样，女朋友越是这样，陆希木反倒越是觉得有些愧疚。但也只能是愧疚，宁可愧疚，也不能继续骗自己也骗别人稀里糊涂的订婚结婚再这样过一生。
“对不起。”陆希木说道。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是你同学吗？”女朋友端坐在沙发上突然说道。
“嗯，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脚踏两条船，也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我只是觉得……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总之，对不起，我明天去另外一套房子住，这房子你先住吧，你想什么时候搬就什么时候搬，一直住着也没关系。”陆希木吸了口烟，总觉得自己胸腔里堵了很多东西似的。
“是你以前的初恋？”女朋友似乎完全忽略自己说的事，只是起身去冰箱开了一罐啤酒，喝了一口啤酒后开口说道。
“你怎么知道？”陆希木猛的抬头看向对方。
“看来真的是初恋了，你这种人本身大概也就很难喜欢人吧，一旦喜欢谁也就很难释怀，自从上次同学会之后你就有些不正常，说不清楚究竟哪里不正常，但就是觉得你不正常。”女朋友重新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只是那笑意怎么看都是几分嘲讽的味道。
“看来初恋真是大部分人都过不去的坎儿啊，跟我说说吧。”女朋友仰头喝了一口啤酒。
后来陆希木想，大概自己真是憋的太久了，心里一直以来藏了很多话，而这些话自己是不能同朋友说的，倘若是以前也许还能同于安聊几句，可现在连于安都不能提，否则于安肯定会先嘲笑自己一番然后再打电话告诉冬至。所以后来这么多年，很多事很多话，陆希木都藏在心里，无人可言。于是那天晚上鬼使神差的，自己竟然真的和女朋友聊起以前的事情，聊起以前认识冬至的时候，聊起以前几个人上学那会儿整天打打闹闹，聊起很多很多。
“其实一开始没想过会喜欢她，总觉得这个人得理不饶人，平时看起来虽然懒洋洋的，但要是真触碰到她底线时，说起话来噼里啪啦特别强势，一点儿都不像其他女生那样柔柔弱弱惹人怜惜的，真是奇怪的人。”说到这里，陆希木轻声笑了笑，连自己都不曾发觉，此时自己眼角眉梢都格外柔软，只是这些落入女朋友眼中，便显得格外刺眼。
“后来认识的久了，发现这个人大部分时候都是慵懒随意，一点儿也不像一开始表现得那么强势，很喜欢睡觉，一有时间就趴在课桌上睡觉。你都不知道，那时候每次老师上课点名回答问题时，我都替她紧张，总是想着，诶，这个人又在睡觉，等会儿老师突然提问答不上来怎么办？等会儿课文背不全怎么办？那时候她还是语文课代表，每次语文课上，老师总是习惯性点名让语文课代表背诵，每次我都替她紧张，比我自己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还紧张。连于安那时候都说，拜托，别人被老师点名背诵，你紧张个什么劲儿。索性她也很聪明，即使是睡觉，但该回答的问题很少出错，加上我和于安时不时提示，大部分时候都能顺利过关。”陆希木吸了口烟，脸上挂着笑意，看起来格外柔软。
“其实一开始，我没想过会喜欢这个人的，性格不够好，看起来又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漫不经心的，可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逐渐在意起这个人来。一开始我只是好奇，好奇为什么同样是十几岁的女生，别的女生都是喜欢扮柔弱娇滴滴惹人怜惜的模样，为什么这个人就看起来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很淡然的模样，甚至被人触及底线时连形象都不要？否则大部分女生都不会在刚开学没多久就直接拖把砸人又板凳打人的吧？她也真是傻，一点儿都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永远是在意朋友比在意自己多。”说到这里，男生微微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什么，眉眼间露出几分笑意，又有几分怜惜。
“一开始真的只是好奇，抱着这份好奇心去接近这个人，原本只想隔岸观火的，可后来越是是了解这个人，便越觉得心疼，心疼她小时候受的苦，心疼她一路走来无依无靠，全凭自己单枪匹马。那时候想着，如果自己能早些遇见她就好了，早些遇见她，她也许就能少受些苦，性格也许就没那么淡然，没那么无所谓，也许她就能像若尘和青沫那样当一个任性的小女生，开心就笑，不开心就皱皱眉头甚至撒撒娇，我自然会哄着她的，可终究是没能早些遇见她。也终究是没想到，陷进去的，是我自己，真是好笑是吧。”陆希木抬眸望了眼窗外，已经快要凌晨的夜，显得有些安静，安静地能听到呼吸声。
“呵，你还真是直白，居然真的和我说起你初恋的事情，陆希木，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别说我们还没正式分手，就算正式分手，你也不该在我面前提起别的女生。你真以为我心胸开阔不会吃醋不会嫉妒是吗？可真是看得起我啊。”女朋友几乎是红了眼眶，但对方也是倔强的人，硬是生生地将眼泪逼了回去。
陆希木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真是鬼使神差，再怎么样，也的确不该在女朋友面前提起冬至。
“行了，不用那副愧疚的表情，不过是分手而已，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儿。房子我不住，明天就搬出去，先去我闺蜜那儿，至于爸妈那边，我也会去说的，不会让你太为难。”女朋友站起身来，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说道，“陆希木，以后如果你心里住着别人，就不要再去随便和谁在一起了，也别再去伤害谁，很多时候你的无心之举，也许会伤害很多人，既然你喜欢她，你就去告诉她，去追她，藏在心里算什么，如果以后你追不到这个人，我第一个就不能原谅你。”
“还有，今天晚上你睡沙发。”说完女朋友就走进卧室，没再说话。
陆希木啊陆希木，你真是，挺混蛋的。陆希木苦笑了一下。
05/
很长一段时间，陆希木觉得自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每天上班下班，聚会很少参加，连于安也都很久没碰面，大部分时候都是自己独来独往的生活。上次见于安还是订婚取消的时候，那天于安原本给自己打电话问自己订婚时间确定了没，自己当时云淡风轻地说，订婚取消了。电话那端于安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似的说道，“我靠，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订婚取消了？”那时候自己嗯了一声，原本以为于安要安慰自己几句，谁知道下一秒这货突然很兴奋地说道，“我靠，木头你终于想通了，这婚一开始就不该订！你心里喜欢谁你自己清楚，我就不多说了，你去追小至至吧，算我求你，你别再这么墨迹了，赶紧把小至至追到手，反正尚思易也消失很久了，你还是有很大机会的。”
“……”陆希木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挂掉电话后，陆希木望着玻璃窗上倒映的面孔，眉目平静，一张面容分不清喜乐，连带目光都有些迷茫的模样，却唯独在想到那个人的时候，露出几分清明。
那天陆希木借着酒意到底是给冬至打了电话，其实也没有喝醉，不过是喝了一些酒，有了些许醉意，但脑袋还是十分清醒的，但只有装作喝醉的模样，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和那个人说说心里话，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听从内心，任由自己放纵一次。
那天自己借着酒意和冬至说了很多很多，两个人说起以前初中不打不相识的事情，说起于安撒娇的事情，说起林里抖腿的事情，说起老师上课时的口头禅，说了很多很多事情，却是唯独没有提及尚思易，中途很多次，陆希木开口差点儿提到尚思易，但最后都硬是将字眼重新吞回到嗓子里。
反倒是冬至后来无意中提及尚思易，只听女生有些熟悉又低沉的声音说道，“你说，以前尚思易怎么那么讨厌呢？全班那么多人，招惹谁不好，非得要跟我过不去，那时候幸好有你在，每次我们俩吵架或者斗嘴时，你总是及时出现，而且每次你都站在我这边，你知道吗？那时候我就在想，陆希木这个人真的是好神奇啊，每次都总是能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就像守护天使一样，听起来很矫情是吧，但我是真的这样觉得的，一直都觉得，陆希木这个人啊，大概真的是守护天使吧。”
听到这些的时候，陆希木半躺在沙发上，一时间内心柔软又酸楚，柔软的是，原来这么多年，自己在冬至心里，始终是被当做很重要的人。酸楚的是，哪怕是很重要的人，哪怕是守护天使，也没法和这个人在一起。
这么多年，陆希木一直告诉自己有些人即使没在一起也没关系，当一辈子朋友也好，不是有人说好朋友天长地久不分手吗？那就当好朋友好了，当一辈子的好朋友，一直注视着这个人，一直守护着这个人，这样就足够了。
是真的这样一直宽慰自己的，可那些无数个醉酒醒来的夜晚，做梦惊醒的夜晚，甚至那些自己难过不安的时候，脑海中第一时间想到的，全部全部都是这个人，骗了自己这么久，陆希木忽然觉得倦怠。
那就算了，不想再自己骗自己了，自始至终，喜欢的人，只有这一个，那就继续喜欢好了，继续守着这个人，直到不能再守护为止。所以那个时候自己才会取消订婚，才会对女朋友道歉，是真的觉得对不起女朋友，但也是真的不后悔，陆希木想，自己只有一个一生，不过几十年而已，已经违背自己的心意这么多年，以后就不想违背了，想听从自己的内心试试看。
“冬至啊，和我在一起好不好？”陆希木望着窗外有些橘黄色又有些温暖的灯光，忽然柔声说道。
“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你啊，于安啊，徐小妞啊，我们本来就是一直在一起嘛，大家都是好朋友，当然是一直在一起呀。”电话那端女生明显微微停顿几秒，随即若无其事地说道。
“冬至，你知道我的意思的，我不想作为朋友和你在一起，我想和你在一起，是那种能一直守在你身边，一直照顾你的人，而不是冠冕堂皇的朋友。冬至啊，我喜欢你，一直都是，我一直以为这么多年我能放下了，一直以为这么多年能骗的了自己，所以我假装无所谓，假装自己是你很好的朋友，假装自己不越界。可是，太累了，冬至啊，真的是，太累了，明明是很喜欢你，却要一直装作不喜欢，一直装作若无其事，太辛苦了，我不想再骗自己了。”说到最后，男生的声音里明显带了丝哽咽。
“陆希木，谢谢你，一直以来，是真的谢谢你，但对不起。”电话那端传来女生有些倦怠的声音，即使是闭上眼睛，陆希木也能想象到女生此时的神情，大概是微微皱着眉头，脸上有些倦意，唯独一双眼睛始终是清明有神的。
“我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我还是想试一试，冬至啊，如果你可以等待一个遥遥无期的人，那我也可以等你，你不用拒绝我，因为不管你答应或是拒绝，我都会守护你，你不要推开我好不好，哪怕不能跟你在一起，但你也不要推开我，不要避开我。”陆希木想，这大概是自己人生中最卑微的时候吧，从小到大，自己几乎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成绩也好，形象也好，维持这些对于自己而言，似乎都是轻而易举。仔细想想，从小到大，保持优异的成绩是不想父母老师失望，保持温文尔雅的形象则是不想同学们失望，这么多年，自己似乎一直都是在保持不让别人失望，却唯独忘记考虑自己。
世事总归是守恒的，倘若想一直保持不让别人失望，那就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比如，让自己失望。直到遇见纪冬至，无形中自己其实已经在改变了，只是那个时候，自己并未发觉。再后来是喜欢这个人，明明是靠近一些，却总是不得章法，到最后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告白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距离自己很远了。
如果自己早些告白就好了，如果一开始发现自己的心意时，自己就直接面对而不是避开就好了。
如果……
可自己也是知道的，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如果的事情。
06/
接到于安电话的时候，陆希木正准备开车回家，只听于安大声说道，“木头，下班了吧，直接来食味吧，你知道在哪儿吧？就是我们之前常去的那家餐厅。”
“不去了，今天有些累，改天再聚吧。”陆希木伸手松了松领带，有些疲倦地说道。
“别介，木头你今天一定要过来，你过来后保证不后悔，有意外的surprise哦，赶紧过来吧，我们等着你啊，拒绝无效。”说完于安也不等自己反应便啪的一下挂掉电话，陆希木一时无语，但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在红绿灯路口处拐弯去了“食味餐厅”方向，心想，自己倒要看看于安所谓的surprise究竟是什么surprise，如果是恶作剧，非得抽死于安不可。
抱着这样的心态，陆希木倒也没想太多，走进包厢的时候顺手将外套搭在衣架上，头也没抬便刚开口说道，“于安啊，都要年底了，你整天混吃混喝各种聚餐真的好吗？小心你……”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几个人的笑声，陆希木这才抬眸看了一眼包厢里的人，原本刚想说笑个鬼啊你们，可待看清拐角处坐的人时，男生一时间愣在那里，手一抖，连带挂了一半的外套掉在地上都要没有察觉，倘若细看，便能看到男生原本倦意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面孔上还有些惊讶。
“冬至？”陆希木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当自己揉揉眼睛，拼命看清拐角处那个眉清目秀又带着几分狡黠目光看向自己的女生时，这才确定真的是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人，一时间忽然就有些晃神，连带说话声音都格外轻柔，唯恐只是一场梦境，惊醒了梦中人。
“怎么？这么快就认不出我啦？”女生冲自己吐了吐舌头，脸上挂着熟悉的笑容。
“木头，你是不是傻啦？还一直站着？赶紧过来坐吧，冬至旁边的位置给你留着呢。啧，我刚才不就跟你说了嘛，让你今天一定要过来，有surprise嘛，看看，我没逗你吧。”于安笑嘻嘻道。
“是啊，陆希木，你不会是见到我们家冬至就傻了吧，衣服掉在地上也不知道，真是服了，过来坐吧。”徐然然打趣道。
陆希木这才反应过来，于是弯腰拾捡起外套，将外套重新挂在衣架上，深呼吸几次，觉得内心平静了，这才转过身去挂上一贯温和的笑容坐在冬至旁边。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告诉我？最近是不是生病了？脸色怎么这么差？”陆希木总算平静下来，坐下后便替几个人倒了茶水，加上自己，一共六个人，除了于安徐然然，林里和田立也在。想来也是，冬至一向就不喜欢过分喧哗吵闹。
“啧，木头啊，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啊，好歹得慢点儿问小至至才能一个个回答你啊。再说，怎么没看你这么关心我啊，没良心的，冬至一来你眼里就只看得见她是吧？重色轻友的家伙……哎，瞪我干嘛，嘤嘤嘤嘤，小至至你管管木头，你看他瞪我……”于安一边吐槽一边又装可怜，连林里和田立也跟着打趣凑热闹。
陆希木：“……”
陆希木白了于安一眼，心想，一段时间不见，这些人简直可以去当演员了吧，戏太多……
“昨天晚上回来的，刚好于安昨天傍晚打电话，顺嘴一说，这家伙今天就非要拉着聚餐了。”纪冬至喝了口茶水，有些无奈地笑道。
“你最近是不是生病了？脸色怎么这么差？”陆希木重新替冬至添加了些热水。
“没有啦，估计是之前感冒没完全好吧，再加上最近没怎么休息好，估计就显得脸色有些差了，不用担心啦，我没事儿的。”女生笑意盈盈的表情，只是怎么看都有些疲倦的感觉，陆希木忽然觉得有些心疼。
陆希木抵达的时候几个人便开始点菜，自己倒是没什么太多忌口的，印象中冬至似乎也不怎么挑食，菜单递到自己手上的时候，自己还是点了几个冬至喜欢吃的菜，随后几个人便开始各种聊天，其实大部分时候自己都是听其他人说话，视线也都是停留在旁边这个人身上，侧眸便能看到对方一张眉目干净的面孔，有些倦怠的脸上挂着笑容，看起来安静又温柔的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仅仅是看到身边这个人安静的面孔，陆希木就能感觉到自己心跳明显加快，为了避免被其他人看出端倪，陆希木只好假装镇定准备喝口水让自己平静下来。可下一秒陆希木便如同触电般怔住了，因为自己刚才伸手去拿水杯时，不小心碰到冬至的水杯，偏偏冬至也刚好伸手去拿水杯，于是两个人的手碰在一起，陆希木原本刚有些平静下来的心跳瞬间又砰砰砰地跳动起来，想多触碰一下对方纤细的手指，却又忍受不了自己过分跳动的心脏。倒是冬至对自己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拿开手指，随即又笑眯眯地同徐然然说话，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陆希木这才觉得松了口气，心想，自己大概真是要疯了，之前看不到这个人的时候，虽然也会想念，但好歹还能克制。可现在一旦真正见到这个人，即便是看起来再云淡风轻的陆希木，也终究抵挡不了内心的想念，大概是太在意了，太在意了，所以才会被对方一举一动牵制，太在意了，所以才会一边欢喜一边忧愁。
吃完饭的时候，于安很识趣地开车送徐然然林里田立回家，走之前还溜达到自己身边，勾搭上自己脖子，笑嘻嘻地说道，“木头，我可是给你创造机会了啊，看你自己把握不把握的住啦，等会儿我送其他人回家，你送小至至回家吧。”说完还冲自己眨眨眼，一副“你小子要是再追不到冬至，真是对不起我”的表情。
陆希木无奈地扶了扶额，心想，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是自己不够主动不够努力才一直没和冬至在一起呢？倘若那个人心中喜欢的人在意的人不是自己，大概是很难勉强吧。
“冬至，上车吧，我送你回家。”确认于安没有喝酒，其他人也没有喝多，直至于安开车远去，陆希木这才回头对女生说道。
“好。”纪冬至应了声，侧身走到副驾驶座位上。
“是不是很冷？”陆希木见冬至不自觉哈了口气，下意识就脱下外套披在女生身上。
“啊……不用不用，估计就是突然从空调房出来被风一吹有些冷而已啦，一会儿就好了，你赶紧穿着外套吧，可别感冒了。”纪冬至本能反应就要把衣服推给男生。
“穿着吧，听话，本来你就感冒没恢复，脸色又差，刚回来还没休息好呢，又被于安叫来聚餐折腾，真担心你晚上回家又要生病诶。”陆希木伸手将外套重新披搭在女生身上，又将车后座的围巾拿过来替女生围上，空调开到最大，这才开车回家。
“今年好像比之前回来的早一些吧？是有什么事儿吗？”陆希木侧身看了眼身边的女生，突然说道。
“也没什么事儿啦，今年休了年假，想着不是快春节了嘛，就提前几天回来了。”女生笑了笑，眉眼淡淡的模样。
“没事儿就好，因为之前你都很少回来嘛，即使偶尔回来好像也是春节前一天这样才回家，今年回来的早一些，还以为你家里发生什么事儿了呢。”陆希木明显松了口气，连带说话语气都轻松一些。
“对了，工作怎么样？在外面一个人肯定很辛苦吧？之前偶尔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听你声音也很疲倦的样子，你啊，以前就不会照顾自己，现在还是这样，真是什么时候都不让人省心。”陆希木几乎是不自觉就开始碎碎念，只听女生忽然噗嗤笑了一声，陆希木这才侧头看了女生一眼，只见对方正抬头望着自己，一双眼睛眉眼弯弯，脸上还挂着笑意。
“啧，陆希木啊陆希木，一段时间不见，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啰嗦呢？该不会是更年期吧？”女生半撑着胳膊靠在车窗上，微微扬起眉梢，整个人看起来慵懒又随意，带着些许揶揄的口气说道。
陆希木微微愣了下，看着眼前人眉眼带笑的模样，尤其是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心想，这个人可真是好看。
“发什么呆呢？绿灯啦，走吧。”女生伸出修长的手指在男生面前晃了一下。
“啊……不好意思，走神了……倒是你，才多久没见，就开始嫌弃我啰嗦了？”陆希木笑着说道，明明是看似嫌弃的语气，但倘若细听便能发现男生声音里的宠溺。没有说出口的话是，我啊，也就只有对你这么啰嗦而已，因为总是担心你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总是担心你生病，担心你辛苦担心你委屈却又什么都不说只知道自己一个人扛，因为太担心了，所以总是不自觉就对你碎碎念起来。
一路上两个人断断续续地说话，好几次自己都要觉得冬至是不是快睡着了，但每次对方微微停顿后又会很快接上话题，陆希木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路口等红绿灯时，几乎是下意识就伸手轻轻戳了戳女生额头，带着笑意温声说道，“你呀，以前就喜欢上课睡觉，被老师提问时居然还能知道老师问的是什么，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没想到习惯还是没变，即使是迷迷糊糊睡着，也能大概听到别人说什么。”
“那是，我聪明嘛。”女生伸了个懒腰，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懒洋洋地说道。
陆希木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个有些酸楚的笑容，说道，“可不是，你一直都是很聪明的。”
“哎，别总是说我了，来聊聊你吧，你这几年过的怎么样？之前不是说要订婚了吗？我都准备好贺礼了，怎么又取消了？”女生一贯淡然的语气。
“还好吧，反正人生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嘛。”陆希木忽然无端端生出几分倦意，连带脸上的笑容都消散不少。
“啧，年轻人，几日不见，感慨挺多呀，怎么有种沧桑感呢？”纪冬至笑着说了句。
“不是几日不见，是很长很长时间没有见了，前年回来没有见到你，去年回来也没有见到你，今年倘若不是于安撒泼打滚地让你来参加聚会，大概你也不会出现吧。”陆希木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酸涩。
纪冬至刚想说些什么，下一秒便听男生说道，“冬至，你这几年是不是……一直都在……特意避开我？”
07/
天知道陆希木是有多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天知道这句话一直藏在自己心里多久，之前一直想着哪天见到这个人一定要当面问清楚，可后来就一直没有见到这个人，虽然这几年也有联系，但大部分时候都是自己自说自话一般，极少真正触碰到这个人的内心。其实自己也知道，在这个人的内心里面，是真的把自己当做很好很好的朋友，就像于安徐然然一样的很好很好的朋友，而不是喜欢。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索性拐过路口就到了冬至家小区楼下，陆希木将车停在旁边的马路上，两个人谁都没动，陆希木想，这次大概是真的很难回头了，以后要是想再见这个人一面，大概只会更难，一旦将所有事情摊开来说，就没有退路了。
陆希木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将内心所有的不安绝望都统统藏入心底，似乎又恢复到那个眉目温润的少年模样，只听对方温声说道，“冬至，到家了，等会儿回去早些休息吧，节后如果有时间大家再一起聚餐好不好。”其实陆希木心里知道的，节后不会再聚了，今天晚上自己已经将所有都摊开来说，已经，没有退路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纪冬至忽然轻声叹口气。
陆希木猛的抬头看向对方，昏暗的灯光下，只看见对方有些疲倦的面孔，连带眼睛都有些倦意。
“我一直想跟你好好聊聊，让你打开心结，但好像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上次你喝醉了给我打电话时，那时候我本来想跟你说清楚的，可担心你喝醉了醒来又会忘记，所以当时也没有跟你说清楚，是我的错。”纪冬至伸手揉了揉眉心，脸上的笑意卸下之后，只剩下疲倦。
“陆希木，你看着我的眼睛。”纪冬至忽然侧过脸来，陆希木原本正盯着女生的侧脸，对方突然转过脸来，一时来不及避开，便刚好对上女生的目光，也许是女生的目光太过坦然又平静，连带自己的情绪都平静下来。
“你先不要说话，听我说完再说好不好？”女生一贯低沉的声音，奇迹般地让自己那颗原本躁动的心逐渐平静下来，陆希木几乎是下意识地点点头。
“我没有特意避开你，一直都是，从未特意避开你，无论是你还是于安还是然然，我都从未避开过。”女生坦然地看着陆希木，一字一句说道。
“是，一开始初中那会儿，我是喜欢过你的，但那时候年纪太小，也不太懂得如何喜欢一个人，再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心里好像不自觉就住了另外一个人，一开始我是真的很讨厌这个人，觉得这个人怎么那么烦，全班那么多人，怎么非要偏偏跟我过不去？可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这个人似乎也没那么讨厌，发现这个人也许只是不知道如何去表达，所以才会用他自己的方法去惹人注意。那时候我性格也很奇怪，一方面觉得什么都无所谓，反正一直以来自己都是一个人，没有人能一直陪自己到最后，所以大部分时候我总是看起来什么都无所谓，看起来很坚强。可另外一方面，遇到特别难过的事情时，又希望能有人安慰我一下，希望能有人把我当普通女生那般，能够看穿我其实没那么坚强，能够懂得我的那些脆弱与不安，很矛盾吧。”说到这里，女生轻声笑了笑。
“不矛盾的，终究你也只是个小女生而已，你大概不知道，以前我就私心希望你能像青沫和若尘那般，当个任性的小女生就好，开心就笑，不开心就哭就闹，反正我总是会哄着你的。可你一直表现得淡然随意，一直表现得什么都无所谓，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关心你，倘若我一直守着你就好了，这样，你大概会少受很多委屈，少吃很多苦。”陆希木柔声说道，心里却在想着，如果那时候自己抓住这个人就好了，如果那时候自己没有避开就好了。
是啊，从头到尾，逃避的那个人，不是冬至，而是自己。陆希木笑了笑，笑容看起来苍白又无力。
“如果……如果那时候我在发现喜欢你的时候，就跟你告白，你说，我们现在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陆希木到底是没忍住，还是说出了口。
“也许吧，世事难料，谁知道呢，世界上总是没有如果的，只有后果吧。”女生呢喃般言语。
“也是，本来就没有如果的事情，呵，是我想太多，私心想着能回到过去就好了，可惜，很多事情，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陆希木闭上眼睛，有些疲惫地说道。
“订婚取消……是因为我吗？”女生有些犹疑的声音。
“不是，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因为你，可后来冷静下来的时候，我发现其实不是，是因为我自己。我没办法在心里喜欢一个人时，还能做到若无其事地同另外一个人结婚生子过一生，我不喜欢，也不甘心。其实一开始我就隐约有想取消婚礼的念头，但考虑到双方父母，那时候就一直压抑这个念头，后来那天晚上聚会，就是于安喝醉了抽风给你打电话那天，那天晚上不是和你聊了几句吗？后来回到家里我几乎是一夜没睡，晚上坐在客厅想了很多，想起以前很多很多事情，也想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大概是那个时候吧，那个时候，我心里其实已经决定取消订婚了。”男生顿了顿，随即有些苦笑道，“其实我宁愿真的是因为你，这样我好歹还能找个理由继续死皮赖脸继续装傻的喜欢你，可惜，人不能一直逃避，也不能一直骗自己，说到底，是我自己太懦弱了，以前是这样，现在也还是这样，总是想着想让所有人满意，偏偏到最后总是伤害许多人。”
“你别这样说，你挺好的，一直都是。以前初中那会儿我就在想，能遇到陆希木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好了，倘若那个时候不是你总陪在我身边，不是你总在每次需要的时候出现，大概那时候我会很难熬的。所以，你不要这样说你自己，无论是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在我心中，你一直是很好很好的人。”纪冬至看着眼前的男生一副沮丧的模样，连带自己心里都有些难受。
“好了，不说这些了，好不容易见面一次，还要弄的这么伤感也太糟心了吧，倒是你，别露出这种表情啊，我其实这几年过的挺好的，你不用担心，你看，我像是那种会亏待自己的人吗？”男生恢复笑眯眯的模样。
“也是，你和于安好像都不是那种会亏待自己的人。”纪冬至挑了挑眉。
“冬至啊，以后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打电话，我之前就说过了，就算我们俩不能在一起，也还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你不要推开我，也不能推开我。”陆希木忽然正色道。
“其实那时候也不是要推开你，更不是避开，只是那几年我很少回来，偶尔回来时，也不太想见到太多以前的同学朋友什么的，因为每次见到一些以前的人，我就会想起尚思易，总会想着，不知道这个人现在在哪里，现在过的好不好，因为担心自己想太多，所以那时候都是很少回来。即使偶尔回来，也很少与人见面。后来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我不能给你任何回应，看你难过，我心里也不好受，但我没办法，我没办法喜欢除了尚思易以外的人，哪怕那个人是你。”纪冬至微微叹了口气，连自己都不曾发觉瞬间红了眼眶。
“没关系，冬至，没关系的，我知道的，我都知道，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不能和我在一起也没关系，你别难过，我最见不得你难过了。”陆希木轻轻将女生拥入怀中，轻声说道。
那天将冬至送回家后，陆希木回到车中又坐了好久才开车回家，那些原本躁动不安的情绪，终于全部平静下来，再无波澜，陆希木知道，今天之后，很多事情是真的过去了，自己以后大概还是会一直守着冬至，哪怕不能在一起，自己也还是会守着这个人，直到不能再守为止。无论怎样，自己心里那个疙瘩今晚总算是解开了。
不知怎么，陆希木忽然想起刚毕业工作那会儿，有天晚上下班出地铁口时，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以至于自己魔障似的，一直跟着那个女生走了好久，直到对方中途回头时，自己才如梦初醒般往回走，心里又有些好笑。
是啊，在对方回头的瞬间，自己就看清对方的面容，并不是自己想见的那个人。
那时候自己内心究竟是怎样的想法呢？觉得有些可笑，有些讽刺，然而，更多的，大概是无休止的想念。
想念那个人眉眼带笑的模样，想念那个人低沉的说话声，想念那个人回眸一笑的狡黠，想念那个人的一切，明明知道这个人不会出现在这座城市，但那个时候自己还是鬼使神差般地跟随一个陌生的背影走了好久好久，每走一步都在告诫自己，这个人不可能是冬至，不可能的，然而还是魔障般地跟到最后。
那就算了，不跟自己较劲儿了，就这样吧，就这样守着这个人，直到不能守为止，反正人生就那么几十年，不过三万天而已，何必一直逆着自己的心意。冬至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倘若她都能等一个遥遥无期的尚思易，那我也能等着她的。嗯，这样就好了。脑海中某个瞬间闪过这样的念头。
冬至啊，我总归会等着你的。陆希木想。
2018年1月4日周四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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