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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帝宫中遇刺,宸妃和八皇子一家不见踪影的事,最终还是被死死的按了下来。
只是数日后,从张涛才占领的清河城外三百里的地方开始,一直到皇城,沿路疫病四起。
还是最凶险的天花。
虽然药王谷已经在尹半夏的暗示下,把种牛痘的法子和用量等细节都完善了,但此法却依旧只有小范围的人享受到了。
更多的人,总是避讳天花这种疫病重症,即便是牛痘也膈应得慌,哪儿可能主动找医馆接种疫苗。
连龙炎国都是如此,何况是消息和医疗条件更落后的望海国。
于是,天花如风暴般席卷了沿途十余座城池和周边乡镇的百姓,连一贯安稳的望海皇城,也一时间哀嚎遍野,染上天花的病人不计其数。
老皇帝嘴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耳朵里仿佛能听到城中百姓的哭嚎声,心中洋溢着异样的舒爽,脚步沉稳的上了朝。
于那把高高在上的龙椅上坐下,不等一脸焦急的大臣们上奏,老皇帝就抬手往下虚压了压。
“朕知道你们想奏报什么。”
一句话让大臣们凝眉抬眼看向自己后,老皇帝神情沉重又自嘲般的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卒’主,不是你们预想的朕,而是废太子。”
这句话就像一声惊雷,炸的朝堂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半天回不过神来。
“朕知道你们不愿意相信。”老皇帝的坐姿显得有些疲惫,“若朕告诉你们,朕这些年身子越来越差,是因为废太子买通了朕身边的人,往朕的熏香里下了毒,你们也不会相信的吧。”
“毕竟,他是朕最成器的儿子啊......”
刚才还有七八成狐疑的人,听到这里,怕已经只有五六成的不信了。
‘卒’的消息,老皇帝从未告诉过任何大臣,他信任的人除了自己培养出来的之外,放在明面上的,就只有萧泉一人。
所以即便大臣们对他的话依旧不太相信,却也绝不可能笃信废太子。
这就够了。
“至于被废太子攀咬出来的萧泉。”
老皇帝嗤笑一声,“他若真是‘卒’的人,朕还能有机会活到现在?”
下方的大臣们纷纷皱眉,互相交换着眼神,一时间都犹豫不定该怎么开口。
“废太子不是说朕是那什么卒主吗?不是说疫病的手段都是朕弄出来的吗?”
“那你们现在看看,国中突然爆发的天花,到底波及了哪些地方!”
老皇帝语气徒然激烈起来,苍老的手狠狠的拍打着龙椅扶手,“连皇城都遭了秧!昨日夜里,宫内已经有内侍开始发痘了!”
“那孽障,是想用疫病,活活折磨死朕!他想让朕后悔,想覆灭了朕的江山!”
“朕,绝不允许!!!”
面对老皇帝的雷霆震怒,朝臣们即便依旧有疑惑,也不得不山倾般成片跪下,山呼“陛下息怒”。
有大臣偷偷抬眼观察着上方暴怒的老皇帝,看到他面上的狰狞之色,再回忆了一下,心中开始摇摆。
记忆中,陛下好像没有患过天花......
而现在连宫中都有人染上疫病了,也就是说,陛下自己也不是安全的。
如果这疫病是陛下自己弄出来的苦肉计,那陛下万金之躯,真的有必要用自己的小命做赌注?
要知道,陛下的岁数可是不小了,最近虽然身体恢复了不少,可若是染上天花那种只能硬抗过去的疫病,死的几率远大于活下来。
大臣们扪心自问,若是他们是那个位置上的存在,绝不会用计让自己陷入死地。
反过来,若是陛下真的染上了疫病,怕废太子殿下得活活笑死过去。
“陈轩听旨!”
太医院院判陈轩,马上大步出列,提心吊胆的跪在地上,“微臣在!”
老皇帝身体前倾,肃然道:“朕命你从今日起,便带领太医院所有太医,出宫压制疫病!”
“此次疫病波及甚广,无数百姓遭难,朕不忍心看着他们沦为废太子的棋子。”
深吸一口气,老皇帝沉声道:“陈轩,你医术高明,朕信任你。但仅仅依靠太医院的太医,绝对不敌如此大面积的疫病。”
“所以朕下旨,整个望海国的医者,只要是开了医馆的,尽数赶往疫区,归你调配!”
“你要人、要钱、要药材,只要是朕能拿得出来的,朕统统许给你!但废太子散播出来的疫病,你必须给朕将其压下去!”
陈轩心脏狂跳,一磕头,大声道:“微臣必定竭尽所能,不敢有负皇恩!”
“很好!”
老皇帝一甩袖,继续点名,“刘敏、张继涛......尔等马上调集京畿兵马,再加上八原郡、沙河郡、平朗郡三地兵马,凑齐二十万,前线御敌!”
刘敏是为数不多还在皇城的老将,闻言惊道:“陛下,万万不可啊!京畿十万兵马是拱卫皇城,从未有过调离上阵的先例!若是京畿兵马调往前线,皇城空虚......”
老皇帝抬手止住他的话头,淡淡道:“朕要御驾亲征,京畿兵马自然是要随驾上阵的。”
“陛下!陛下!万万不可!”
“前线危险,陛下万金之躯,怎可亲上前线!”
“千金之子戒垂堂,陛下三思啊!”
御驾亲征的话一说出来,整个朝堂的大臣都快疯了。
他们已经顾不上皇帝到底和‘卒’有没有联系,也不顾上疫病的事儿了,他们现在就想骂娘!
又不是三十多岁龙精虎猛的,您都五十了,还御驾亲征个屁啊!这不是去添乱的吗!
要是皇帝在前线被砍死了,他们这些留在皇城的大臣怎么办?
是咬牙反抗,最后被秋风扫落叶一样的全部打死,还是马上投降,被那些硬骨头的史官写下苟且偷生的模样,‘名垂青史’?
这和他们一直上奏,求皇帝复立太子可不一样!
复立太子,那这就是皇帝的家事,跟他们这些大臣可没关系!
现在呢?
皇帝这是逼着他们明晃晃的站队啊!
太坏了!
一众大臣们在心中都快把单家八辈子祖宗都骂一遍了,但面上却一个比一个嚎的厉害,下了死力气磕头,劝阻之声响彻云霄。
老皇帝就端坐着,看着他们一个个跟死了亲娘一样的哀嚎,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笑意一闪而逝,老皇帝义正词严道:“众位爱卿不必多言,朕意已决!”
“是朕没有教养好废太子,也是朕发现废太子的种种恶行后,还惦记着父子之情,处处手下留情,最后酿成了此番的祸害。”
老皇帝沉重的叹息,“都是朕的过失,那便由朕来了结此事。”
“御驾亲征,若是胜了,是天佑望海;若是败了,那也只是朕一人之错,皇位由皇太孙继位,丞相和八皇子尽心辅佐,万万不能让社稷落到废太子那禽兽之手!”
又是重重一叹,老皇帝一脸心酸的摆了摆手。
“此事,就这么定下了吧,朕累了,退朝吧。”
老皇帝挥挥衣袖走了,朝堂上还跪了一片的大臣们,已经面色青白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都被逼成这样了,大臣们即便感觉有猫腻,也不得不被裹挟着,开始捏着鼻子筹备御驾亲征的事儿。
而太医院院判陈轩,大动作的调集全国的名医,带着一车车珍贵药材直奔前线疫区的事,也多少挽回了百姓们对皇帝的印象。
甚至在‘卒’暗中宣扬之下,不少百姓真的信了老皇帝之前在朝堂上说的话,开始倒戈的咒骂起了废太子单旭东。
接到消息,单旭东洒脱的摇头苦笑一声,便直接找上了尹半夏。
“父皇,终于被逼入绝境了。”
尹半夏一脸茫然,“那......恭喜你?”
这种皇权争夺,耍阴谋诡计左右天下的事儿,他跑来跟她一个医女说做什么?
系统又不帮着点争霸技能的,她这些日子已经因为题目超纲,只能私底下默默努力回忆电视剧和分析事件,才能勉强跟得上节奏,不至于和玉长生闲聊的时候接不上话了。
天知道这有多辛苦!
她原来高考的时候看英语阅读分析题都没这么认真过!
合着现在她不仅要配合她亲亲夫君,还得应付单旭东了?
想到这里,尹半夏的目光不禁幽怨又怨愤的瞪了过去。
单旭东被她瞪的一愣,语气不禁软了几分,小心翼翼的道:“我......想请你帮忙?”
“帮什么忙。”尹半夏冷哼一声,“你父皇不是御驾亲征吗,你找老爷子去,或者找玉长生,让玉长生一箭射死他拉倒。”
单旭东失笑摇头,“哪儿有这么容易。”
“那也是你们男人的事儿,别找我,烦着呢!”尹半夏懒得动脑子,愤愤的扭过身子,把后脑勺留给了单旭东。
单旭东摸摸鼻子,好脾气的绕到侧面,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
“我想求医王大人看在天下苍生的份上,出手消弭此次的疫情。”
尹半夏眉头一挑,“天花这种病一旦染上就只能硬抗并发症,想控制就得大面积的给百姓种牛痘,我就算能保住到我手上的每一个病人,那也忙不过来啊?”
单旭东目光灼灼,“你太小看自己了。”
“若说这世上还有谁有本事能抑制住这样大规模的疫病,那人,非你莫属。”
“......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啊!”尹半夏翻了个白眼。
“你不信自己?”单旭东失笑。
“这是信不信的问题吗?这是异想天开!”
尹半夏愤愤的站起身来,“我都说了,我就一个人,就算写信回药王谷求援,我药王谷弟子全出来帮手也抵不住数十万的受灾百姓啊!”
“那龙炎国的药师会呢?”单旭东微笑,“甚至,北境王庭的巫医殿呢?”
尹半夏投去看傻子的目光,“你怕是忘了龙炎和望海还在打仗呢,药师会凭什么派人来帮忙?更别说王庭明摆着在旁边看热闹,又怎么可能派巫医殿的人过来?”
“要不要打个赌?”
单旭东轻笑道:“你且写信给他们,若是他们来了,那便算我赢了,若是他们没来,就算我输。我若输了,你可任意向我提一个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尹半夏翻了翻眼皮,“我有要求不会找我夫君去,找你干嘛。”
见单旭东面色一僵,张口还想说话,尹半夏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不就写封信的事吗?算我怕了你了!只要他们不来的时候你别找我麻烦就行!”
单旭东笑眯眯的拱手,“那便多谢医王了。”
半推半就的答应了下来,尹半夏躲在书房里咬着笔杆,冥思苦想了许久,写废了好些纸张,最后还是认命的写了三封风格不一的信送了出去。
给药王谷自家师父的,那自然是撒泼打滚的让他快带着师弟师妹们过来帮手,好歹给她凑个面子。
给药师会的,则是暗搓搓的让他们就算派人来也意思意思就行了,那毕竟是自己的地盘,由上到下都算得上她的徒子徒孙们,她可舍不得他们来战场上冒险。
至于给巫医殿送去的,那就是最正式又没什么用的外交求援信,还是以望海国的名义发出的,通篇宣扬‘国际主义互助精神’......
她感觉王庭这都能派人来,那绝对是傻了。
把信送出去后,她干脆在张涛老爷子占下的城池里,摆下了义诊的摊子,算尽一份力。
反正望海国的病人要是有胆子‘深入敌营’来看诊,那她也不拒绝,若是不敢,那她就管不着了。
总不可能让她大爱无疆的跑到敌对阵营坐诊,她要真这么傻,疯了的老皇帝怕是会笑死,然后马上派百八十个精锐杀手把她掳回去。
怀揣着保命的小心思,尹半夏只随意的让玉长生派几个人把义诊的消息传了出去。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消息才传出去不到一天,最近的病人,便如潮水般的涌了过来。
若不是他们手无寸铁,在进城前还乖乖任由将士们搜身,尹半夏就真要以为他们是装作病人来攻城的大军了。
等忙到天昏地暗,好不容易呵斥住病患们,在子夜才被玉长生抢回军营的尹半夏捧着饭碗狼吞虎咽时,单旭东才笑眯眯的跑到她面前溜了一圈。
“现在对你的影响力,有点儿认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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