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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余晖，洒满大地，给寒霜久冻的世间披上一层暖衣。
一袭白衣的清瘦女子，立在桌前，手中毛笔踌躇，迟迟不下。
女子发髻简单，面容清冷，肌肤白皙，如画的双眉中，隐隐透着一丝丝哀怨。秋水为眸，有着淡化凡尘的静谧，挺翘的鼻子下，是恰如其分的朱唇，整个人散发着浓重的书卷气息，知性优雅，气质卓绝。
东方启白走进去，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几年过去，她更加清瘦了，显得格外柔弱，惹人心疼。
她走过去，见到桌上的白纸上，已有三行诗：
“东来寒水弃自流，方觉数载又春秋。启明不待岁月老，白……”
“白”字以后，迟迟未能落笔。
东方启白念着前三行诗，心中充满愧疚与自责，想起了往日种种，黯然伤神，取下她手中的笔，写下——“白首空留泪还休”。
“东来寒水弃自流，方觉数载又春秋。启明不待岁月老，白首空留泪还休。……”
洛水念了几遍，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不能自持。
东方启白默然无语。
这四句诗，首字拼在一起，恰好就是自己的名字，东方启白。而诗的内容，也正是自己弃她而去，那种伤情伤心，悲痛欲绝的思念，跃然纸上。
她伤了她的心，却一走了之，而这个傻女人，却还要一再苦苦等待，无法自拔，从未因时间而淡化一丝一毫，反而更加深刻。
东方启白很想拥她在怀，去抚慰她的痛，来弥补自己犯下的错。
可她不能。
“水儿，我填的诗，可还合适？”
洛水转过头，望着这位自己爱恨纠缠的人儿，他的脸与几年前没有不同，依旧俊朗风流，有着令全天下女子着迷的气质，有桀骜，有狂野，有洒脱，也有那不真切的温柔……
“好，你填的诗，一直都是天下间，最好的。”
洛水的语调呢喃，有种莫名的磁性。
东方启白发觉自己不太敢看她的眼，只好微微垂下眸子，看了看她淡薄的衣衫，皱了皱眉，解下外衣，给她披上。
这一下，两个人都愣了。
洛水捋了捋发丝，感觉一阵暖意，浅笑嫣然。
“用过膳食了吗？”
“嗯。”
“宫中生活还习惯吗？”
“嗯。”
“公主……对你好吗？”
“……嗯。”
东方启白暗叹，她竟有如此嘴拙的时候，简直除了“嗯”，说不出任何话，心中的复杂愧疚，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上气。
洛水看着这样的东方启白，莞尔一笑，苦涩中有了一分释怀。至少今时今日看起来，他并不是真的对自己无情无意。
这便够了，她还奢求什么呢？
东方启白找不到话题，在那手足无措的干杵着，倒是洛水拉他坐下，倒了两杯茶水。
“这茶润口，是你喜欢的味道，下人刚上的，还没凉，你品品。”
东方启白连忙饮下，一杯茶什么味道她浑然不知，只说：“好喝，好喝。”
洛水只饮了一口，便放下，道：“这些年，劳烦徐公子照拂，一切都还安稳。你也不必愧疚，喜欢你，是我的事，跟你无关。”
东方启白有种立刻就逃的冲动，洛水依旧坦诚如初，仿佛她的世界没有任何隐瞒与虚假，一切透明，透明得让人无地自容。
“我现在，在帮徐公子经营几处产业，也算有了安身之处。不像以前，困在艳场，每日看着虚伪的人，做着不情愿的事。我很好，真的。”
洛水徐徐说着，淡淡的语调，一如既往：“你走了以后，那几个红颜知己，一直都在找你。她们也曾找到我，以往就认识，后来，就更熟了。前些日子乐瑶刚来过，哭着鼻子走的。她说她放不下你，还说哪天要进宫去当贵妃……呵，你说她这个孩子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东方启白闭上眼，心疼的麻木。
“我还记得，刚见到你的时候。你一身白衣，在西湖畔舞剑。好多人为你喝彩，好多女子朝你扔秀囊，你却没有理会任何人，就走到我身前，说‘凝为秋水落凡尘，悄然未改梦中人。若得仙子倾一笑，刀山火海不顾身！’。那时候，我就知道，这辈子，再不可能爱上另一个人了。”
“水儿，别说了……”东方启白抓住她的手，入手处感觉不到多少柔软，全是清瘦的骨头，当下心中更愧，双眸泛着泪光。
洛水真的什么都没再说，只是站起来，抱着他的头，紧紧的抱在怀里，无声落泪。
许久，她松开手，默默走到塌边，整理床铺。
东方启白看着她的背影，起身道：“你要休息了？那我明日再来。”
“天黑了，在这睡吧。反正，也不是没一起睡过。”
东方启白垂下头，道：“不……还是不了。”
洛水停下手，转过头看他：“怎么，怕我会对你不轨？”
东方启白连忙摆手，脱口而出：“怎么会！你一身傲骨，犹如青竹，岂会强人所难？”
洛水一笑，道：“我倒是想强人所难，若我不是这个性子，结果或许就会不同。”
东方启白脑子一片混沌，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
浑浑噩噩间，洛水已经帮她宽衣解带，拉到床上躺下。身侧一股寒气，原是洛水。
“你……为何会这么冷？”
“天寒吧。”
东方启白闭上眼睛，怎么都睡不踏实。
她已经成家了，不管是什么假凤虚凰也好，真的也罢，她和楚璇早就有了肌肤之亲，现在她和洛水这般，要如何面对楚璇？
不知道心中的愧疚还是什么，让东方启白无法抽身离去。感觉到洛水的寒意，她很难受，更加痛恨自己。
床榻不大，洛水的身子朝她移了移，还是有些不适，索性回过身，钻进她的怀里。
东方启白身子紧绷，有一种十分心虚的感觉，甚至在想，这时候楚璇会不会出现。
“你找我，是不是有其他的事？”
东方启白松了口气，道：“是。我从徐兄那里要了两个铺子，他说你在打理。”
“哪两个？”
“京城的醉仙居和杭州的清月楼。”
洛水抬起头，呼吸打在他脸上：“你可真是大手笔，一出手就是两个旺铺。你是想要我继续帮你打理？”
东方启白闭着眼，“嗯”了一句。
洛水凝望他许久，忽而一笑，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吻了一下，就再次躺在他怀中。
“这是代价。”
东方启白大睁着眼睛，脑中更加混乱。
洛水睡了，很安心，也很香甜。东方启白就这么睁着眼，一直到天明。
内劲在体内走了一周圈，总觉得小腹处有一些滞留不前，楚璇收了功，凝眉思索了一阵，只道自己近日有些懒惰，疏于练功，也没放心里去。
抬眼一看，就见双儿手舞足蹈，一路小跑过来。
“公主公主，驸马爷来信了！”
楚璇心头一跳，赶忙接过，一字一句的审读。
“吾妻小红，为夫忙于公务，不得脱身，因而怠慢了娇妻，留待归期偿还。必夜夜凶猛，以解长公主相思之苦。……”
楚璇脸红红的，暗暗啐了他几声，心中甜蜜，脸上也带了笑。
往下看去，脸上的笑意也变成了深思，一边走，一边思量。
双儿看着自家公主的神色，时而羞涩，时而沉重，一时间真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着急的把小脑袋往她身上拱，使劲儿偷瞄。
楚璇缓过神，敲了下她脑袋，道：“贼头贼脑的，像什么话。”
双儿吐了吐舌头，瞄到信的最后一句话，嘻嘻笑道：“哎呦呦，驸马爷一堆情话，奴婢都不敢看了，我去准备膳食了嘿嘿……”
看着双儿一溜烟跑了，楚璇疑惑的看了看信，只见最后写道：“我想你。”
立刻羞红了脸。
明明没有几句情话，这个双儿，怎么就只看到了这个？
楚璇跺了跺脚，咬着下唇思量。
好久好久，没见到他了……
他说他想我，会是真的吗？
楚璇好想现在就飞过去，去见那个白日会想，夜里会梦的人儿……
他会不会很惊喜？
只是，眼下还不行……
楚璇又反复看了信中所提及的问题，忍下思念，决定先找楚礼商量一下。
若是……若是事情处理好了，驸马还不回来，那就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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