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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2章 文学织梦(从维熙文集?)(46)

作品: 从维熙文集 |作者:从维熙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06-29 1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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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的梦》序言]

近几年来,我不断收到许多文学青年的来信,询及有关文学创作中的各种问题。限于时间和能力,我没有能一一作答;现在,我把这几年内发表在报刊上和小说创作有关的文章,筛选了一下编成这个集子,算作对青年朋友的一个总的回复。

收进这个集子的东西,有创作谈,有艺术论;有的文章谈自由创作的得失,有的文章评论了青年习作者的作品。我是个才情不高的作家,至今还是个不懂创作ABC的门外汉,因而恐怕有负于热心的读者,偏颇之处恳望教正。不过,应当使青年朋友知道的是,在编选这些东西时,我抱定了力戒侈谈空头理论的宗旨,力求能对文学创作——这个复杂的精神劳动,以及文学创作的底蕴有所揭示;准确地说,它不是以评论家的眼睛看待文学创作,而是以一个饱尝过文学创作中酸甜苦辣的作家喉舌,来倾吐对小说创作的感受,也许会使青年朋友感到亲切一些。仅此而已!

之所以把这个集子命名为《文学的梦》,除了集子之中有这样一篇东西之外,意在表明,在艺术的圣殿面前我还有许多的未知数求解。集子以《创作与生活》开篇,以《唯物论者的艺术自白》收尾,这不仅仅是按照文章发表的时间顺序排列,也可以理解成我的艺术宣言。

1984年12月于北京

[多余的话——《从维熙新时期中篇小说集》后记]

有时,原是短篇小说的构思,完稿时却成了中篇小说。这不是我有意去拉长,实因奔涌而出的生活,不断溢出稿纸格子,使笔锋如脱缰之马,欲收而不能。

中篇小说究竟应该具备哪些要素,这是理论家和教授们研究的问题,作家只要向稿纸上“喷血”就是了。写作最忌不孕而育、无米而炊,非实体感升华成的艺术空灵,如烟似雾,虽炫目一时,而欠缺生命之永久。

有花之果——充实。

无花之果——沉甸。

有花无果——虚幻。

我追求充实、沉甸,力戒虚无缥缈。仅此而已。

1986年8月7日夜于北京

[香港版中篇集《方太阳》自序]

收进这个集子中的《方太阳》和《风泪眼》两部中篇小说,皆是我在1986年内发表的新作。《方太阳》刊载于《人民文学》,《风泪眼》披露于大型文学刊物《十月》。

《方太阳》顾名思义,不外指太阳是缺圆之蚀。人性本应也是一个全圆,但自古以来不断得到儒学的匡正,直至今日。《风泪眼》是我回眸在非正常年代劳改营生活的一瞥余光。忆往昔,政治季候风年年刮月月刮,中国知识分子又总是被置身于风口,医学上见风就像残烛般垂泪的“风泪眼”患者,已转化成社会上老百姓的通病。《风泪眼》是我以《鹿回头》为总题目的系列中篇第一部,背景时间跨度是从60年代到80年代。目前,第二部《伊甸园》正在落墨,六部系列中篇完稿后,是一部组合长篇。届时,如有可能,将由香江出版公司奉献给读者。

谨铭记于此,并自励之!

1987年9月10日于北京

[《鹿回头》系列中篇集序]

《鹿回头》第一部,终于问世了。

这是一卷由系列中篇组合起来的长篇小说。篇与篇之间,并无丝丝入扣的连贯性,但人物命运的底蕴却相承相接,有着严谨的历史轨迹和生活逻辑可寻。第一部由两个部分组成,即上篇《风泪篇》和下篇《阴阳界》。

小说计划三部而终。笔锋将从中国60年代初期,延伸到70年代之尾。小说涉猎的生活领域十分广泛,有劳改农场,有大山旮旯,有喧嚣的城市,有寂寥的荒村……笔者力图展现这个历史年代纷繁的真实画面,上自权贵,下至俗民美的、丑的,聪慧的、愚昧的,政治的、文化的,崩溃的、新生的……由六个局部的生活流图的对接,构成中国社会的一幅肖像。

小说中步履艰难的主人公索泓一,是我灵魂中的朋友。他们有的已在当逃犯时当了冤枉鬼,有的历经磨难却活到了今天。谨以此书作为对那些死者的一纸祭文,并献给生者用以回盼昨天和展望明天的纪念。

1988年2月20日

[《德意志思考》——国外游记集序]

李湜兄复出后主持中国华侨出版公司,向我约稿。我和他过去在同一个劳改队,度过一段悲怆的岁月;当时他在厨房掌勺,曾给我虚弱的身体以营养;今日,中国华侨出版公司刚刚支开门面,食之桃李谢之木瓜则是理所当然的了。

收在这个集子里的文章,是我近几年迈出国门走访大世界的一些观感,文章涉及人文、历史、哲学和东西方心态的差异。记得,从儿时起,在学堂上就知道了中国有悠久的灿烂文化,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诞生了孔子,至于长江、黄河、昆仑和敦煌、半坡、云冈文明,更是炫人耳目。诚然,中华民族在历史上是有着无与伦比的辉煌。歌德曾说:“我们祖先还在树林子生活的时候,他们已经有了小说了呢!”(见《歌德和埃刻曼的对话录》)欧洲一代哲人伏尔泰,更是对中国儒礼之圣的孔孟顶礼膜拜(见《欧洲哲学史》)。但是,这一切都是祖先创造的辉煌,走出国门一看,世界已如同烙饼翻了个儿,中华文明日见衰落,这虽令人内心绞痛,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悲恸之余,写出《德意志思考》一文,想从失落中探寻缘由。一篇5万多字的文章在《花城》发表后,居然收到几十封读者来信,并得到他们的认同。可见得许多有识的中国人,都在严峻地审视自己民族心态的劣势,为中华民族的落后而焦躁不安。故而这本集子,题定为《德意志思考》。

书中其他文章,有抒情篇,有友谊篇。还有几篇是写海外华人生活的,他们如同在惊涛中的弄潮儿,有竞争胜利喜悦的记录,也有奋进中跋涉的足音。在《莱茵河的舟影》一篇中,还涉及了遇罗锦在西德的放荡生涯,写她并非作者本意,实因为那篇文章之必须,读者读罢通篇就会清楚了。

借此,再次向关心我作品的读者致以谢忱。

1988年11月22日于北京

[野浮萍与“野浮萍”——台湾版《野浮萍》序]

小小绿色浮萍,顺水漂流,随风卷浪涌向四海为家。

记得在童年时,我常沿河畔追随水中浮萍而跑。当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它为何在水上漂浮。它似乎很欢快,似在为喧闹的小溪充当小小的喜剧演员。

它跑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我则赛它不过,跑得热汗淋漓气喘吁吁,只好望着那一片片圆圆的绿叶,渐渐远去,流向无垠之天际,直到随水而逝……那时,我透明得如同一泓清澈见底的净水,心灵和大自然融合为一。一个无斑驳杂色的赤子,哪知野浮萍小小身躯中,凝聚着的却是天上地下万物的全部悲哀;它的悲剧特征不是以悲剧面目出现,而是以喜剧作其闺帷——小溪、流水、青草、野花……都成为其喜剧幕布,而它扮演的却着实是悦中藏哀的悲剧角色。

当然,这是我的赤子童心被生活蛀噬之后,才萌生的悟性感觉。赤子童真只能看到生灵的外壳,而随着岁月年轮的延伸和扩张,一双童眸中的光泽虽然蜕变得混浊起来,但却能对生灵由表及里地进行一番观察了。特别是历经二十年“老君炉”里的蒸煮煎熬,双眼虽然不能和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媲美,却也多多少少有了一点显微镜和望远镜的功能。因而小说中的人物——志愿军战俘姜羽,也就难以充当快乐逍遥隐形人的角色,而被曝光于文学屏幕。这就是《野浮萍》的分娩过程。

作为万物之灵的“野浮萍”与水中漂浮植物野浮萍,虽然姓名一样,却有显著的差异。据考,后者水上漂浮植物,它之所以随水漂流,缘于没有根脉扎在水下泥土之中。

而《野浮萍》中的姜羽,原本是把根牢牢扎在中华沃野上的,作为一名归国的志愿军战俘,他明知回归故土后,可能会受到误解和歧视,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走出“板门店谈判”后“南门”和“北门”之间的“北门”,魂魄和肉体同时回归故土。但发生在黄土地上的一次次政治地震,让姜羽因战俘这顶铁帽而屡屡受到“洗礼”,到了“文革”年代,他接连着泥土的再生根终于断裂,成了非水上植物的水上浮萍。

小说发表后,在一天夜晚突然接到研究楚辞权威的文怀沙教授的电话。他对小说的溢美之词我无动于衷,使我为之动情的是,这位八旬的“文翁”说我还没有丧失文人的良知。我手拿电话听筒,沉默了许久之后对“文翁”说:

“您何以扯起这个话题?”

“文翁”答曰:“这几年良知被狗吃了的文人太多,我是有感而发。”

我说这首先是由于一些“文棍”充当起打手,“文革”打手使文学的生存环境变得恶劣了之故。君不见连巴金老人的“讲真话”之说,也受到了有些报刊不点名的变相批判吗?

“文翁”激动起来,语音颤抖着:“不讲真话难道要作家去讲假话,真话当然不一定就是真理,但真理必然孕育在真话之中。假话你就是说上一车皮,也不包含一丝真理的基因……”

我想,“文翁”这番有关真话假话的辩证法,正好可以为《野浮萍》的写作当作最明快的注释了。

当然,在“联经”出版我的这本拙作中,不仅仅有《野浮萍》一篇,还有近一两年另外几部中篇小说新作,如《猫碑》《落红》《鼻子备忘录》等,但从宏观的视野上去看,其他几部小说中的人物虽然生活背景各异,但都犹如在波峰浪谷中沉浮的小小浮萍,在无尽长途、貌似欢悦的旅程中,尝尽人生的酸甜苦辣。

目前,此书在大陆已然以《鼻子备忘录》为题出版,并由华艺出版社与王蒙、莫言、刘心武,张洁、谌容、梁晓声、张抗抗、王朔等新作并网,组编成当代著名作家新作大系。文学前辈夏衍为其“大系”书写序言时,提及了这是一些“作家敢于说真话、敢于冲破文学上长期存在着的清规戒律”之作。然否?好在《野浮萍》已在台湾面世,或许文学像酒一样,需要纯净的时间。我期待台湾文学界同行以及读者的诤言和裁决……

1990年夏于北京

[香港版《酒魂西行》后记]

收在这个集子里的作品,有试笔之作的微型小说和短篇小说(包括系列短篇小说),以及一部中篇小说。这些作品,都是第一次集结成书,由大陆中国青年出版社和台湾皇冠出版社分别出版。

几次和平鑫涛夫妇会晤,平先生和琼瑶女士给我留下朴实无华的良好印象。不知为了何故,看见他俩站在一起的时候,我常常联想起法国印象派画家莫奈的《睡莲》。那绿色的荷叶当然是平先生的象征,而琼瑶女士则是那一株安详的睡莲。近读琼瑶自传,掩卷遐思,更加感到莫奈的《睡莲》,似为平先生和琼瑶女士而画。

上次平先生来京时,要我把《走向混沌》交皇冠出版。他索稿迟了一步,稿子已被另一家出版社拿走。此次平鑫涛夫妇来京,适逢书稿《酒魂西行》交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之时,便复印一份,交给平鑫涛先生成书。

我想:一个作家在艺术上总该有些求新的探索。此书中的《灯和灯的影子》一篇,是一篇没有人物的小说。系列短篇《酒魂西行》则试图以怪诞手法,表现人世间更为荒唐的严酷生活。中篇小说《方太阳》,笔墨触及了人性及伦理的范畴,但它并不抽象、空灵,它和我们脚下这块黄土地联系得非常紧密。可以这么说,它是我们这块黄土地独特的产物。

不饶舌了。因为读者永远是文学的神圣法官。

1989年10月4日夜于北京

[《人生绝唱》散文集序]

花山文艺出版社的张志春同志来京组稿,问我有没有作品交家乡出版社出版。我心惶惶,因为在十年内我出版的二十多本著作中,竟然没有一本由家乡出版社出版的作品。记得,前几年曾有来自故土的编辑,约定我的一本书稿,后因该社经济拮据,而无法成书,编辑同志来信,向我表示歉意。当时,我已身不由己地卷进了出版行业,十分理解出版业之艰难,因而并无怨言;适逢中青出版社向我索稿,此书稿便交中青出版了。

我当时虽无怨言,却不无遗憾。我落生于燕山滦水之畔,冀东大地的五谷杂粮,铸造成了我的七尺男儿血肉之躯,自古出“慷慨悲歌之士”的热土,怎么能不留下我一履文学足迹呢?!因而在诚惶诚恐之后,我答应马上为“花山”编一个集子,并尽快寄给养育过我的乡土。

集子的首篇散文《童舟》就是献给冀东大地的。那时候的我,就像一朵睡莲,还沉睡在大自然的襁褓之中;那时候的我还没睁开睡眸;日月星辰和纷繁世界,都像一个七彩的梦幻。《梦回故园》一篇,是我历经生活的沉沦和沧桑之后,伴随从台湾来寻故的小姑,一块去“伊甸园”拾梦的。写时,很动感情——那是1990年夏天的事情。

散文集中还有一篇《重访白洋淀》的千字小文,编选时曾想将其删去,但我想到集子中写乡土的文字太少了,便又把它保留了下来。其他的散文,我割裂了发表它们时的时空概念,分门别类进行编排,这对作者是个不情愿之举,但这样的归纳,利于读者选阅。文学至高无上的上帝是读者,而不是作者本身的自我价值。

还值得一提的是,散文集中还囊括了我近年的“艺术随想”新作,它既是在透视和剖析文学自身,自身又是文学的另一品类。这是不是作家和评论家之间,谈论文学时的“楚河汉界”?我说不清;但我觉得作家是有别于评论家的,孙犁同志多篇精辟的艺术断想,为我们提供了借鉴和思考的范例。孙犁同志这种品类的文章,可以当之无愧地成为散文的典范之一。

序言忌长宜短,自序到此搁笔。

1991年10月16日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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