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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井绳如蛇(2)

作品: 世子妃 |作者:锦竹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01-26 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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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也不忍听远方传来的尖叫声,皱着眉头,缩在一旁不敢听。

清荷吓得窝在马车上大哭起来:“小姐,我们打道回府吧。”

白芷在一旁倒是镇定:“那些人不会往我们这边走,你没听见声音越来越远了吗?”

“好可怕,要是我们苏城,哪有这等事发生!”清荷再接再厉地哭,仿佛只有哭,她才能活着。

白芷不答,心事重重。她真不知道桐城现在是什么模样了,可是断壁残垣,哀鸿遍野?她不敢想象。他们等了很久,即使不再有厮杀声、尖叫声,他们还是静止不动,直到第二天天光,白芷才命车夫继续前进。

当他们来到遍地尸体的地方,马速明显慢了。白芷知道车夫是怕车碾过那些尸体。他们无能相救,至少也给人留个全尸。

“救命……”忽然,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让马车停了下来。

车夫再次掀帘:“小姐,有活口。”

清荷受到惊吓,缩在车内,不敢动弹。白芷抿了抿唇,迅速下了马车,竟发现满身是血的男子躺在那儿。白芷走过去,不得不惊叹这男子的生命力之强大,过去一个晚上了,他竟然还未死!

白芷命清荷拿茶壶来,给那男子润了润喉咙,她只带来少许金创药,不足他用。如果再不止血,他可真要死了。白芷便挽着裙子,到附近找找有没有止血药草。

幸亏她常年和秋蝉在一起,秋蝉嫁的又是山间药夫,她耳濡目染,知道些基本的药材。止血药草并不难找,在那男子晕倒之前,她赶了回来。

救人为先,她把那些草直接塞进自己嘴里嚼了起来。不得不提一下,她当时恶心得快吐了。当她把那些药草敷在那男子的伤口之上,那男子微微睁开眼,看到一白衣女子,有着出尘不染的倾城容颜,垂下的柔顺青丝拂过他的脸。他以为是仙女下凡,艰难地说:“谢谢。”而后安静地晕死过去了。

白芷在想,这个男人该如何处置?带上马车领到舅舅家?还是直接扔在这里,让他自生自灭?经过激烈的自我斗争,她还是把这男人背上马车了。

清荷见自家小姐大壮士般把一个男人背了过来,瞪着她的泪花眼,喃喃:“小姐……”

白芷拼命地喘气:“赶紧给他洗洗整理下,这血肉模糊的样子,怪吓人的。”

“是。”清荷哆哆嗦嗦地把储存的水倒进盆里,给他清洗一番。待她洗净那男人的脸,她愣了愣:“这公子长得可真俊。”

白芷往那男子的脸上扫了一圈,暗叹,确实长得不错。

马车好不容易逼近桐城,白芷在心里打了许多腹稿。对于这男子,她该怎么向那刻薄的表哥交代?路途相救,心生怜悯,若能救活算是好事,救不活也算是积德。从衣着打扮来看,这男子算是富裕之人,救活后好处自然不会少,最好敲诈个黄金十两,让她去见识下奴隶交易集市。

桐城城门并未残缺,还修葺得极为壮观厚实。进城出城极为严格,有重兵把守。可白芷有一点想不通,这士兵似乎不是防止外族人进入,而是防止有人带着兵器进入。后来她想想才明白,也难怪,庞大的奴隶交易市场在内,杜绝了外族,生意就没法做了。

白芷顺利进城,来到她多年未曾来过的舅舅家,沿着台阶拾级而上,宏伟的朱门巍峨地立在眼前,旁边两头威武的大石狮子露出霸气的獠牙。

白芷想,原来当农民也可以发家致富!

清荷上前去敲门,不一会儿一位背稍微佝偻的中年男子开了门。清荷把白渊的书信交给他,他便关门送信去了。不一会儿,那中年男子嬉笑着让她进去。白芷方要跨进门槛,像是想到什么,对那中年男子说道:“哦,马车上还有一人,麻烦你背一下。”

“好好……”

看着那中年男子去马车那儿了,她安心地撇了撇嘴,准备跨进门槛,却听见那中年男子失声尖叫。白芷心想,这管家也太没见过世面了,不就是个将死之人吗?

只闻那中年男子尖叫:“少爷!你怎么了?”

这回白芷吓得不轻,她……她所救之人,竟然是那永远带着厌恶的表情指着她鼻子骂她长大没人要的表哥?

真是巧得很哪……

曲廊回转,红栏绿墙,阳春三月桃花缤纷,偶有泉水叮咚,仔细一看,原是临泉水榭。这似神仙般的居所竟然她舅舅家?白芷努力回忆儿时,怎么也不能把那遍地堆放稻谷,以仓库为家的大杂院与眼前这典雅大气的院落相比较。

白芷听舅舅说,原来早些年,桐城干旱,大部分农民为此吃不上饭,更别说挣钱。柳家也不例外,遣散家仆,变卖房屋。白芷的母亲柳氏怜悯娘家人,向白渊要了点银两去资助他们,奈何杯水车薪。没想到一直在外求学的柳继回来,用柳氏赞助他们家的钱以超低价买了那些快饿死的农民的地,种的不是稻谷而是粮草,专门卖给各国军队。柳家偷偷摸摸地发了家,后来生意大了,仗着客源,开始明目张胆地开门做生意。

白芷不得不承认,她这表哥,胆大,会投机取巧。他懂得桐城地理位置的优势,地处边境。他也懂得这些年的各国局势,烽火不断,征战连连。他更知道“趁火打劫”,在别人揭不开锅的时候,廉价收购土地!

这样城府深又唯利是图之人,没几个仇家是不可能的!难怪被追杀!

不过连累他人,这就是他的不对了。舅舅说,柳继此番出行是去接他妹妹柳如,不想回来路上遭遇不测。也便是说,当时柳如也在其内,不过如今下落不明。

柳如该不是被抢匪抢去当压寨夫人了吧?很有这个可能,从小柳如就是个美人坯子,甚至比白芷更胜一筹。她白芷已然算得上顶顶的大美人,那柳如更不用说了。

白芷把自个儿的猜想告诉舅舅,舅舅哭得肝肠寸断:“我家苦命的女儿啊!”

白芷也为之叹息。

柳继醒来之时,已是三天以后。那日,白芷在厢房睡得正香,清荷赶着投胎似的迅速跑来,叫醒白芷:“小姐,柳公子醒了。”

白芷那会儿还迷迷糊糊:“柳公子谁啊?”

“小姐,你表哥啊!”清荷依旧兴奋着。

白芷蹙了蹙眉,神色古怪地看着异常亢奋的清荷:“他醒了,干我什么事?”

清荷一愣:“不该去看看吗?”

“该去看。”

清荷眼眸亮了亮。

白芷躺回床上:“我方才什么也没听见,睡醒了再说。”表哥与睡眠,她觉得睡眠重要些。表哥醒了,她是该去看看,但若是她睡着了,不知他已醒,迟一些去也不为过。

桐城距苏城不过一天左右的路程,可白芷还是觉得自己水土不服,嗜睡得很。直到日上三竿,她才悠悠睁开眼。她唤了唤清荷,叫了几次,也没人答应。她扯着嗓子再唤了几次,依旧没人应。白芷只好自个儿起床梳洗,再出门。她随意抓个丫鬟问了柳继的住所,最后乖巧的丫鬟领着她去了。

柳继的住所极为特别,在湖中央修建的水榭之上。白芷虽会游泳,但要她睡在那儿,她肯定不敢,这要是哪一天刮风下雨,睡到一半掉进湖里,可真是人间惨剧。

她方提着裙子上了竹梯,便见着清荷和一小药童正在聊天。她说怎么唤清荷不见人呢,原是跑到这里来了。白芷也不恼,直接无视清荷,进了屋。

屋里弥漫着中药味,白芷闻了闻,只能辨识出几味药材。

柳继坐在书案旁,身披衣衫,手持毫笔在书写什么。该是听见脚步声,他把头抬起来,见到白芷,愣了愣。

白芷先打招呼:“表哥,身体好些了吗?”

柳继放下笔,走了过来,示意白芷坐。白芷顺意坐着,等待柳继发话。柳继在她旁边坐着,他脸色发白,嘴唇干裂,唯一能辨得出他还是活人的,只有那双眼睛,会动,会眨。

他这副样子还爬起来,显然,在书写着极为重要的东西。

“你是白芷表妹?”

未曾料到,他第一句居然是这个?

“难不成你想芍儿了?”白芷揶揄。

柳继干笑两下:“多年未见,不认得了。你变了很多。”

“表哥也是,记得以前常常赶我走,当我走的那天,表哥兴奋得差点放鞭炮庆祝。”

柳继道:“年少无知。”

白芷道:“如今年轻有为,仇家却多了。莫要怪表妹多事,你这次……”

柳继原本脸色就白,如今更是白得彻底:“我想应该与这次战争有关吧。表妹该知我卖军用粮草,不分国界。南诏王好战,攻打周边小国,以扩充自己国土。所以他成了我的大雇主。这一战,他向我订购所有粮草,可惜迟了一步,我的粮草早已被裴将军所订。南诏王认为我不守商人规矩,以国为先。”

“所以恼羞成怒,派人来杀你?”

“表妹救得我,怎不知道我所伤之处?”他微眯着眼,认真地注视她。

白芷被他看得脸有些红:“伤口虽多,却都未伤到要害。”

“留我活口,掳走我妹妹。”

“胁迫人质,逼你就范?”白芷接口。

柳继见白芷那认真的模样,白皙凝脂般的脸,双瞳剪水,还有那乌黑如墨的青丝……这三天里,这样的容颜一直入他梦中,让他不愿醒。

他见过比白芷更美的美女,可为何偏偏她的容颜,是那般清晰!

“表哥。”白芷见柳继不说话,忙不迭唤了他一次。

柳继回了神:“我想应该是吧。”

白芷低头沉思,柳继再次望着白芷,发愣许久。躲在门外的清荷偷偷看到里面的场景,眼神黯了黯,目光同样停在柳继身上许久许久。

小药童拍了拍她,她才回过神来。

小药童道:“老爷其实有意要给少爷纳妾,你叫你家主子帮帮忙呗。”

清荷脸通红起来,明知故问:“帮什么啊!”

“每天来看我是假,看少爷才是真!喜欢少爷……呜。”清荷忙捂住小药童的嘴,满脸恳求地小声道:“声音小些。”

小药童扒开清荷的手,大呼两口气:“你才见少爷几回,就喜欢上了?好不可思议。”

清荷不服气地噘嘴:“没听过一见钟情吗?”

“可我看,少爷对你家小姐一见钟情了。”

“……”清荷闷着不说话,回头瞄了屋里一眼,只见白芷与柳继在谈着什么。

白芷打算离开了,她站起来对柳继道:“表哥,你好生休息,我先走了。”

柳继欲相送,白芷忙推托:“不必了,我认得路。”

“这……”正在他犹豫之时,舅舅手里攥着一封信,忧心忡忡地走了进来:“继儿,有你的信。”

柳继忙不迭接过,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忽然道:“爹,赶紧准备黄金,有多少准备多少。”白芷愣了愣,难不成对方胁迫柳如,为的是钱?

舅舅忙点头,去金库拿黄金。

白芷接过柳继手中的信,上面只有一句话——想要人来桐城奴隶交易集市。

白芷大为震惊。柳继怒骂:“南诏王实在太卑鄙,我已答应把粮草卖给他,他却还想占我便宜。”

南诏王果然老奸巨猾,把柳如公开拍卖,柳继能不能救回妹妹,就看钱出的多不多了。想必南诏王会派人故意去抬高价格,多捞点钱过去,然后用“卖柳如”的钱去买柳继的粮草……

这既答应了柳继的要求放了柳如,又能白拿柳继的粮草,可谓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当然,这些都与她白芷无关。这是柳家的事,她只是个客人!不过,她对奴隶交易集市十分感兴趣。

“表哥……”

“什么?”

白芷轻咳嗽两声:“那个……我救了你一命,我想要点报酬。”

柳继震惊地看着她。

白芷不好意思地尴尬笑了笑:“别紧张,不会要你以身相许,只要黄金十两!”

“……”

“……”

“待会儿跟我一起去奴隶交易集市吧。”

“好。”

她这算趁火打劫吗?

奴隶交易集市并不是每天开放,开放日只有每月初一至初五。这里的奴隶商品要么是主人不要了,要么就是被人贩子拐进来的。无论武功怎么高强,怎么力壮如牛,进了奴隶交易集市就插翅难飞,只能等待被拍卖,至于被拍卖以后逃不逃得掉,则不是奴隶交易集市的事了。黄金会放在固定的金库里,看管人会为顾客点清金额,开一张票据作为资产总值给顾客。也就是说,进了集市,带了多少钱只能买多少钱的东西,不允许超额。

集市上,有来自各国各地的人,他们正在挑自己心仪的奴隶。因为柳如是公开拍卖,不会在集市上,所以柳继无心逛,直奔拍卖市场。

白芷摸摸自己的票据,她全部家当都拿出来了,总值白银五百两。以前她觉得挺多,如今走马观花看了下,她能买的奴隶寥寥无几。她虽没买奴隶的打算,但还是带着以备不时之需比较好。

白渊买清荷不过花了五十两白银,她这能买十个清荷的钱,在这里却连买个小孩都不够。白芷实在想不通,这些奴隶镶金子了?

柳继看出白芷的疑问,告诉她:“这里的奴隶有的可能是被拐被劫的皇子都说不定,渠道不同,价格自然要另当别论。”

“那我要是买了个皇子,你说我是放他走,等他感恩戴德呢,还是把皇子当奴隶使,满足虚荣心?”白芷觉得这里有皇子简直天方夜谭,就算有,买个皇子有何意义?她以嘲弄的语气和柳继开着玩笑。

“你可以逼迫皇子和你生个孩子,母凭子贵,用钱换个皇妃,岂不妙哉?”

“……”好吧,白芷拜服!

此时,拍卖市场已人山人海。在集市所搭的台子上,柳如被五花大绑在十字柱上,她显得很无力,仪容却依旧整洁。柳继一向疼柳如,他见柳如被像个商品一样摆在众人面前,心如刀绞,差点失控冲上去救人。

还好白芷及时阻止:“表哥。”

拍卖早已开始,叫价一浪高过一浪。太过美丽的女子,想要的都是男人……

柳继不想让柳如继续待在那儿,懒得叫价,直接把自个儿所带的全部黄金报了上去。黄金三千两,比此时五百两多出了许多倍!

拍卖市场一下子寂静无声。

白芷心想,十拿九稳了。一个女子值黄金三千两,如果还有人出高价的话,那么那个人要么好色至极,要么看上这女子了,再要么……

有钱没地方花。

“黄金三千五百两!”有人伸出手,朗朗声音在寂静的拍卖市场响起,显得如此突兀又有力。

白芷好奇地望去,一抹白影进入她的眼眸里,斜飞入鬓的眉,细长冷然的凤眼,英挺的鼻,永远带笑实则不笑的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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