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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肃敲响陶琪家房门的时候,她刚刚化好妆,把豆绿色衬衫的领子一路扣到脖子根上,好遮住那一枚充满情欲的吻痕。
她不敢让那吻痕的始作俑者看见,从而窥破真相,或者误会她移情别恋。
她拉开门,沈肃站在门口。
奇怪,仅仅隔了一夜,她再看见他却恍若隔世。
他的眼里带着一如往日的清浅笑意,可是她能看出其中深藏的不安与愧疚。
这个原本活得坦坦荡荡的男人,一定因她的荒唐举动而备受煎熬。
她忍不住冲上前,用力抱紧他,将脸埋进他的颈窝,深深吸了口气,让他身上那干净而明亮的气味火焰一直燃进她的心里,烘烤着那些快要变成眼泪的沮丧与懊悔。
沈肃被陶琪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给弄蒙了。
有那么一刻,他任由她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将脸紧紧贴着他的颈窝。
她的手臂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发颤,他顿时察觉到了她的患得患失。
他的心被愧疚揪得发慌,是女人的直觉,让她觉得不安吗?
他反手搂住她的腰背,仔细分辨着,她的怀抱是那么温暖和柔软,与昨晚天使光裸冰凉的身体有着奇迹般的相似。
也许——天使是可以变幻形态的,她变成了陶琪的身形来蛊惑他。
一定是这样的,沈肃沮丧地想,他被天使骗了,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背叛者。
他怎么能分辨不清自己的女友与一个伪装者的区别呢?
难道他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喜欢陶琪?又或者他本质上,就是个情志不坚的男人?难道是沈从远的遗传基因太过强大?沈肃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泥沼。
被沈肃揽在怀里的陶琪,心中也突然生出了诡异的念头。
如果昨晚,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女孩子对他投怀送抱,沈肃也会这样动情吗?
尽管他已经醉得糊涂了,可是他的投入、他的热情是真的。
他想要与之共赴极乐的女人,并不是她陶琪,而是另一个女人。
一个他素未谋面,甚至连长相和身份都成谜的女人,就能轻易激发他的情欲,让他把她忘到九霄云外。
陶琪的心忽然凉飕飕的,像被一阵不知来处的风吹得迷失了方向。
她酸溜溜地嫉妒起了那个让平日清冷的沈肃燃烧得像一团烈火的女人,尽管那个女人是她自己。
可是,往常即便两人都欲火焚身,沈肃也能在最后关头紧守底线,及时刹车。
为什么他对着那个看不见的“天使”,却毫无自制力?
难道是她陶琪的魅力,没有天使大?
还是他根本不爱她,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的心被自己亲手放进平底锅,浇上了一勺热油,反复煎熬着。
自这天开始,陶琪与沈肃进入了一种奇怪的相处模式。
两人依然同进同出,看起来依然亲密无间。
他拼命对她好,简直像弥补似的,忍受她所有的脾气,满足她所有的要求,包揽她的各种家务琐事,甚至每晚替她擦好第二天要穿的鞋才回自己家。
可实际上他们之间的交流已经流于表面,一句话也不敢往深了讲。
吃饭的时候,手机挺身而出,发挥了它们最大的作用,避免了一对曾经无所不谈的恋人陷入无话可说的尴尬。
即便坐在沙发上肩并着肩,腿搭着腿,却再没了往日的亲昵。不是他忙着翻阅各种罪案卷宗,就是她埋头把玩各种闻香纸。
这种貌合神离的相处方式,简直像极了一对快要离婚、心灰意冷的小夫妻,而非热恋中的情侣。
这种诡异的状态持续了将近一周,像春天与冬天直接跳过了夏、秋撞在一起,因为缺乏过渡,令人手足无措。
无数次,沈肃想要主动坦白,好减轻心中的罪孽感。
可是他要怎么说出口呢?
他说出了真相,陶琪就会相信吗?
她一定会以为这是他为自己的始乱终弃想出来的一个荒诞的烂借口。
沈肃自暴自弃地想,就这样吧,陶琪这样敏感骄傲的女人,迟早能察觉出他的愧疚,然后踹了他,永不回头。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她,在她提出分手前,尽最大的努力对她好。
可是陶琪呢?
她当然能看出沈肃对她的愧疚、自责、忍让和讨好。
她深知沈律师因为自小的经历,在男女一事上,颇有道德洁癖。
如今她把他变得和他不屑为伍的人一个样,他当然无法原谅自己。
一方面她觉得愧对沈肃,另一方面又不确定沈肃对她的感情到底有多真了。
她的心也在反复煎熬,这种感情上的焦虑与困惑,比连环案凶手带给她的恐惧更令她寝食难安。
这晚,陶琪决定最后做一次“天使”,与沈肃谈谈。
她得摸清他的心,得知道未来应该怎么办。她和沈肃再这样不冷不热地相处下去,她先要崩溃了。
她从浴室台上拿起防晒霜,突然发现瓶子竟然轻飘飘的了。她皱了皱眉,把那曲线玲珑如女体的瓶子握在手中晃了晃,放在耳边感受了一下瓶子里的细微响动。
她骇然发现,她的作弊神器所剩不多了,大概喷不了几次了。
她一下就慌了,赶紧奔到客厅,打开电脑,登录Ebay。
她急切地翻出购买记录,准备多买几瓶以作备用。可谁知,产品页面上却显示商品已下架。
她一惊,赶紧给卖家阮太太留言,可回复她的依然是那个冷冰冰的机械化的留言。
“制作材料渠道崩溃,该商品已下架。目前我们正在进行新材料的开发,敬请期待。”
陶琪气得鼻孔冒烟,连续不断地敲击出一长串留言质问。
“没有它,我无法再相信任何人,我的眼睛、耳朵、大脑……通通不可信,我无法依靠自己做出准确的判断,你们怎么可以断货!”陶琪哀号。
“但凡上瘾的,都需要戒掉。人不应该依赖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外物。”卖家阮太太的私家留言信息突然弹出来。
陶琪眼睛一亮,终于逮到卖家在线。
“如果不让我们依赖,你们销售这种防晒霜,目的何在?”
“它能让你抛弃对肉体的偏见,洞见灵魂的真相。但你不能依赖它,你得自己做判断。”
“可是,灵魂千变万化,此一时彼一时,时时都不同。”陶琪苦恼地倾诉。
“真相是不会改变的,善变的不过是你的心。所以,坦然面对内心的每个真实变化,不管是丑陋或者美好。”
一听对方说这种模棱两可的心灵鸡汤,陶琪立即火冒三丈,不愿意再和对方废话。
“还要等多久才能买到新产品?效果可有旧产品牢靠?”
“新材料灵感来自叶蝉,这种昆虫身上具有特殊结构的微粒子,不仅可防止翅膀沾水,还能改变光的波长,使其隐藏自身以躲避捕食者。我们已研发一种合成涂抹材料,能利用纳米级别的小孔从各个方向吸收不同频率的光,捕捉从紫外线到可见光多达99%的光线,是更轻薄透气的新型防晒霜,六个月后即将推出。”
“可以预订吗?”
“需要提前支付全款!”
“我买两瓶!”陶琪豪爽地点开预售链接。Merde!居然比旧款贵了十倍!这就是个消费陷阱。
她咬牙切齿地输入付款密码,骂了无数句法国国骂。
她关了电脑,把所剩不多的防晒霜握在手中把玩了片刻,恋恋不舍地叹口气。
算了,如果不能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内心,再装成天使与沈肃对谈,也化解不了他们之间的尴尬,她必须得靠自己去看透人心。
带着淡淡氯气的蓝色夏天,就这样彻底过去了。
秋风还没来得及染黄任何一片叶子,沈肃和陶琪的感情就已经岌岌可危。半个月前还亲密如连体婴儿的两个人,被一道难以启齿的坚冰割裂了。
可是,那句结束语,谁也舍不得说出口。
周五黄昏,沈肃照例把陶琪从工作室接回家。
夕阳透过宽大的窗户,照在门廊雪白的墙上,像泊着一面燃烧的船帆。
即便走在明艳的光下,沈肃的脸依然沉郁得像结冰的冬天。他的影子被他抛在身后,像灵魂已经跟不上肉身的节奏。
陶琪默默走在他的影子里,她多想变成这影子的一部分啊,那个在人前挺拔、人后疲倦的影子的一部分。这样在他累了的时候,她可以站出来,替他顶住人心的偏颇。
可是此刻,她什么也不能为他做,因为让他伤心的人,是她。
她没法承认,她曾经为着捉弄他,撒过弥天大谎。即使说出事情真相,也于事无补,只能让这段摇摇欲坠的关系提前终止。
“陶琪,有件事,我想跟你谈谈。”
“什么事?”陶琪两步走到厨房吧台,装作忙碌的样子,揭开电饭煲,用做饭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沈肃走过去,也不打断她的动作,身子斜靠在橱柜上,看她忙碌。
“我做了件对不起你的事。”他看着陶琪的侧脸,她的脸上总有一股天真与清冷融合的矛盾美。曾经他以为自己可以对着这张百看不厌的脸一辈子。
沈肃低下头,他终于说出了这个秘密,他就要失去她了吧。
夕阳的余晖在房间里浮动,显得格外敞亮,他忐忑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哦。”陶琪拧开水龙头开始洗米,好似沈肃说的是明天要出差这种小事。
沈肃却看见她的手在哗哗的水流中一顿,掩饰似的抓了一把米在手中搓着,米被水冲得散了一池子,她也没察觉。
沈肃心知开弓已没了回头箭。
“我——”他鼓足勇气面对自己的错误,“我那天喝醉了,跟一个女人睡了一觉。”
“哦。”陶琪低着头,依然不看沈肃。
他居然说了,而且是用这种直白粗暴的方式。
他是想要她原谅,还是存心来结束?
她应该怎么回应?说自己不在乎?哦不!她其实很在乎。
可是这件事本身,她并不在乎,因为那个女人是她自己。她在乎的是他到底爱不爱她,他的忠诚到底可不可靠。换了别的女人,他还会那么热烈地投入吗?
她想到那晚他热情的喘息,面颊有些发烫,心里涌上一阵淡淡的失落——
那热情不是因为她陶琪才燃烧的。
“为什么要告诉我?你想要我怎么做?原谅你?还是提出分手?”陶琪强压下心里的慌乱,继续洗那已经被她搓得所剩无几的茉莉香米。
事到临头,就爽快地摊开,求个痛快吧!反正她最不耐烦玩猜心的游戏。
“你大概会觉得我这样堂而皇之地告诉你,是很无耻的一件事。可是,我不在乎你原谅我与否,我只觉得若我一直隐瞒,就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沈肃坦然道,“你有权利知道,你是和一个什么样的人交往,这个人在爱你的同时,犯了怎样不可挽回的错误。”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把话说完:“我不会替自己辩护,发生这种事,不管原因如何,都是我的错。你的任何裁决和处罚,我都接受。”
沈肃说完,就那么平静地看着陶琪,一副明知自己会被判处死刑,故此坦然无畏、心如死灰的样子。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哗哗”的水声提醒着他们时间的流逝。
“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爱她吗?”陶琪终于开口。
沈肃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事发到现在,他一直被无穷无尽的愧疚、自责和自我厌弃折磨,而忘了去思考,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此刻,这问题像个法槌敲在他心上,敲得他神魂一震。
他垂头想了很久,才缓缓道:“不爱,我甚至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可以说她是我完全不了解的一种生物。但是和她在一起,我没有任何顾忌,面对她就像面对我自己那么坦荡自然。我不怕她知道我最糗的事,也不怕她知道我的懦弱和无助。在她面前,我无须拔高美化自己,也无须卑微自惭。我就是我,是最简单赤裸的灵魂。我心里最复杂幽微的感受,都可以坦言相告。”
“这还不是爱?”陶琪倒吸一口凉气,尽管她知道沈肃在面对“天使”时,确实是不设防的。
她承认她吃醋了。
“不,那不是爱。我们遇见一个人,总会下意识地给对方和自己都贴上对应的标签,好找到合适的相处模式。”沈肃认真道,“可是,我对这个女人一无所知,出于某种特殊原因,我无法给她贴任何标签,也无法给自己套个相应的壳子,更没法选择和她相处该用何种套路,所以我只能用最真实的自己与她交往,有什么说什么,想什么做什么。”
“所以,你想和她做爱就做了?”陶琪憋着一口气酸酸地反问。
“是的。”沈肃点点头,很愧疚,“我喝醉了,被她一撩拨,就冲动了。不怕你笑话,有几个瞬间,我甚至以为她是你。你们有很多共同之处。”
“所以,我是她的替身?”陶琪骤然拔高了音调。
她的声音沙沙甜甜的,平日里慢声细语地说话,很是性感撩人。此刻声音一拔高,居然有了几分天使5417激动时说话的嗓音。
沈肃心道,难怪会搞错。
“不,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他赶紧解释。
“那么,你爱我吗?”陶琪紧追不舍,问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早就过了相信甜言蜜语的年纪。
在她看来,任何说得出口的爱都是肤浅的。
真正的爱情是在相濡以沫的平凡生活里,由很多很多的时间、很多很多的包容理解、无条件的支持、无数心动的瞬间、喜悦的时刻、无私的付出,甚至无数争执、口角、分歧之后依然选择在一起的决心,密密浸润在一起的一种感情。
是这种复杂而庞大的爱,让那两颗心长在一起亲密无间,一旦剥离就会血肉模糊、生不如死的。
她知道她和沈肃的相互爱慕,要变成沉甸甸的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样的感情,不是沈肃说爱或不爱就能实现的。
可此刻,她虚弱得想要亲耳听见、亲眼看见,才敢相信一个男人对她的感情。
不是不可悲的。她想。
“我也不知道。”沈肃抬头看着陶琪。
火一样的残阳照在她脸上,镏金镀彩,令他看不真切她的表情。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她的存在简直如同黄粱美梦,虽绮丽万象却终究是一场空。
“不知道?”陶琪讶然地抬眼,手一拧,将水龙头关上了。
屋里顿时鸦雀无声。
“我和你在一起很放松、很自然,像对着多年好友那么舒服。和你在一起,即便什么也不做,我也觉得安心踏实,就像游子回到自己阔别已久的家,躺在自己从小睡到大的床上,那么温暖自在。只要一吃你做的饭,天大的烦恼都可以抛到脑后。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就是我的后盾,不管我在外面受了多少委屈,只要看见你漂亮的笑容,我就能打起精神,再接再厉。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可是,如果这是爱,我又怎么会如此禁不住诱惑……”他的声音里充满着困惑和沮丧,好似羞愧于自己的迟钝。
“你是说,你对我只有朋友的信任,没有爱人的激情?”陶琪压下怒火,他们明明是热恋中的情侣,像对着多年好友是什么见鬼的感情?
难道在沈肃心里,她和周允那个糙汉子是一类的?
“哦不不不不不!你不知道我憋得多辛苦,我并非感情空白的小年轻。寂寞男女,如果彼此有意,看场电影喝杯酒彼此慰藉一下,并不是什么大事。可那种关系是无法长久的。”沈肃也有点急了,慌不择言地澄清,“出于对我们关系的慎重,想要长长久久,我才拼命压抑住自己,很多次我的理智都差点崩盘。如果不是怕你觉得我唐突轻浮,我早就恨不得你搬到我家住了。”
听到这里,陶琪终于长舒口气,原来如此。
“我和那女人,你更喜欢谁?”
“当然是你。我都不知她长什么样,更谈不上男女之情。”沈肃赶紧表白。
“难道你们都那样了,她还蒙着个脸?”陶琪故意问。
“这你就别问了。”沈肃有些心虚。
“就你这态度,你还想要我原谅你?”陶琪绕出厨房的吧台,向沈肃走去。
“不是我不想解释,而是当时发生的一切太混乱了,我自己也说不清。”一向能言善辩的沈肃,第一次发现语言是那么无力,“不管你怎么判我,我都认罚!”
“那女人是谁?我认识吗?”陶琪继续问。
“如果我说她是天使,你会信吗?”沈肃无奈地说。
“她是天使,那我是什么?”陶琪扬眉。
“你是女神。”关键时刻,沈律师绝不允许自己掉链子。
陶琪脸上伪装的怒意差点就绷不住,“噗”地笑出声来。她突然不想让沈肃和她之间,还存着一个关于“天使”的秘密。那秘密没法挑破,渐渐会长成脓包,溃烂成一道横在两人信任上的伤口。
隐身防晒霜用多了,会让人不再相信自己的眼睛,总害怕面前的人都戴着面具,面具的背后藏着可怕的另一面。
然而,她不能一辈子依赖隐身,做一个偷窥者。她必须学会用自己的心去看、去分辨、去判断、去感受、去生活。
她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在沈肃面前使用隐身能力了,就让5417彻底消失吧!
也许多年以后,沈肃会以为这只是场荒诞的梦。
房间里光线半明半暗,沈肃的脸恰隐在阴影处,令人看不真切。直到走到他跟前,陶琪才能看到他那双总是凝着光的细长眼睛里全是忐忑。
“想我原谅你?”陶琪故意冷着脸。
“想。”他说,脸上的表情严肃到近乎虔诚,“尽管我无法原谅自己,可是我想你原谅我,给我一个重新面对自己的机会。”
“好吧。”陶琪一字一顿,“看在你认错态度良好,本法官判你在我的牢笼里,终身监禁!”
“谢谢法官大人,我愿意做你的囚徒,终生。”沈肃声音一哽,展臂将陶琪用力抱进怀里。
他抱得那么紧,令她透不过气。
但她没有挣开,因为那失而复得的拥抱,也是她所深深渴望的。
横在两人中的坚冰,被这样热烈而迫切的拥抱一挤压,立即消融了。
像明亮的春天,扫荡了西伯利亚的平原,爱意重新冒芽,蓬勃如藤蔓将他们缠绕。
接下来的缠绵交付,不过是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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