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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作品: 屠钱 |作者:座一亿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1-01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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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但这些仅仅只是你的个人推断,光凭这么点影子都还摸不着的事就要我放弃金杏楼二十多年的基业?背井离乡去逃亡,荒唐!太荒唐了!”

“义哥,我虽不能肯定,但许三以为有些险是万万冒不起的,跑了若是无事他日还可以再回来,不跑,却可能丧命啊。”

义哥缓缓的摇了摇头,苦涩的笑道,“许三娘子,你太天真了,跑了怎么可能还回得来?义哥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仇人吗?就没有人对金杏楼大老板这个位置虎视眈眈吗?我镇在这里,没有人敢动,我一旦跑了,你信不信马上就会有一堆妖魔鬼怪跑出来!”

“可是不跑呢?金杏就算再雄霸一方黑市,又怎么可能与朝廷抗衡?官家真要杀起我们来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义哥三思啊!”笑歌力劝道。

义哥仍是固执地说道,“罢了刘知州的官,难道就一定会动金杏?官家既然废除了铜钱禁令,那么不用朝廷动手,咱们金杏楼便已经没得生意做了,还能翻得起什么浪?对于一条断了腿的狗,难道还非得要再赶尽杀绝吗?再说了,益州哪个当官的手头是干净的?谁没有淌过铜铁钱这滩黑水?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这些当官的会对咱们金杏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是因为他们个个贪图差价,都将手头的铜钱悄悄卖给我们吗?国朝要搞死我们金杏,就不怕拔出萝卜带出泥,让咱们把大半个益州官场都咬出来吗?”

笑歌其实亦知道义哥说得不无道理,反倒是自己的推断很有些勉强,并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都是建立在各种想象猜测之上。但她实在是想不出另一个更合理的解释了。

朝廷的那些关于铜铁钱的举动都只是巧合?官家才允准了刘知州的奏请,便马上英明神武的觉察到益州被铜铁钱混乱急剧的涨跌搞得民不聊生?然后便果断罢免了刘知州?废除二十多年的铜钱禁令?

如果有太多的巧合都聚在一件事里,那么这件事便多半不是巧合。

别的不说,单只是废除铜钱禁令一事便绝不会是一夕之间拍脑袋想出来的。要知道,这可是当年太宗皇帝亲自定下的。

是了,笑歌突然又多想到一点,若是先皇的敕令可以废除,那么先皇留下的辅政大臣自然更可以罢免!在这个敬天法祖的时代里,废除蜀地铜钱禁令不仅仅是关乎一方庶民安乐之事,更是一个象征,一个撕开祖宗法令不可违背的象征。她越发觉得官家怕是真的想对伍相公动手了。

而他们金杏,只是这场大棋局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子。她无意间将益州铜铁钱黑市搅得更乱,不过是正好帮了官家的忙。益州钱事越乱,官家事后派人出面收拾残局的收益便越大。

至于这之后,金杏会得到怎样的收场,那还用问吗?一个跟随铜钱禁令产生的毒瘤,与其放它自生自灭,倒不如干脆一刀割下,还能顺便收买人心杀鸡给猴看。

笑歌越想越觉得愧疚,是她自作聪明的把金杏楼兴冲冲的带上了这条生死未知的不归路,她实在有义务劝走义哥,不令他涉险。

她再次出声,“如果我推断正确,那官家还会在乎益州官场上的这些小角色吗?如果官家真是想要借刘知州的口来咬伍相公,那么多杀点人恐吓刘知州不是更好吗?更何况咱们金杏楼本来就已招民怨。好,义哥,就算许三我的所有推断都是错的,都是异想天开,那官家罢免刘知州废除铜钱禁令总是白纸黑字邸报上刊印出来的明诏吧?您也说了,刘知州落马之后,朝廷到底是就此打住,还是顺手把我们金杏一起收拾了现下是不得而知。但反正金杏楼暂时也没生意做了,您就当散散心,带着大把钱财同小二娘去北边的塞外,去南边的交趾,去哪里都好,岂不逍遥自在,难道不比在益州担惊受怕来得好?”

义哥心中其实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此时他的很多心理却不是笑歌可以理解的。

一个人活得越久,身上的负累便越多,要放下谈何容易?

他只觉累得慌,就好像刚刚那一觉到现在都没有睡醒一样,他有些无精打采的对笑歌说,“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许三娘子,你先回去吧,这不是小事,义哥再考虑考虑。阿诚,你送她一起走吧。”

义哥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笑歌无法,只得与阿诚一起退出门去。

两人再次坐上马车。

笑歌仍不放弃努力,对阿诚说道,“阿诚,你再劝劝义哥吧,我实在是担心朝廷的动作。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我只知道不管我猜得对不对,金杏都很危险。”

阿诚却说,“许三,义哥的事你不用管了。不管他老人家走不走,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今晚就先走吧。”

“我一个人走?”

“嗯,我一阵马上去安排,若是你碍于身世不方便去北边,就往南边走吧,就像你给义哥说的那样,交趾也好,大理也罢,只要出了大赵朝去哪里都可以,带够钱,我再安排几个人护你周全,天高海阔,去哪里都比在益州好。”

“不,我不走。”笑歌听完却倔强的说道。

阿诚不防笑歌会拒绝,“你刚刚怎么同义哥说的?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留在益州有多危险,为什么不走?”

“是我把金杏带到这个坑里来的。若是当初官家问询当十大钱之事时我就再往下多想深一层,说不定就根本不会再傻乎乎的做了别人的马前卒急先锋。只要不在铜钱黑市上作乱,金杏便不会招来此祸。”

“这关你什么事?你那时能想到就是神仙了!更何况,就算没有你,官家真要借铜钱生事,金杏当了这么多年益州铜铁钱黑市的老大,就能逃过这一劫吗?想都不要想!”

“既然你也觉得金杏难逃一劫,那就劝义哥和我们一起逃。还有几日时间,我们一定可以逃得脱的。为什么刚刚在义哥那里你不说话,现在却只一个劲的劝我?”

阿诚耐着性子解释道,“你和义哥不一样,你和我们都不一样。你只是一个人,无牵无挂,你甚至本来就不是益州人。你去到哪里不是去?可金杏楼对于义哥是什么,你想过吗?楼里这么多弟兄,他能说丢就丢吗?这么多年的心血基业能舍得说扔就扔吗?哪怕铜钱生意没得做了,只要弟兄们在,总还可以找点其他事情做。可若是一走了之,这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从此亡命天涯。义哥多大岁数了?你叫他怎么放得下?”

“那你呢?义哥不走你可以走。”

“我?我更加不能走了。当初是义哥将我带出相扑馆的,是义哥一直把我当儿子一般看待,我能有今时今日全都是义哥给的,老子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扔下义哥一个人跑路?”

“你们都不走,那我也不走!”

阿诚低喝道,“你这个婆娘怎么油盐不进呢?金杏没事倒好,要真有事,你留下来有劳什子用?跟着一起送死么?”

“反正都是赌,我同你们一起赌!”

其实她不是像阿诚所说的那样无牵无挂,虽然只穿回古代一年,但她已经有了阿诚这个朋友许月知这个亲人义哥这个赏识提拔她的大老板。相比在现代时的孑然一身,这些更值得她眷恋。她才伤害辜负了许月知,又怎么能再做出这种只顾自己,不顾朋友之事呢?

何况今日的局面,不管阿诚怎么说,她都觉得自己负有一定责任。如果不是她,金杏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她不能闯了祸之后再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留下她在乎的人去承担苦果。

大不了就是一死,说不定就像那些穿越小说电视里一样,就回到了现代,谁知道呢?

阿诚动了怒,“你不是一向冷静理智的吗?这么明显的得失你都算计不出来吗?赌什么赌?你要赚的钱已经赚到了,赌赢了你还能赢点什么?什么能同命相比?”

“譬如朋友譬如义气!”

“你……老子要被你气死了。”

阿诚直直的看着笑歌,不知该感动还是生气。许三在她心中是精明的冷静的,为了赚钱就算有所犹豫也会利用许老爹。他一度以为在许三心中感情都是可以拿来称量的,只看另一边的砝码有多重。可他实在没想到,在这攸关生死之事上,她的选择却这样干脆到愚蠢。

她是不晓得留下来的风险有多大,后果有多严重吗?阿诚这时真是恨不得撬开她的脑袋看看她到底是怎样想的。

他并不知道对笑歌来说,恰恰正因为严重她才会选择留下,同他们并肩。

总有些东西,因为珍贵,所以不能轻易示人;

总有些东西,因为珍贵,所以值得坚持。

阿诚佯装生气的别过头去,不再同笑歌说话,他在心里打定主意,回头叫人打晕了把她送走便是。

然而笑歌却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一样。

“阿诚,你想都不要想,若是你强逼我离开,不管多远,只要金杏出事,我一定天涯海角都跑回来送死的!”

**

送笑歌回到家之后,阿诚立刻又折返大老板府邸,义哥仍是一个人在书房中没有离开。

当阿诚敲门而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落日最后的那一点余晖斜斜的照入书房,映得义哥的身影昏昏黄黄的,明昧不定。

阿诚突然觉得义哥看起来是如此臃肿而老态毕露,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杀伐果断的大老板了。

义哥看见阿诚回来也不吃惊,他仍是像平时那样对阿诚笑了笑,自嘲般的说道,“阿诚你看,义哥真是老了,后生的时候有什么决断不下来的,现在却这样拖泥带水,什么都舍不下。”

阿诚没有答话,他默默走到大老板身前,“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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