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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阳一下子变了脸色，他转头去看申嘉正，车内只余黄昏时分将要落尽的一缕残阳的余晖，他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东城指挥使手下的人很快跳上了马车，连拉带拽将两人拖了下来。两厢实力悬殊，抵抗根本就是多余。
申嘉正抻了抻被拽得不成样子的衣袍，看了眼高阳，低低地说了一声：“对不住。”
高阳心底一片冰凉，但还是站在了申嘉正的身侧，同样低声道：“我并不悔。”
此时的坤宁宫，灯火通明，人影憧憧，却是安静得落针可闻。
太医院院判和医正两位一起向面色铁青的陈元泰禀报：“我们将皇后娘娘与太子所用午膳的诸般菜色皆查了一遍，又用鸡试了试，确定是那一钵酸笋乌鸡汤有毒。”
“是什么毒？”声音像是从陈元泰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带着十足的怒意。
“从太子的症状和鸡汤的味道来看，像是乌头。”院判的头压得更低了，“但因为酸笋味道浓重，遮住了乌头辛辣微麻的味道，所以我们并不能十分确定。”
一听到“乌头”，在场的人心中便敲起了鼓，都想到了不满周岁便夭折的小皇子正是因为中了乌头之毒才离世的。陈元泰更是心中抽搐地疼痛，两件事情串连起来，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皇后面如金纸，唇色苍白，坐着靠在邓文娇的怀里，裙裳前襟还带着几滴棕色的已经干涸的血迹，是方才看到太子毒发因惊惧而吐血所留下的痕迹。
听到“乌头”二字，她仿佛抓到了救命的稻草，颤抖着声音说道：“是钱玉兰，是钱玉兰，这次还是乌头，是她！”
“你胡扯什么！”陈元泰怒喝道，天子雷霆之怒仿佛要把殿宇震塌，字字句句如惊雷一般打在众人心头。“上次康儿早夭，便是你这个做母亲的糊涂混账，引狼入室，还将那豺狼引做心腹！你，愚蠢矇昧，嫉妒贵妃，便一厢情愿认贵妃做凶手，毫不理会如山铁证！”
“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两个儿子折在你手里！无知蠢妇，若我是你，早一头撞柱子死了，哪里还有脸面活在这世上，哪有脸面看着昏迷不醒的儿子！”
陈元泰歇斯底里地骂着，皇后如同魔怔了一般，行如鬼魅，表情麻木地走到太子榻边坐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太子的脸。
她完全无法接受是自己侄儿带回来了害人的豺狼，是自己把有毒的鸡汤满脸笑意地盛给了儿子，还殷殷地劝他多喝些……她脑中最后的一丝清明也断了。
陈希看陈元泰脸色不对，给王公公使了个眼色，宫人很快搬了一把大圈椅过来。
陈元泰止了骂，正要派人去问抓到高阳没有，皇后却突然喃喃地说道：“你喜欢秦玉兰，喜欢你大嫂，她死了那么多年，你没有片刻放下她。她托生了钱玉兰，你派兵过去，派你最心爱的儿子过去接她，和她重做夫妻。她的儿子都还没影呢，就嫌我的儿子挡了道，害了小的不算，又来害大的。这皇后做着一点意思也没有，她要是想要，只管跟我开口就是。你想让她的儿子做太子，你跟我说呀，我也没说不愿意。”
殿内人虽然多，却非常地安静。皇后声音低，却如擂鼓一般响彻每个人的心扉。
陈元泰默不作声地看着皇后，冷静得让人觉得皇后的话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陈霆却先慌了起来，语无伦次地说道：“这，这是怎么说的，怎么要牵扯我母亲？”
想起方才陈元泰骂皇后的话，陈霆觉得废后是一定的了，又奓着胆子说道：“你疯便疯了，随便攀污我母亲，你，你，皇上必饶不了你！”
皇后的声音依旧很平静，甚至还带着点轻快：“我怎么疯啦？要不你去乾清宫那个小佛堂看看，说不定里面还挂着你母亲的画像呢！”
“不过你可能跟秦玉兰长得不太像，又黑又壮，土得像个陈家人。秦玉兰能死了还引诱他那么多年，应该长得很漂亮，生出来的孩子应该也漂亮的。要不你等等看钱玉兰生的儿子？”
邓文娇轻呼了一声，她的眼睛看看陈霆又看看陈希，满脸血色褪尽。
“够了！邓氏疯了，把她拘到冷宫去！”陈元泰冷硬地下令道，“羽林卫查抄安国公府！府内所有人原地圈禁！”
宫人们上来拉皇后，她死命地抱着太子，大喊道：“谁敢！我是皇后，谁敢把我和儿子分开？”
拉扯之间不免触动太子，急得太医院院判连连说道：“不可如此，不可如此！若有差池，太子危矣！”
王公公连忙上前骂道：“蠢材，蠢材！把手抠下来！”
陈元泰怒道：“拿刀来，把她的两条胳膊给我剁了！”
邓文娇终于受不住刺激，尖叫一声，划破了刚刚入夜的紫禁城。
她哭着跑过去，跪到了陈元泰脚边。
“皇上，皇上，求您饶了姑姑，她只是一时糊涂，爱子心切罢了！求求您饶了国公府，那申嘉正、高阳包藏祸心，国公府无人知晓啊！太子是姑姑的亲生子，国公府怎么会有害他的心思！”
陈元泰根本懒得理会她，厉声喝道：“陈霆！”
陈霆连忙跑过来拉邓文娇，但她啼哭不止，陈霆拉不起来。他恼了，伸手便扇了邓文娇一个耳光，骂道：“蠢妇，现在是你闹的时候吗！”
邓文娇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捂着瞬间肿起的脸颊，大叫道：“滚！”又转过头来问陈元泰，“皇上是否真的要对邓家如此？毕竟是太子的外家，好歹留些脸面给太子！”
陈元泰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你们邓家人，蠢而不自知，自私自利，身为太子外家却净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有这样的外家是太子的耻辱！”
“好，好，你们一个个的都别后悔！”邓文娇站起身，带着满心满眼的恨意，一步一步走向了陈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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