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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希看着邓文娇走近，这是他第一次仔细看着她的脸。
她其实年纪还小，才刚二十不到，脸鼓鼓的，带着些婴儿肥。只是她此刻的眼神中带着刻毒，嘴角噙着恨意。
“真可惜杜明心不在，不然我真想看看她听到你是奸生子时的表情。”邓文娇声音低低地说道。
陈希的瞳孔倏然一缩，攥紧了拳头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见过陈霆的二舅，你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皇上对你和你儿子的疼爱，甚至超过了太子。皇上又爱恋陈霆的母亲多年。你细想去吧！”邓文娇狰狞地笑道。
因为她声音太低，殿里其他人听不清她说了什么。陈元泰莫名觉得紧张，从大圈椅里站起来，准备走过去，却看到邓文娇突然转身大声说：“陈霆，你和陈希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你看看你过的日子，你再看看他……”
陈元泰疾步上前，手上使了十成的力气，一个巴掌将邓文娇扇倒在地，她顿时口鼻鲜血横流。
“是真的吧，皇上？我糊里糊涂过了一辈子，也有聪明一回的时候。”邓文娇嘴里吐出两颗被打落的牙齿，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陈元泰紧张的表情，笑道，“要不你打我干什么？”
陈元泰飞快地看了一眼陈希，看他呆愣住了，大声喝道：“都是死人吗？把这两个疯女人都给我拖到冷宫去！”
一阵嘈杂哭闹后，殿内终于又安静了下来。
陈元泰看看满脸纠结的陈霆，再看看僵立着的陈希，还有缩在角落里一句话也没说过的豫王，闭上眼低吼道：“都给我滚！”
陈希此时魂魄归位，邓文娇的话如一道闪电点醒了他，仿佛是散落一地的榫和卯因她这番话一个个地连接了起来，环环相扣，完美契合。
豫王听见陈元泰如此说，慌忙行礼告退，急得差点弯腰时踩到自己的袍脚摔倒。
陈霆待要不走，想留下问个究竟，却到底没有陈希的底气，只能恨恨离开。
陈元泰见殿中的人走了个干净，有气无力地对陈希说：“疯子的话不要相信……徒增烦恼。”
“真的吗？”陈希心中想过千百遍，他早猜到陈元泰是自己的生身父亲，连自己母亲或许是娼妓都想到了，独独没想到事情还可能是这样。
“你也累了，回去歇歇吧。或者去帮我找找林琅，莫不是叫申嘉正和高阳跑了……”陈元泰觉得自己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疼，盛怒过后，浑身只剩下了无尽的疲惫。
“你别回避，清清楚楚、斩钉截铁地跟我说一次。”陈希的倔劲儿上来了，执拗地说道。
陈元泰看着他，有那么一瞬的动摇，可终究无法面对。
你是我最爱的孩子，我想给你我能给的最好的，却给了你最最不堪的出身。
陈元泰垂下眼睑，说道：“不是，真的。”
陈希失望至极，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大步离开了。
陈元泰倒在了大圈椅里，王公公见陈希走了，连忙进来查看。
一看见陈元泰的脸色，他吓得奔出殿外，连声叫道：“太医，太医！”
候在外面的太医还以为是太子情况有变，进来一看是陈元泰，颤声道：“快，保心丸，快！”
陈元泰捂着心口，虚弱地说道：“去派人跟着晋王，别，别出事……”
*
刚刚建立不足五年的燕朝此刻陷入了最风雨飘摇的困境。皇帝突发心疾，太子中毒昏迷，皇后发配冷宫，晋王出走不知去向。一时间竟连个主持大局的人都没有。
太后和德妃都苦劝豫王：“现在只你身份最贵重，你此时做得好了，你父皇看在眼里，说不得以后这皇位就是你的。现在做缩头乌龟，以后后悔都来不及！”
豫王却畏畏缩缩，不敢出头。
德妃恨得牙根痒痒，背着人低声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以前也就罢了，现在没人挡你前面，你还不敢！叫皇上见了，对你绝了指望，以后只一心一意盼着钱玉兰的儿子了！”
“又不叫你擅自揽权，你此刻大大方方到乾清宫去，跪在皇上床前，就说要替君父分忧，皇上和朝臣还要称赞你一声孝顺！”
豫王被骂得晕头转向地出了宫，不想回王府，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定国公府门口。
门房一见姑爷来了，连忙迎进来。
徐行在书房见了自家女婿。看他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徐行心中微叹，果然人各有天命。但他也觉得宽慰，如此一来自己倒还保得住女儿一生顺遂。
“你跟岳父说句实话，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我好给你出出主意，家里我加上你三个舅兄，都能做你的助力。”徐行诈他道。
豫王连忙摆手道：“岳父莫害我！现在要我出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若父皇真把担子给我，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做。我就是个糊涂人，糊糊涂涂过一辈子算了。”
“我没法子让阿媛此生更荣耀，但肯定能让她舒心过日子。旁的我不敢、也不会再求些什么。可我母妃，还有太后都说我，我现在要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是不是真的不孝？”
徐行道：“这些日子皇上卧病在床，你见朝廷可乱了？”
豫王摇摇头：“仿佛没有。”
徐行道：“国政有几位阁老、六部长官、各布政使司官员，只要没人造反，它是不会乱的。京城戍卫有驸马、兴国公还有我，金吾卫和羽林卫里都是跟皇上出生入死熬过来的，那是稳稳的，基本不会有差池。”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去乾清宫侍疾，跟皇上说你什么都不懂，只会侍奉汤药、端茶倒水。太子若好了，一切也许还能雨过天晴。太子若不好了……”
豫王紧张地看着徐行。
“也还有人排在你前面。”徐行低低地叹道。
豫王惊得张口结舌：“您，您是说晋王？”
徐行阖上了眼睛，轻轻地说道：“你就照我说的做，岳父还指望你和阿媛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不会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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