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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鸾摸了摸袖子里的月缺石头，这东西自从到了她手中，确然还没有试验过。
自然华楹仙子那个铁母鸡，素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此番肯割爱将月缺借给白鸾，其实是托白鸾下凡报恩之余，帮自己办件事情。
当年积云山被九重天雷狂轰滥炸一整夜，劈晕了白鸾不说，且害得刚刚飞升上仙的她在妄水之颠的云池中，一睡就是二十年。按照华楹仙子的说法，若非有云池里那无妄莲的灵气滋养，凭白鸾的体质再睡上两千年也不一定能醒过来。
二十年后，白鸾红尘梦醒，无妄莲的灵气被吸了个精干，功成身退碎成云池里的渣渣。华楹仙子心疼自己辛苦培育出来的无妄莲，且这东西既然有叫神仙起死回生的奇效，白鸾自然有义务把用了人家的东西给补回来。
这就牵扯到了无妄莲的由来，据华楹仙子说，无妄莲的莲种是她师父汩泉上神云游东荒时，不甚跌入天水虚，机缘巧合得来。然要这莲种生长，必须每株附上一缕无妄魂，且属阴性魂魄最佳。
白鸾这老丫头，一直都不大聪明，纠结了许久也没纠结出来，无妄魂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经华楹口若悬河一番指点，才搞明白，原来她是要一缕女子香魂，自愿舍弃三生七世千年命运，用以培育无妄莲生长。华楹仙子是土生土长从人间修炼起来的地仙，对人间世事熟悉非常，便告诉白鸾，这等纠结之人，在青楼里最容易寻到。因而又给白鸾指了条去路，四壤之心，不属任何国家管辖的，大梦楼。
白鸾凭着仅剩的一点仙力从西极一路掐诀飞来，这才落到了郑国的境内。
纨绔不耐烦地用扇子敲了敲桌面，笑盈盈道：“莫不是我这侍卫命格太硬，小先生当真瞧不出来？那……”
白鸾呵呵一笑，打断了纨绔的话，道：“我这看法有些特殊，需这位壮士的鲜血一用。”
纨绔狐疑地看了白鸾一眼，裂了嘴继续笑，冷冰冰地对身后大汉道：“还愣着做什么？”
大汉急忙抽出刀子隔破手腕，一旁便有人默不作声地摸出一只棕碗，不消片刻功夫，满满当当地接了碗热腾腾的鲜血。
看着递上眼前的碗，白鸾咂咂嘴道：“要这么多做什么，一滴就够……”
手指点过碗中的鲜血，白鸾又将手放回袖子里，悄悄摸了摸那枚月缺，确认大汉的血被月缺吸收，而后专注地看着眼前的镜面。
镜面瞬间起了变化，如点碎的涟漪一波波荡漾开，闪出一副副清晰的画面。自然这个画面若是白鸾不想，旁人是看不到的。
纨绔看白鸾盯着镜子看了许久，不禁跟着好奇，起身隔着桌子探过头来，贴着白鸾的脸，朝镜子看过去，便也只能看到镜中白鸾清晰的眼眸，除却漂亮，还平添了份熟悉。
白鸾正饶有兴致地看着镜中大汉前世的画面，忽然觉得脸前热热的，像是人呼出的气息，扫得皮肤发痒。这才注意到纨绔凑过来的脸，急忙转过脸来想要避开他。
这下意识地一避却避错了方向，嘴唇堪堪从纨绔的唇角划过，触感柔软且冰凉。
娘唉，这是倒了什么邪霉，刚来到人间，就这么平白叫人占了便宜，这张老脸往哪搁啊！白鸾表面佯装镇定，心下叫苦不迭，而那纨绔则是毫不在意的模样，甚至，甚至还用指尖在白鸾蹭过的唇角意犹未尽地摸了两下。望着那双弯垂迎笑的眼睛，白鸾浑身好一个不自在，仿佛纨绔摸的不是他的唇角，堪堪是她白鸾自己。
白鸾闪了闪眼睛，打算快点把刚才的小插曲跳过，遂对着纨绔身后的大汉道：“你嘛，怨气太重，自小与父母关系不和，家中有个小你两岁的妹妹，独独对她分外照顾。自己不喜欢就算了，还见不得身旁有人烹食猪肉。我说的对也不对？”
大汉按着刚放过血的手腕，发出个鼻音，道：“雕虫小技，这点事情在合欢城稍作打听，便能知晓。老子不信你！”
白鸾看大汉不甚友善，看过他前世以及投胎时的画面，心里也清楚此人不友善的缘由，因而不想多做废话，转而看向纨绔，一脸不信也没有办法的模样。
纨绔撩了袍子复而坐下，随手拿起原就摆在桌上的扇子把玩，道：“你继续说。”
那扇子是白鸾的，奈何白鸾这个老丫头心粗的很，只以为纨绔摆弄的是他先前自己那把扇子，便继续对大汉道：“你生来性情暴戾，不愿与人为善，不管你的父亲待你如何亲厚，你便心底里对他们充满怨恨。这怨恨便是你此生投胎的缘由……”
说到此处，白鸾顿了顿，将脑子里的信息琢磨一番，实在也没想出个婉转的说法，因而直说道：“其实你前世是一头猪，一头母猪。”
大汉听到此处必然会生气，抽了刀子就要砍过来，便又被纨绔轻飘飘地瞪了回去。纨绔瞪完大汉，继续低头摆弄白鸾的扇子，并未多看她一眼，懒懒道：“继续。”
白鸾索性不与大汉说什么，转而把话音落给纨绔，解释道：“你这手下前世确然是头母猪，刚产下猪仔时，就被他家主人宰了。因而他怀恨在心，投胎到主人家报仇，他的父母就是那家主人，他那个妹妹，其实是它前世自己产下的猪仔。就这么简单。”
纨绔继续摆弄扇子，四周寂静了半晌后，纨绔涨红了一张脸，忽然转身对除了大汉之外的众位手下道：“想笑就笑出来吧，看你们一个个憋的。”说完，纨绔率先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随即哄笑，白鸾看着眼前景象，忍不住也“噗嗤”笑出声来。其实她看过人家前世因果，并不是认为此人前世是猪这件事情好笑，她笑的是：这些笑话大汉的人，前世说不定是些阿猫阿狗乃至猪都不如的东西，却还自认为有资格笑话旁人。
大汉亦涨红着一张脸，气得眼眶子都在发抖，白鸾笑里偷闲，独独对他一人道：“既然有幸为人，倒不如试着放下前世怨恨，以德报怨与你父母和睦相处，如此也算是番功德。有这功德在，说不定当真可以修得人性，便不必再度轮回畜生道了。”
周围笑声越演越烈，白鸾也不确定她的话那大汉听到没有，只是纨绔忽然收了笑容，不动声色地瞟了她一眼，“啪”地一声合上手中的扇子，说道：“本公子身边正缺你这么个会讲故事的。”说着，纨绔又对身旁一跟班道：“帮这小先生收拾收拾器具，带回府里去。”
纨绔话罢便转身钻进了停在几步外的马车里，白鸾尚未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几名侍卫架住手脚，要抬到马背上去。
反了？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良家少年？
顾不得会不会吓着这些凡人，白鸾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赶紧掐个诀遁了，奈何她刚才施展了月缺里的能力，此刻自己也正是仙力羸弱之时，哪里还能使出半个仙诀法术。
于是堂堂蕊珠宫仙子白鸾上仙，在初乍人间的第一天，被一个纨绔五花大绑抬进了自家后院。
老白家和鸾族的脸，在今天算是彻底被她白鸾丢地一干二净了。
不出多大功夫就拐到一处大宅，白鸾已经放弃了挣扎，她一方面琢磨着自己这副男身的法术究竟还能维持多久，要是当着很多人的面突然变回去，难免会被当做妖怪抓起来研究。另一方面白鸾也要节省体力，等仙力恢复得差不多，寻个四下无人的时机，掐个诀遁了。
那纨绔究竟有没有相信白鸾算命的本事尚不确定，但即使这些都是假的，白鸾编的那个故事也颇有趣味。在纨绔眼中，白鸾委实算个人才，因而虽然用了点不大礼貌的手段把她请到自己家里，见她安生下来，礼遇方面也就跟着周到起来。
白鸾坐在一间摆设尚算雅致的厅堂里，面前铺了橘黄桌布的圆桌上，摆满各色菜式。经过这大半日的折腾，白鸾确实已是饥肠辘辘，可怜她自从在妄水之颠的云池醒来之后，仙灵一直没能完全附体，丢了百多年的记忆和大半修为不说，且如凡人一般，需进食五谷杂粮才能令仅存的仙力恢复过来。
是以，白鸾对纨绔的招待照单全收，也不管主人家的意思，对着面前成色尚能入得了仙眼的菜式，一通大大咧咧地胡吃海喝。
好在，这期间纨绔都没有出现过，白鸾酒足饭饱，呷了口人间的清茶，味道虽然比不了妄水之颠的甘梨花、蕊珠宫里的竹叶岚，解解饭后油腻也足够了。
便有侍者收拾了满桌狼藉，私下悄声嘀咕。
一说：“质子爷请回来的这位小哥，别看身板娇瘦，食量还挺大的。”
另一说：“明明是个男儿，长得一股狐媚子模样，质子爷最近口味忒重。”
虽是些碎语闲言，声音也极力压制着，错在鸾鸟耳朵尖，白鸾一边靠着竹藤椅若无其事地吹开茶盅里的浮叶，一边耐着性子听他们讲闲话。
这也算弄明白了纨绔的身份，不过是四壤之东的云国，送来郑国的质子罢了。
“小先生，我们公子吩咐奴婢等服侍您沐浴。”门外进来个穿绿色衣裳的娥子，长相在人间也算上等，笑盈盈的眼眸甚是可亲。
“啥？”白鸾呛了口茶水，紧张兮兮地问：“你你，你们家主子，他他他，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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