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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能这样——难道你没有看到我心痛的眼神吗?”
蛊虫自嘲也就罢了, 却没想到穆羡鱼居然还在一旁帮腔,只觉越发悲愤, 用力拍了两下木匣。穆羡鱼不由挑了眉, 仔仔细细地看了它好一阵,才终于遗憾地摇了摇头:“对不住, 确实是没找到你的眼睛在哪儿……”
一旁的墨止忍不住轻笑出声,却又连忙捂住了嘴,拼命咳了两声, 尽力地掩饰着笑意。金风恼火地跳着脚,愤慨至极地望着这两个幸灾乐祸的家伙:“你不能这样——这样我们就没法聊得下去了!”
“好好——不这样不这样,我们说正题。”
穆羡鱼不由失笑, 连忙摆了摆手, 一本正经地望着面前的蛊虫:“你现在的样子显然是不能陪我们一起出去的,就算你待在外头, 只怕也一阵风就将你刮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我大概能为你做一个身体, 叫你能寄居在里面。你要变成鸟,我倒是能做出来, 不过你要是想去叨毕方, 冰遇着火大抵也就化了……”
“这么说来, 我可能也帮不了你, 毕竟木头一遇到火也就着了……”
墨止托着脑袋在一旁思索了一阵,却也遗憾地补了一句。金风一时语塞, 梗了半晌才大方地挥了挥前肢, 重重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 我不同你们这些凡人计较,那我就不去叨它了。你们打算怎么给我做身体,就纯用冰雕吗?”
“我如今已渐渐摸出了门道,只要心中想着那个东西,大抵就能模拟出它的样子来。”
穆羡鱼微微颔首,仔细思索了一阵,便将手中冰晶凭空凝结,渐渐化成了个鸽子的雏形。金风才看了一眼,就不满地大声抗议道:“不行不行,这个太小了——这么小的有什么意思!”
“做得太大了,你确定你准能飞得起来么?”
穆羡鱼耐心地问了他一句,头也不抬地继续将那鸽身塑造了完全。金风一时语塞,寻思了半晌,却也老老实实地蔫了回去,不悦地趴在角落里头装死。两人已经习惯了它的手段,却也没人再理它,只是合力将冰鸽继续雕琢成形。
“这里这里——好了,差不多了!”
墨止在旁边认真地指挥着穆羡鱼的动作,两人一个看一个雕,配合得却也极为默契。总算雕完了最后的一只翅膀,穆羡鱼轻轻松了口气,望着手中颇有几分活灵活现意味的鸽子,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我还是有点天分的——你说我若是给二嫂也雕一个冰像,二嫂是不是会一高兴什么都答应我?”
“先生说女子都是喜欢晶晶亮亮的东西,二嫂一定也会喜欢的。”
墨止轻轻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好奇道:“只是——小哥哥打算求二嫂什么事?又要欺负二哥了吗?”
“那怎么能叫欺负,不过是增进兄弟感情罢了……”
穆羡鱼一本正经地应了一句,却也不细解释,只是将那冰鸽的头顶轻轻抚了抚。那鸽子经忽然像是被注入了什么灵气似的,一双眼睛里闪烁起了微弱的亮芒,扑闪着翅膀来回飞了两圈,才又轻轻落回了几人面前。
“我的天——你怎么这么厉害,都快赶上女娲了!你就是男娲!”
金风打了个骨碌愕然地跳了起来,殷切地扑到了那鸽子边上,欣喜地数肢并用上下摸了摸,语气却忽然一变:“不对啊——你这样它岂不就是活的了?那我还怎么用它飞,我们不能夺舍清醒着的活物的……”
穆羡鱼的心神还停留在被“男娲”这个诡异的称赞震撼的阶段,怔神了片刻才忽然反应了过来,连忙轻咳了两声,无奈地揉了揉额角:“你不要张口就胡说,女娲乃是创世祖神之一,哪是你能这般调笑亵渎的?那鸽子并非活物,只是被我注入了一股意念,故而听我的指挥罢了。你要是想要住进去,我将这股意念挥散就是了。”
“我哪有亵渎女娲娘娘了——我最多也就是亵渎亵渎你……”
金风低声嘟囔了一句,却又怕惹恼了他,到时候连个鸽子都当不成,连忙老老实实地住了口,一骨碌便化作一道墨色光华,钻进了那冰鸽之中。两点墨色正好填充在了鸽子的两只眼睛上,叫那冰鸽更是平添了几分活气。
“都躲开一点——我要起飞了!”
金风笨拙地趔趄了两步,就开始摇摇晃晃地往前跑了起来。穆羡鱼不由微讶,连忙把墨止拉到了身侧,托了下颌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原本灵巧至极的鸽子借着一通助跑,艰难地扑闪着翅膀歪歪斜斜地飞了起来,却还没来得及飞起多远,就“咚”的一声撞在了龟壳上面。
“我现在明白你的苦心了,你说得对——你要是再给我弄一只大点儿的鸟,我大概就只能跟着你们在地上跑了……”
金风有气无力地往回爬了一段,就趴在了墨止的脚边。墨止到底还是不忍心小哥哥费心雕的鸽子像只死鸟一样趴在地上,俯身给捡了起来,又望向了一旁的穆羡鱼:“小哥哥,这个好冷——它会不会被烤化掉?”
“如果不是去叨毕方,就应当还是不至于的。”
穆羡鱼摆摆手笑了一句,又朝着那鸽子一伸手,金风竟忽然不受控制地腾空而起,在空中灵巧地铺展双翅,甚至还打了个转,才又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手上。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将意识挥散了吗?”
金风被吓了一跳,无措地在他手上跳了两下。穆羡鱼却只是含笑望着它,轻咳了一声道:“先前忘了告诉你,倘若我不挥散原本注入的意识,它就会拥有自己的灵性,只是以我为主人罢了。但如今既然已经消散了原本的灵气,它就像是个刚被做出来的法器一样,就算不用什么特殊的办法,也是会受我操控的。”
“太狡猾了……你想对我做什么,会不会做什么不轨之事?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向你屈服的,你不要想着威胁我!”
金风惊恐地往后挪了挪,无助的扑闪着翅膀想要飞起来,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动静:“可恶,太狡猾了——居然还困住我的动作……”
“我没有控住你的动作,是你真的飞不起来。”
穆羡鱼头痛地轻叹了口气,敲了敲身旁的龟壳,那龟壳也立时心领神会,微微震了两下,就将几人尽数给吐了出去。
有过了前几次的经验,龟壳仿佛也已找到了诀窍,这一次将几人放出来的时候竟稳稳当当地晃都不晃,见到穆羡鱼稳稳落地,便化成了巴掌大小,亲昵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做的不错——别担心,下一次不会把你扔掉了。”
穆羡鱼不由轻笑,安抚地拍了拍龟壳,那龟壳却也瞬间欢喜起来。在他手中蹦了两下,竟又忽然跳上了他的肩头,把原本落在他肩上的冰鸽给不由分说地撞了下去。
“我明白了——现在这冰鸽子也成了小哥哥的法器,所以龟壳就会嫉妒它……”
墨止思索了片刻,目光便忽然一亮,一本正经地抚掌笑道:“这个好办,只要小哥哥表现得嫌弃冰鸽一些,龟壳就会觉得高兴了。”
龟壳连忙在半空晃了晃,又亲昵地蹭了蹭穆羡鱼的脸颊。穆羡鱼却也不由哑然失笑,点了点头道:“这倒是容易,我原本其实也挺嫌弃他的——你就在天上先自己飞吧。记着跟住了我们就行,要是没什么事情,就不用急着下来了。”
“诶诶——你等会儿,容我说句话!”
金风还没反应过来,那冰鸽便已自己腾空而起,拍打着翅膀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只留下了恐高至极的土系虫子惊恐的惨叫声。
“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便都见到了彼此眼中藏不住的笑意。穆羡鱼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温声开口,便冲着墨止伸出了手:“带你回家去,顺便琢磨琢磨——总归有些事,是可以开始琢磨琢磨的了……”
“啊……”
墨止忍不住低呼了一声,面色便瞬间通红,局促地低下了头不吭声。穆羡鱼的目光却也不由带了些闪烁,却还是毕竟仗着自己先开的口,鼓起了几分勇气,就拖了终于长大了的小花妖,往自己的住处赶了回去。
他们在龟壳之中耽搁了不少的时间,出来时天色便已渐亮。穆羡鱼领着墨止才走到了自家园门口,却见着里头竟人来人往的热闹至极,便觉不由微愕。还特意抬头看了看,才又匪夷所思地摇了摇头道:“这确实是我当初在宫中住的园子啊——莫非知道了我要走,所以这园子也给了人,一天都等不住就来占地方了么?”
“诶哟我的殿下啊——您怎么才回来?皇上和皇后娘娘说是要给您好好过生辰呢,怎么着就耽搁了这么久,要不是皇上不让,太子殿下都要叫人去找您去了……”
既明在门口几乎望断了脖子,一见着两人的身影,连忙殷勤地迎了上去,又扯着他往一旁快步走着:“快去快去换衣服,您这一身肯定是不行的,皇上都在里头等着了,说是要跟您一家人好好的过一次生辰才行……”
“我还以为至少还要再等上几天——今天就是我的生辰了吗?”
穆羡鱼不由微讶,跟着他的步子进了屋,脱下了外衫放在一旁,略一思索却也终于释然——他在宫中没有生辰八字,又向来都以为母后是因为难产而过世,便也将母后的忌日当作了自己的生辰。但如今听闻母后当年乃是被人下了毒,这日子却也未必就是可丁可卯地准的,如今忽然就定了的生辰,怕也是母后亲自敲定了的日子。
“皇上和皇后各执一词,一个说是后天,一个说是今天,太子殿下说他向来都是明天这时候给您送些好东西去。最后皇上说索性赶早不赶晚,免得完了再生变故,才这么给定了下来。”
既明低声解释了一句,却也觉这事实在太过离谱,忍不住苦笑道:“殿下,您说都这么多年了,皇上跟皇后如今看着可是十足十的老夫少妻,怎么性子还是谁都不让着谁,见到就一定要争执个不休呢……”
“我当初就没见过父皇跟母后争执不休,你问我,我问谁去?”
穆羡鱼无奈一笑,利落地将衣服换好,望着一旁努力和衣襟较着劲的墨止,就忍不住失笑出声,抬手将他拢进怀里:“不要动,我帮你来弄——你平时都是自己化出一套衣服在身上,其实从来都不知道衣服该怎么穿吧?”
“不太懂……”
墨止红着脸应了一句,一想到自己如今已经是这么大的花了,居然还连个衣服都不会穿,清秀的面庞上便止不住的泛起了浓浓血色:“我——我自己试一试,可能还是能穿得上的……”
“不妨事,我替你直接弄好就是了。”
穆羡鱼含笑应了一句,轻轻抚了抚墨止的额顶,温声哄了一句。仔细替他将衣物整理平整,理好了衣襟,又从他颈间摘下了那一块玉佩,替他重新配在了腰间:“已经是大人了,就不能把这个戴在脖子上了——来看看,好不好看?”
墨止面色通红,眼中却闪着止不住的晶亮光彩。被他领到了铜镜前面,只望了一眼,还不及看清便用力点了点头,毫不犹豫道:“好看——很好看……”
穆羡鱼不由失笑出声,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尖,又揽着他坐在椅子上:“今天要好好打扮。我过生辰事小,趁机定下咱们两个才是要紧事。今日父母兄长齐聚,我们不如就趁着今日把名分定下来,媒妁之言三礼六聘,稳稳当当地把你给领回家去。”
妖怪们向来没有礼数的概念,四圣兽更不会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可穆羡鱼却毕竟始终生长在人族之中,始终对这一个名分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在意。墨止虽然不大明白,却也知道小哥哥这就是要昭告天地,堂堂正正地把自己领回家去种在盆里了,目光中尽是一片明亮笑意,听话地点了点头:“那我一定好好准备,一定好好跟着小哥哥回家……”
穆羡鱼含笑揉了揉他的额顶,微微点了点头:“还有,到时候一定要多和他们要一些聘礼——玉露不大好找,咱们俩估计要四处游玩好一阵,盘缠不够了实在不行。至于嫁妆——嫁妆就也叫他们出好了,反正你一直都是跟在我身边的,他们大概也不敢叫青龙前辈出什么嫁妆……”
墨止虽然不大分得清楚这些个嫁妆聘礼的规矩,却还是知道小哥哥又要坑二哥的钱了,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一旁趴在门框上非礼勿视的既明听得实在匪夷所思,忍不住低声道:“殿下,您是要嫁妆聘礼一家出吗?那还有什么意义,不就是抬一圈然后就又抬回自家门里去……”
“自然不是,这是从皇家抬出来,然后抬到我家门里去。”
穆羡鱼向来把这一项分得极清楚,一本正经地应了一句,又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既明,我们俩云游不一定是怎么走,有可能上天入地日行万里,实在是没有办法带着你一起去。你和小青在家过日子,我总得留给你些安家费,你说是不是?”
“殿下……”
既明听得哽咽不已,眼中含着盈眶的热泪,抽着鼻子扯住了他的衣服:“那——那你一定要多留一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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