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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茱萸之思

作品: 女相 |作者:平山客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6-22 0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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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九笙回到驿站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驿站上上下下都是喜气洋洋的,贺九笙不明所以,问许寅:“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大家都这么高兴?”许寅答:“大人您都忙糊涂了,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贺九笙望了望头顶,皓月当空,好似圆盘。她在廊下静静站了一会儿,良久才怅然道:“喔,中秋呀!”许寅不明白贺九笙为什么么忽然心情低沉起来,他小声唤:“大人?”

贺九笙念到:“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许寅原是个落魄的军户,机缘巧合之下做了贺九笙的亲卫,也才一年之久。

许寅道:“大人是想家了?”

贺九笙听了,收敛情绪,笑:“谁不想家?你不想家吗?”

许寅面露悲苦:“他们都不见,北元的骑兵南下,屠干净了。”

贺九笙,默然:“抱歉!”

许寅诧异道:“又不是大人干的,说什么抱歉?”

贺九笙只是按照现代人的习惯,表示同情罢了。她也不解释,对许寅:“去酒楼里叫几桌席面,今天过节,见者有份,大人我请客。”

许寅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当下高兴起来:“卑职代大家伙儿谢大人!”高高兴兴去了。

四周寂静无人,廊外有石桌,石凳,月色媚人,贺九笙坐到石凳上,以手称额,远处看起来便如同假寐一般。陆行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在陆行眼里,贺九笙长得算不上漂亮,却比任何女人都要勾人。他也说不上是为什么,但他知道自己能娶到贺九笙实在是他这一生的梦想成真了。

他走到贺九笙身边坐下来,给她披上一件薄纱:“李太医说了,你以后都受不得寒。”

贺九笙并未回头,她望着地上的月光:“小时候,我母亲要求我每天背会一首古诗,那个时候我才四、五岁,完全不懂那些诗歌的含义,只觉得枯燥而无味。”说着指节轻轻敲着桌面:“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陆行接着吟咏道:“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二人皆是静默无语,清风拂过,明月清辉,陆行心里竟然觉得此刻十分的安然美好。月光下的贺九笙,没有往日的生硬冰冷,多了一丝柔和,他忍不住唤道:“笙娘!”

贺九笙回头:“什么事?”

陆行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勉强笑笑:“没什么。”

贺九笙也不在意,经过这将近两个月的了解,她已经大致摸清楚了自己周围的环境,结合贺九笙原来的札记和皇城司的情报,除了具体的性格上的入差,她已经不惧怕一般人的怀疑了。

再说,陆行和贺九笙,夫妻二人实在是陌生得很,贺九笙的真实性情陆行也并不十分了解。而对于贺九笙的具体政务能力,她自己上辈子就是做官的,虽说思维模式上与古代官宦处事有所出入,但好在她是一个十分谨慎的,目前并没认怀疑她的真实身份——反正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原来的贺九笙已经死了,在他们面前的贺九笙不过是借尸还魂罢了。

二人静坐片刻,便有人过来请贺九笙过去赴宴。

陆行本就是擅离职守,为了掩人耳目,也就不便出席。见此便道:“你去吧,我再坐一会儿。”

驿站里有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一大片空地,此刻空地上都摆上了座椅板凳,除了留守当差的十几个人之外,其余的全都在这儿了,放眼望去足足有十几桌——除了贺九笙的亲卫还邀请了銮仪卫一部分人。

贺九笙见了,心道,这个许寅还挺会办事的嘛!

贺九笙一走进去,他们便全都站起来:“大人!”

贺九笙面含微笑:“大家不必客气,都坐吧!”

贺九笙扫了一眼众人:“我看大家的样子,都很开心嘛!今天是中秋佳节,中秋节是家人团聚的日子,可是嘛,因为本官的缘故,让大家迟迟滞留山西,不能回京城去一家团聚,实在是惭愧!”

这番话是说给銮仪卫听的,说了便有一銮仪卫百户站起来:“大人这话说到哪里去了,我等奉的事皇命,办的是皇差,大人是钦差,我等拱卫大人出京,自然也要护卫大人平安回京。”这一番话说得实在漂亮,全然不像是行伍中人。

贺九笙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她斟酒道:“好!咱们今日也别论什么上差、下官卑职,只管过好这中秋佳节。”

在座的多是行伍中人,一路上本就见识了贺九笙的霹雳手段,如今见她尽然如此平易近人又爽快非常,当下轰然应好,各自吃菜喝酒起来。

贺九笙见大多数仍然拘谨,酒过三巡,便借口不胜酒力,回房歇息了。

第二日一早,天刚刚蒙蒙亮,城门也刚开,街道上行人稀少,少数房舍冒出缕缕青色的炊烟。贺九笙与陆行一行人轻骑而出。直到了郊外,陆行见已经送出了许远,便勒住马,回头对贺九笙道:“千里相送,终须一别!留步吧!”

贺九笙已经好多年没骑过马了,此刻在马上十分的不熟练,见此便道:“那好,保重!”

陆行点点头,什么也不多说,随即打马而去。

等一行人走远,许寅望着远去的陆行,开口道:“大人,我有句话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贺九笙送走了陆行,只觉浑身轻松,笑道:“你怎么也学得跟淮莺一样婆婆妈妈?有话就说!”

许寅磨蹭了好一会儿才道:“大人,其实陆大人这个人……是个……是个好人!”许寅本来觉得他一个大男人说这话十分的难为情,还有多管闲事之嫌,只不过他实在不忍心看贺九笙夫妻二人如此蹉跎下去。

贺九笙见他扭捏,大笑起来,指着他无奈道:“你呀……”

贺九笙叹了口气,想起一段经典的话,用在此处倒是十分的合适,她道:“ 兴许能说得出来的,终是陈词滥调,而心里想说的又终无法说出,也许这便是人心之幽秘吧!”

说罢贺九笙便打马向城门跑去,许寅立在原地,不明所以,只觉扬州老爷老太太想抱外孙子的念头实在是其路慢慢之修远兮。

二人等到城门,便下马。像山西这种重镇,除了八百里加急,任何人不得在城门口快马疾驰,违者以扰乱军心重处。

城门口十分的热闹,来来往往的人进出。二人牵着马过了城门,便见一条小吃街。支成一个小摊,摆了一两张桌子,也没有招牌,食客见了锅里的自然知道卖的是什么。

世俗的热闹让贺九笙好像回到了前世一样,她吩咐许寅去把马拴起来,自顾自的找了一个摊子坐了下来。老板见贺九笙衣着不俗,想来不会吝啬钱财,热情招呼道:“夫人,您来点什么?”

贺九笙瞧了瞧他锅里煮的羊杂碎:“来两碗羊杂割,再来一盘油酥饼,两张烧饼!”

老板听贺九笙说的是官话,没有山西的口音,没想到贺九笙还是个内行,当下道:“没想到夫人还是个内行,这一般外地人到了咱们山西,可不知道吃羊杂割,必须就着油酥饼吃,才地道。”

贺九笙笑笑,问:“老伯,今年生意好吗?”

老伯一边忙活一边道:“今年的生意不行,粮食又涨价了,勉强赚几个散碎银子罢了,幸好林大帅挡住了北边的鞑子,否则又不知有多少人南下逃难了。”林大帅是山西百姓对林墨轩的称呼,与朝堂上截然不同,林墨轩在山西颇得人心。

那老伯说着愤愤然:“也不知是谁在陛下面前进了谗言,竟然派了钦差来山西调查林大帅。”

因着贺九笙封锁了消息,日前山西布政使的事物由右布政司张正峰署理,若遇大事则由贺九笙暂时决断,山西官场虽然有耳闻,百姓则普遍不知道林墨轩已经不是山西布政使了。

贺九笙听罢,悻悻然,尴尬地摸摸自己的鼻子,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百姓心目中的奸臣,谗臣。

不过一会儿,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羊杂割便好了,贺九笙前世去山西调研,当地单位也安排了各种的地道山西特色小吃,当下食指大动,吃了起来。

等许寅回来的时候,贺九笙已经吃了一小半了,贺九笙指指旁边:“吃吧!吃完还有事儿!”

许寅却并不爱吃羊肉,奇怪道:“大……夫人以前不是从不吃羊肉么?”

贺九笙掰了一个酥油饼泡到羊杂割汤里,道:“这山西的羊杂割岂是别处的羊肉比得上的,你不吃真是可惜!”

许寅当下半信半疑,拿起汤匙喝了一口汤,一入口便立马吐了出来:“呸!”

许寅苦着一张脸:“夫人,这哪里好吃了!”

贺九笙道:“不识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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