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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状元坊

作品: 女相 |作者:平山客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6-22 0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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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顺着大运河南下,此时已是冬初了,两岸已是一片黄色。官船行得很快,不过十余日,便进入江浙地界。然而贺九笙却并没有先回杭州钱塘,而是命淮秀带着一行人先行回去。贺九笙与陆行一行人到了杭州会稽。

江南水乡,处处透着精致,粉墙黛瓦,碧水横流。一艘乌篷船行驶在小河里,贺九笙前世便是会稽人,如今见了这里的景致倒是仿若回了自己的故乡。她缓缓念到:“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船头的小娘子唱道:“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她唱的是吴侬软语,音调依依呀呀,甚是好听。

贺九笙笑:“真是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江南风情,人人都多了一份闲情雅致。”

那小姑娘跟在父亲后面,回过头来,冲贺九笙大方一笑:“夫人过奖了。”

那小姑娘的母亲坐在贺九笙一旁,不断给她讲些会稽的名胜古迹。贺九笙别的倒是知道,问她:“你知道杨文正公吗?”

那夫人常年住在渔船上,脸色早就晒成了紫红色,她笑:“这如何不知,杨文正公可是咱们会稽的骄傲。想他老人家当年可是千古无双的六首状元,连他旧时的故居也是冒着仙气呢,每逢秋闱春闱,不知有多少读书人,专门从各地赶来,从他老人家门前的桥上走一走,指望着沾点儿福气,好金榜题名呢!”

其实贺九笙这些都知道了,见那夫人说得俏皮,笑:“还有别的吗?”

那妇人道:“这杨文正公不仅是天上的文魁星,还是个大情种呢!”

这个说法贺九笙倒是没有听说过,问:“怎么讲?”

那妇人道:“那杨文正公的结发妻子出身寒微,相传还是乐户出身,杨文正公与她夫妻情深。可他夫人有一点不好,善妒,容不下旁人。杨文正公也由着她,可是那杨文正公的老父亲却不待见这个儿媳,出面休了她。杨文正公心里并不情愿,可那夫人也是个有骨气的,当下离了杨文正公。那杨文正公此后再也没有娶妻,死后命儿子与那夫人合葬一处。那杨文正公的墓前,现在还立着一块儿碑呢,上面写着——十年……十年什么茫茫……”

陆行接口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那妇人抚掌:“对对对,就是这几句,公子真是好才学。”

真伪不可知,倒是满足了老百姓的茶余饭后。

贺九笙口中喃喃:“真是如此吗?”

贺九笙面露迷惘,陆行抚了抚贺九笙的肩:“这个世上有的时候是假作真来真亦假,真作假来假亦真,真真假假恐怕除了当事人,谁也不清楚。有时候哪怕是当事人也当局者迷,不甚清楚的。”

贺九笙抿嘴笑:“你说得对,况且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适合弄清楚的。”

等到了地方,天色已经将晚。贺九笙付了银钱,向那妇人道:“多谢你的故事了!”

那妇人见手里的银钱足足是说好的几倍,喜不自禁,摆摆手:“不过几句话,哪值当夫人的谢。”

天色晚了,码头上只有少数几量马车。陆行走过去和那车夫交谈一会儿,便走过来对贺九笙道:“好了,这个时候可不好找马车,那车夫恰好要去状元坊,带我们一程。”

那马车虽然朴实无华,却也见边缘处雕刻了些细小精致的花纹。车厢里甚是狭小,还装了一大筐金灿灿的金桔,贺九笙坐在车里,只觉十分难捱。陆行坐在旁边小声说些话给贺九笙解闷,可贺九笙也实在是困了,不过一会儿,便靠在陆行的肩上睡了起来。

陆行见贺九笙睡了,手扶在贺九笙腰上,把她圈在怀里,心里竟隐隐希望这马车永远也不要到尽头。

只可惜马车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听得前面车夫道:“公子,状元坊到了。”

贺九笙也闻声醒来,揉揉脸,下了马车。陆行又去给那车夫付车资,那车夫又指点他:“过了桥沿街倒数第一户便是清崖先生的住处。”

陆行道谢:“多谢小哥儿。”

那车夫倒是人很好,摆摆手:“算不得什么,你赶快去吧,晚了,清崖先生可是关门了。他晚间关了门,谁去也不开的。”

陆行走到贺九笙身边,见她还是呆呆的,一动不动,倒是十足的没睡醒,笑:“怎么了?”

贺九笙哭丧着脸:“脚麻了!”

陆行失笑:“走动走到,一会儿便不麻了!”

贺九笙略动动便麻得不行,撇撇嘴:“站一会儿……站一会儿,再走。”

陆行还未见过这样的贺九笙,她在自己的印象里总是从容不迫、侃侃而谈,什么事情心里都有数。今天晚上的贺九笙既不从容也不稳重,她就像普通的女子一般……

陆行扶着贺九笙站了好一会儿,贺九笙踢踢腿:“好了,不麻了!”

二人过了桥,顺着青石街道直接走到最后一户,此时月色明朗,恰是撒上一层清辉。陆行上前抠门:“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不过扣了三下,便听得一个童子高声道:“别敲了,别敲了,先生晚上概不见客。”

陆行听了便在门外道:“学生贺九笙特来拜访师叔清崖先生。”

那童儿听了,倒是嘟囔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人都睡下了才来。”等了一会儿便听得一阵开门声,一个青衣童儿,还扎着双丫髻,圆圆润润的,没好气道:“进来吧!”

贺九笙和陆行面面相觑,进了门,又听那童儿道:“先生出去了,明日才得回来。你们且先住下吧!”

那童儿提着灯笼把贺九笙与陆行送到一间房前:“我叫清泉,你们唤我清泉即可。前几日先生砍树,把瓦摔破了,几间屋子都被雨水沁湿了,只有这间能住人了。你们有事唤我即可。”顿了顿又道:“不过最好不要唤我,我已经三天没睡过好觉了。”

说着打着哈欠,提着灯笼,摇摇晃晃的走了。

贺九笙只觉荒谬:“他就不怕我们是歹人吗?”

陆行摸索着找到火折子,点上蜡烛:“哪有我们这样的歹人,恐怕是清崖先生料到你会来,特地吩咐了。”

贺九笙也觉得只有这种可能,她点点头,走到床边,躺了上去,惬意地长叹:“总算是能睡觉了。”忽然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贺九笙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有大半天没有吃饭了。

陆行把她拉起来:“吃点儿东西再睡觉,你肠胃不好,你不能饿的。”

贺九笙环视一周,见屋里摆设十分寒酸,连瓜果也没有:“哪有吃的呀,赶快睡,睡着了就不饿了。”说着又要躺下去,谁知陆行早有防备,死死拉着贺九笙:“去厨房找点儿吃的。”

贺九笙不耐烦地哼哼:“你知道厨房在哪吗?”

陆行道:“这种小院子的格局一般都差不多,找找不就得了。”贺九笙这才发现这个陆行在某些方面真是十分的固执。

两人举着蜡烛,摸到厨房,转了一圈,发现连个剩馒头都没有。贺九笙失望的放下蒸笼屉子:“什么都没有,我都怀疑有没有开过火。”

陆行却抓出一把面粉,又到灶台前烧火,不一会儿锅里的水就开了。贺九笙十分吃惊:“你还会下厨?君子不是远庖厨吗?”

陆行舀了瓢水倒进面粉中,揉起面粉来,不过一会便成了形状:“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又是长子,母亲也去得早,若是再连厨房也进不得,岂不是要活活饿死几个弟弟妹妹?”

贺九笙记得他说过他父亲母亲还给他写信呢,问:“你母亲不是还在世吗?”

陆行撇了一眼贺九笙,心知自己的事她是很少上心的:“那是父亲娶的续弦,比我大不了几岁。”

陆行嘴里说这话,手上的动作倒是不慢,一会儿便擀出了两碗面条,他下到锅里,盖上锅盖,又做到灶孔前添火。

贺九笙见陆行突然不说话了,也坐到他身边,火光印得两人的面庞发红,陆行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儿!”

贺九笙最是见不得这样,好似自己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一般,她悻悻然道:“那就好!”

突然陆行问:“你呢,你小时候,干些什么?”

贺九笙回忆了下那本札记里的内容,含糊道:“也没有干什么,就是没完没了的读书,无聊极了。”

陆行道:“我小的时候家里的光景还很好,父亲是千户,母亲是家道中落的闺秀,后来父亲得罪了人,母亲也去了。家里渐渐揭不开锅,偏偏下面又有四个弟弟妹妹。可是情况再如何艰难,父亲也要我坚持读书习武,我那时一点也不愿意习武,饭都吃不饱却还要扎马步,摇摇晃晃连一刻钟也站不了。”

这个话题太悲伤了,贺九笙便想提另一个话题:“你那四个弟弟妹妹现在怎么样了?”

陆行却并不想结束这个话题:“后来,我从军,立了点儿小功,跟着主帅回京述职,不知走了什么运,皇太后下旨赐婚。我陆行一个祖上内附的彝人,竟然娶了江南书香门第的女儿,不知是走了什么好运。”

贺九笙无奈地笑了笑:“你听过杨文正公他夫人故事吗?”

“他的夫人是一个奇女子,虽然出身低微,但是却并不是乐户,而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她天资聪颖,更是一手创建了七十年前的泰盛票号。她也的确是善妒,不过不是被人休弃,而是愤而和离,后来一个人去了扬州定居。只可惜慧极必伤,不过三十岁上便早早去世了。”说着叹气:“他们最开始的时候不也是山盟海誓吗?可是最后又如何呢?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他们都是穿越者,是在这个时代最懂彼此的人,可即便如此,也无法圆满。贺九笙从来也不相信她会对陆行产生什么感情,爱情的基础是平等,他们之间隔着的不是门户,而是几百年的光阴。

陆行道:“可是,这个世上也有圆满的。崔阁老和他夫人,相濡以沫一个甲子,崔阁老也并无妾室,这种感情连陛下都很羡慕。”

贺九笙点点头:“他们的感情倒是很好,崔阁老只要不在内阁,便回家守着夫人。”

陆行张了张嘴,直叹气:“吃面吧!估计都快成片汤了。”

贺九笙见他主动结束这个话题,喜不自禁,忙拿了两个碗摆到灶台上,陆行把锅里的片儿汤捞了起来:“真叫我说中了,成了片儿汤。只好凑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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