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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盘账

作品: 女相 |作者:平山客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6-22 0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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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静斋

北京的静斋是广德帝的寝殿,位于紫荆城的西北角,园中有一九层高塔,名唤玉宇流风。天气晴朗时,登上高塔,极目远去,偶而可见直上云霄的狼烟。广德帝时常登上此塔,便可见京城商铺鳞次栉比,冠盖云集,只不过近年来苦修清真,渐渐去的少了。

此时正是盛夏,树上的鸣蝉不停地叫着,让人十分的烦躁。这些鸣蝉本是要叫人用竹竿粘去的,只广德帝觉得野趣非常,叫人留了下来,

静斋的大门紧紧闭着,连窗棂上也糊上了厚厚的皮纸。夏日的太阳把花草都烤得奄奄一息。门口立着一男子,五十上下,身着飞鱼服,腰间系着鸾带,虎背熊腰,显得十分的魁梧。不过站了一会儿,汗水便打湿了前襟。

少顷,大门缓缓打开一条缝,出来一小太监,传唤他进去。

他听了,整整衣衫,迈进殿中。大殿里边自然是比外边还要热,刚擦的汗又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男子不能抬头,见前边一片明黄色的纱幔,便停了下来,整肃形容,叩首行礼:“臣左十三拜见陛下!”他不敢多话,也不敢有多余的表情,他知道,这纱幔虽然从外边瞧不见里边,却能清楚地从里边瞧见外边。

皇帝坐在白玉床上,他却穿着厚厚的棉衣。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汗,他问:“可是贺九笙的账册到了?”

左十三恭恭敬敬地回禀:“是,半个时辰前刚到!”

广德帝是个圆脸,今年已经六十五了,却保养得非常好,看起来竟然比左十三还要年轻些。他偏过头,靠着身后半旧的锦墩,闭着眼睛,略微眯了一会儿。睁开眼时,见左十三已经是汗流浃背了。左十三又不敢擦,满脸都是汗珠,显得十分的狼狈。广德帝吩咐:“把窗户打开!”

站在广德帝身边的司礼监秉笔太监陈全忙指挥小太监把窗户都打开,整个过程一丝不苟,一丝声响也没有发出,可见平日里训练有素。

窗打开了,吹来了一丝热风,虽然还是热,却减少了闷湿之气,左十三的脑子顿时清醒一分。他垂首谢恩:“谢主子隆恩。”

广德帝定定瞧了左十三的半响:“你是肉体凡胎,受不住也是常理。”说着双目露出凶光:“贺九笙差点被毒死,你为什么没告诉朕?”

左十三听了一愣,跪下道:“主子法眼,臣的确没有禀告主子。只那时蓝神仙道,主子修炼正是紧要关头,臣帮不上主子什么忙,却也不能在这种时候打扰主子清修。”

左十三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分奏章,递上前:“臣本是今日打算一起呈递陛下!”

广德帝不置可否,敲了敲书案上的那本奏折,因天气炎热,那雪白的宣纸也有些润湿。他转过头,见窗户外一大片爬山虎,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半响,意味深长的叹息道:“你比你父亲差远了!”

左十三跪在下边,并不敢答话,只是他知道广德帝提到他父亲,那自己这一关便算是过了。

良久,广德帝幽幽吐出两个字:“盘账!”

傍晚,静斋的宫门紧紧闭着,左右两条紫檀木长案上各摆上一把一丈长的紫檀木算盘。十二名太监正飞快地一遍拨弄算盘珠子,一边飞快地翻阅贺九笙从山西弄来的账册。两条案中央摆着一口铜皮大箱子,箱子里的账册已经取出了大半,箱子外边还可见贺九笙亲自贴上的钦差封条。两名小太监来往穿梭于大木箱与条案之间,又把已经整理好的账册放入另一木箱之中。

广德帝平日里最爱听的便是这算珠拨动之声,因为那意味着滚滚而来的税收,白花花的银子。可是今日有点嫌那声音太过吵杂。他早早进了内殿,本想打坐一会儿,心绪却不宁静,腿上的红疮也疼了起来。

陈全见了,便走到一旁的柜子前,拿出一坛药酒,拍掉泥封,倒进广德帝跟前的铜盆里。一阵浓郁的酒香便立时溢了出来,广德帝闻了闻:“六十年的茅台!”

陈全把白巾搭在左手,伸手去给广德帝脱鞋:“主子圣明!六十年的茅台,天底下也没几坛子了。”

广德帝把脚伸进盆里边,痛得直皱眉,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松快起来:“这么好的酒用来泡脚也太可惜了。”

陈全便道:“这是熊太医留下的法子,还是有些效果的,主子这小腿上的红疮又少了一颗。”

广德帝定眼瞧了瞧,那红疮也不如以前鲜艳刺眼了:“熊开胜,医术到是不错,可生就了一副木石心肠,连一分仙缘也没有。他的医术也只能医治那些肉体凡胎,朕是修道之人,哪能一样。”

广德帝瞧了瞧自鸣钟,道:“该进丹药了!”

陈全便走到一边,用清水净手,搽干净,从一个精致的景泰蓝瓷瓶里倒出一枚朱红色鸽子蛋般大小的丹药,递给广德帝。广德帝也不用水,生生把那鸽子蛋大小的丹药给吞了下去,直噎得他双眼泛白。好久才顺了口气,广德帝道:“这丹药好是好,就是太大了。这可惜这丹药的大小全凭造化,就是蓝神仙也不能左右。”

陈全这才给广德帝递上一杯清水:“那要不,下回,切着吃?”

广德帝把茶杯重重放在几子上,呵斥道:“糊涂!这丹药一切,灵气岂不是全泄了?”

陈全跪下请罪:“奴婢糊涂。只是心疼主子进药。”

广德帝听了面色缓和了几分:“修道哪有那么容易的?这一点苦算得了什么?朕是天子,奇珍异草都由着朕索取,已经是占了大便宜了,若是心再不诚,得道更是遥遥无期。”

陈全不敢再劝了,这是一位太监捧着一叠账单走了进来:“陛下,山西的账单对好了。”广德帝挥挥手,众人都退了下去,大殿里只留了广德帝跟陈全两个人。账单被一块黄玉镇纸压在御案上,风吹得厉害,明黄的纱幔胡乱的飞舞,天像是快下雨了。陈全见了,无声地走上前,双手把住纱幔,一绾。

陈全把御案上的账单双手奉给广德帝:“主子。”

广德帝一张一张看,看得很细,也看得很快,风依旧吹着。

不过一会儿,广德帝便看完了。他给自己擦了擦脚,也不穿鞋袜,赤脚坐到蒲团上。

陈全在这种时候他决不去看广德帝的脸色,也不敢去看。他把广德帝看完的账单收拢收拢,依旧放到御案上,还用原先的镇纸压住。

广德帝问:“去年给山西拨了多少钱?”

陈全背一僵:“军费一百八十万两,赈灾一百四十万两,官员的俸禄二十七万两,河工不算,那是工部的款子。去年一年一共拨给山西三百四十七万两银子。”

广德帝道:“三百四十七万两白银!”

广德帝又问:“去年盐运司的税款是多少?”

陈全道:“三百七十万两!”

广德帝还问:“前年呢?”

陈全道:“前年只有一百七十万两。差了二百万两。”

广德帝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陈全道:“因为去年的盐运使毛必清是崔阁老的人,整个盐运上上下下都是崔阁老的人。只有毛必清去了,那些徒子徒孙才会卖面子,也才能抠出钱来。”

广德帝:“对了。自己手里没钱,倒要扣扣索索的去求人。山西是前线,是京师的屏障,不能让他们照着江南那样弄。三百七十万两就分了将近二百万两,长此以往,山西的军队岂不成泥塑的了?”

陈全道:“把林墨轩锁拿进京?”

广德帝摇头:“不,他也算个能吏,这些年在山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让他致仕吧!”

陈全没有懂,仿佛看见了那个几十年前的少年,他转身退下,叫人拟旨去了。

待拟好旨,陈全拿给广德帝过目,叫掌印太监盖上传国的玉玺,等第二天天一亮便发往内阁,叫内阁出了廷寄,一起命皇城司缇骑送往山西。

崔阶崔阁老做了十六年的首辅,今年已经七十岁了。他穿着一品仙鹤绯红官袍,上面没有一丝褶皱,只是神情十分的萎靡。身边的老家人端了盆热水进来,服侍他梳洗,等梳洗完了又奉上一碗参汤——这是每几日里都要进一小碗的。谁知今日,崔阁老却摆摆手,道:“崔松,你待会儿不要叫人进来,我要睡一会儿。”

那位老家人恭恭敬敬地道:“是,老太爷!”崔阁老昨晚一直守在内阁,一夜未睡。他慢慢踱到内间,也不脱官服,便歪到床上,却也睡不着,双眼发胀,十分的难受。

不过一会儿,他便听到外边一阵说话声。有人大声道:“葛大人,东西可以乱吃,花却不能乱说。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说罢,便怒气冲冲地推门进来,见崔阶假寐,叫到:“老爷子,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睡得着?”

崔阶睁开眼,见他满脸横肉,满脸怒气。崔阶沉下脸:“崔凤磐,你刚才在外边胡咧咧什么?”

崔凤磐,小名庆儿,是崔阶崔阁老的独子,三十岁上才有了这个儿子,自幼宠爱非常。

崔凤磐灌了一大口茶,一屁股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爹,你冲我嚷嚷什么?你是没瞧见外面那些人都是些什么嘴脸,如今陛下不过拿掉一个林墨轩,将来要是您退下来,咱们还不得被啃得渣都不剩?”

崔阶从床上坐起来,眼皮搭耸着,一双眼睛也不知道是睁着还是闭着。进来崔阶有些耳鸣,崔凤磐以为老爷子没听到,便大声说:“爹,您听见了没?”

崔阶却转过头,不去看他,冷声道:“崔凤磐,你记着这大齐朝只有一个天,那就是皇帝,山西的事,不许你再插手!”

崔凤磐满脸不可置信:“爹,让林墨轩回京来面呈,一桩桩,一件件都挡着陛下的面说清楚?贪了些银子?大齐朝那个官儿不贪?太、祖、爷、剥皮萱草都止不了。”

崔阶并不回答他,反而吩咐他:“叫府里人送几件衣裳进来,我这一个月怕是要歇在内阁了。你要时常去瞧瞧你母亲,陪她说说话。”

崔凤磐不服地叫到:“爹,这个时候,你还留在这儿?你应该立刻称病回家去,倒要叫人瞧瞧,没了您,这大齐朝还成不成样子了?这二十年来,功劳苦劳,如今竟叫一个不知哪里来的黄毛丫头揭了面皮?”

崔阶听了,严厉地望着崔凤磐:“崔凤磐,你听着,这大齐朝少了谁都一样。你若还当我是你父亲,便给我立马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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