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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景租的房子离学校不远，是个不大的公寓。他准备连租四年，因此房东也给了他很大的改装权。
许央去的时候，单景和他的两个同学正在装修办公室。
单景那间房的布局许央看过，和上辈子的有些像，是按照他的喜好来的。只是这次出了他的区域，相隔坐着的便是许央。
若说是没有小心思，许央自己大概也不信。但他也懒得管了，他将他带来的几件东西放在空处，带上白手套去里屋帮忙。
单景在装头顶的吊灯，他歪着身子高高举着手，刚扣好灯泡，一低头就看到了许央。
他对着他笑了一下，旁边戴帽子的男生撞了一下单景，挤眉弄眼道：“介绍一下啊。”
单景便拍了拍手上的灰坐在折叠梯上，说道：“这个是许央，请来的美工。央央，这个是叶门，旁边那个是李益民。”
李益民话不多，微微对许央点了一下头。叶门却是个活泼的性子，他笑嘻嘻的扯了手套，伸出了手，“嫂子好嫂子好，久仰大名，老单一直在寝室里提你呢。”
许央抿了下唇，他瞟了眼单景，单景低头摸了摸鼻子，也没反驳。他便也脱了手套，与叶门的手握在一起。
许央轻声说：“你好，我是单景的高中同学，许央。只是他的普通同学，请不要误会。”
他这么一说，反倒有些欲盖弥彰，叶门便转头看单景，眼神问他：还没搞定吗？
许央却也抬头看了过去，说道：“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要我这么介绍我自己。”
他说着顿了一下，像是最普通的提醒他别忘记一件最普通的事那般反问道：“你还记得吗？”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彼时他们刚结婚没多久，许央第一次去单景的公司。
但单景对此已经记不大清，像这种话他对许央说过太多，临到头了，他再想要与许央靠近，却发现那些言语都不经意间被许央记在心里。一句一句的，它们成了厚厚的城墙，他再想要把它们扒开，许央却不大信了。
他动了动唇，低低的“嗯”了一声。许央便搬过旁边空闲的梯子，开始装隔壁的灯泡。
初春还没有到来，即使门窗紧紧关闭也能感到凉意。许央歪着头观察着接口，不久前新粉刷的墙壁还带着些味道。
从房东那里借的旧折叠梯摇摇晃晃的，单景从梯子上跳了下来，说道：“我帮你扶着。”
许央没有拒绝，他换了个姿势，把手套搭在脚边，专心致志。
以前家里电路坏了或是下水道堵了，他一个人都信手拈来。做着做着，他便说道：“这种灯泡先往里面按，再拧一下，会容易些。”
叶门惯来话多，耐不住寂寞。许央和单景刚才打哑谜他没听明白，这时候便忙凑过去搭讪：“聪明呀！嫂子你怎么知道的？我怎么就不知道呢？”
许央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叫许央，至于这个……我以前手没力气，弄久就摸出诀窍了。”
“没力气？嫂子你以前是生……生病了……”他话刚说到一边，便注意到单景捏着铝合金梯子的手骨节泛白，他微微垂着头，脸色是死寂一般的难看。
叶门挠了挠头，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李益民。
许央懒得再纠正他了，他轻轻“嗯”了一声，沉默的坐在折叠梯上停了一会，才说道：“算是吧。”
他说着对叶门扬了扬手，又突然笑道：“就只能用巧劲，说是摸出的诀窍，其实是我只能那样做，试过几次就会了。”
许央没想过有一天，他也能如此平淡的提起他那双近乎残疾的手。不再是在亲友面前的强颜欢笑，而是他发现自己真的不在意了。
两年的时间，准确一点来说是一年半，却是从死亡到重生的距离。
单景突然的便松了手，他眼睛也没抬的对旁边的叶门说：“你帮我扶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许央就坐在高高的梯子上，直看到单景消失在转角处。
他是从什么时候起，对单景不再有那份怎么都想要靠近的爱了呢？
与他摊牌的那一刻，意识到自己是单家外人的那一刻，亦或是他自杀的那一刻。
许央分不清他是否还爱单景，他认真的思考着，把以前所有不愿意想，有意无意回避的地方全思考了一遍。
他们都说他还爱他，还在意他，他自己却不知道。
多傻啊，那样的他多傻，傻到他甚至不忍回忆。
许央低头又拿起了手套，他无意识的做了一个重复又没有意义的动作。
今天正好是周末，临近中午单景说他订好了位置，请大家吃饭。
这个项目他是发起人，也算是半个老板，便没什么好客气的。
一行人打了个的，单景率先坐在了副驾驶上。叶门挨着许央在坐，车开了，他掏出手机笑道：“嫂子，加个微信呗？朋友多好走路。”
许央和他交换完微信号，刚退出来，便看到企鹅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消息。
是谢迟，他今年高二，正值文理分班，艺术生也开始准备集训。
他还拿不定主意，说是他爸妈不想他学画画，他自己想去，又怕没天赋，考不上心仪的学校，还没能走正常高考。
许央将记录翻完，简短的说道：给我看看你最近的画。
谢迟那边似乎有事情，过了好一会才将画发过来。许央刚看一眼，眉头便皱了起来。
谢迟的画很简单，是画室最常见的水果写生。
然他的画里，沉沉的红与黑铺满了背景，光没有照进来的地方，只闷得人喘不过气。除了许久前许央和他说过的压抑感外，还透着一股燥，沉闷又令人难受的燥。
联合着谢迟刚说的话，许央想了想，安慰道：技巧是没问题的，你不要着急，先想想自己是否真的足够喜欢，再做决定，有志者事竟成。
谢迟很快道：喜欢，肯定喜欢，只是我还喜欢着，就怕他不喜欢我了。
许央坐在后座，轻笑了一下。
这种说法他已经许久没有听过了，以前李峰带他画画时，就爱说有天赋的人，是被绘画所喜欢的人。
许央心情很好的和他聊了起来，等他快到时，谢迟那边也有了事情，先说了再见。
临走时，谢迟小心翼翼的问道：对了，我的画……我最近心情很糟糕，画的东西我自己看着都觉得难受，你没有觉得不开心吧。
许央心态平稳，说道：没有，不用担心。
谢迟这才道：那就好。
单景选的聚餐地点消费不低，叶门推开包厢的门便夸张的叫道：“谢谢单老板破费！哎等下，这菜怎么没我最爱的酱猪蹄，我今天不会是沾了别人的光吧？”
单景“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叶门“切”了他一声小气。
许央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只当做没听见。
几人里朱益民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一路都在低头玩手机。
最中间的火锅被点起，朱益民这才缓慢的抬起头，喊了单景一声，说道：“单景，寝室检查，你的画老谢给你收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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